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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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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家小姐向来是顽皮灵动,恣意洒脱的,何时有这种姿态?挽月担心的看了她两眼,笑道:“小姐,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这次这药啊真真是磋磨人。一味一味分次分批,错不得一点,这次定能起效了。”
傅眠歌回神,看了那药碗一眼,皱了皱眉:“吃了几个月未见一点好转,我看也不必吃了。”
挽月劝道:“且再试试呢?这位大夫是三公子特特请来的,向来是药到病除的,若这次再不奏效,那便不吃了可好?”
傅眠歌无奈的拿起碗一饮而尽,虽然药效用难以评价,但是喝起来味道倒是不错。“挽月,你去把二哥送来的那封信拿来我再瞧瞧。”
挽月转身将药碗和托盘交给身边的小丫鬟,摆摆手让她拿出去,转身回道:“那封信大公子已取走了呀。”
“大哥取走了?”
“是呀,就是那天傍晚,大公子来探望过你之后,他说二公子常年在外不知道我们信是一起看的才单单送到你这里,他和老爷还未看过呢,所以就要走了。”
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傅眠歌皱皱眉,罢了,改天问问大哥,大哥总不会害自己的。
国师銮驾声势浩大的入了京,金根车碾过满街新焙的沉水香屑,绣着金色星斗图纹的白色车帷沾满掷来的花枝。香帕从彩楼飞雪般飘落,碎玉禁步声里混着少女们追着銮驾跑的嬉笑和私语声。人人都想看这美名艳绝天下的国师真容,只可惜从始至终,国师大人都端坐车中,直入宫城。
可巧,一连几天,云大公子都公务繁忙未得相见。自那日之后她已经几日没有出门,既怕遇到“柔儿姑娘”的竹马王爷给云家带来什么祸事,又想遇到、又怕遇到那“令人忘俗”的国师大人徒增尴尬。
这日傅眠歌正在床边矮塌上发着呆自怨自艾,忽听窗边传来几声轻叩声,一身青衣的云二哥倚着窗看着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长吁短叹的小妹:“我家茸儿近几日可是十二分消停,莫不是又把天捅了什么窟窿,这会正操心怎么补救呢?”
“我哪用操心?天塌了还有高个子的呢,”傅眠歌撇撇嘴:“那是谁啊,习武学成回来还没几天,就拳打尚书府少爷,脚踢国公府世子,要不是阿爹是个省事的,人家没打上门来就装不知道,我看你呀早被剥一层皮挂在门梁上了 ,可怜大哥忙完了正事还要替你去灭火,你还好意思笑我,哼。”
云司旸忍不住大笑起来,少年清朗的笑声惊碎了晨雾,云司旸扶着雕花窗棂笑得发颤。金线似的朝阳透过院中的合欢树洒落一地,鸟雀被这笑声惊起振翅而去,惹的合欢花一朵朵飘落,轻旋在晨风之中,那逆光之中大笑的少年仿佛初春的一枝嫩柳,充满了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傅眠歌忽然就想起,梦中她凄厉的质问:“我二哥为了救你,惨死岭南,尸骨不存……”
二哥,我的二哥。她心里突然就舍不得再笑话他。
云司旸却没有感受到小妹的变化,笑够了,翻窗而入,探过身伸手扯住了小姑娘的脸颊:“还好,还能笑话二哥说明小姑娘也没闯多大祸,走,跟二哥走,别的让大哥帮你善后去。”
“谁要跟你走啊!”傅眠歌拍掉他的爪子“不是,谁闯祸了呀?怎么?你又闯了什么祸要出去躲躲,还拉上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来嘛,走吧走吧,在家闷坏了你。”
“不要不要!”
两人正拉扯着,挽月走了进来“二公子,小姐,车子已在门前等着了,老爷使人来问你们准备好出发了吗?”
“车?去哪?”傅眠歌一头雾水。
挽月看了一眼云司旸:“去晨露庵接夫人归家啊,老爷已在门口了。”
傅眠歌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去不去,我不出门。”
挽月与云司旸互换了个眼神儿,明明白白的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那句:“茸儿(小姐)不对劲。”
“小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郎中来看一下?往年你不是都要去的吗?”挽月走前几步劝道:“你还说那晨露庵的斋饭好吃,如今你不去,夫人问起来只怕老爷不好答话。更何况听说去年晨露庵和奉圣寺之间好生修葺了一番,如今风景更胜从前,你不去瞧瞧岂不可惜?”
傅眠歌听的晕头晕头脑直犯迷糊,云司旸左手拍拍傅眠歌的肩膀,眠歌刚一抬头,云司旸就突然弯腰右手抄进眠歌的膝弯,打横就把人抱起来往外走。“哎哎哎?!怎么还带抢人的?!”傅眠歌挣扎起来,却被云司旸轻轻松松的制住,傅眠歌气急,又想到前几日在诚王府里也是被轻松制住心里越发火起,正欲找机会好好和二哥比划比划,此时不比更待何时,她奋起翻身,右手双指直戳云司旸的双目,云司旸微微偏头躲过,这正中傅眠歌下怀,她翻手袭向云司旸的颈项,云司旸只能腾出左手抓住了小妹的右手……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一炷香,一个本就散着的头发蓬乱成了鸡窝,一个白玉般的脸颊上多了几道指痕,两人打的气喘吁吁在地上分坐两边,云司旸:“谁家小姑娘如此粗鲁?!”傅眠歌呛声:“谁家哥哥竟然认真跟自家小妹动手!”云司旸不干了:“认真动手?!你哪里见哥哥我与你认真动手了?”傅眠歌语音哽咽:“所以二哥在说我苦练十年不过是笑话一场嘛? !”云司旸哽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傅眠歌却拍拍屁股站起身:“挽月,来,给我梳梳头,我这就随二哥去晨露庵,路上可随时找二哥讨教。”
与云司旸比划了一番,虽然只是如小儿般的打闹,却让她的心情好了起来。自怨自艾闷闷不乐何用?如果注定要发生又岂是她缩在家里就能躲得过的?即便前路坎坷她踏平这坎坷便是!
云侯爷在门外等了近三刻钟才见一双儿女姗姗来迟,见闷闷不乐了几日的小女儿一扫前日阴霾不由欣喜,暗赞自家儿子深得自己真传,哄妹妹是一把好手,再一看她身后的二儿子脸颊隐有红痕,不由发问:“你脸怎么了?”云司旸应付到:“无碍,撞着了。”云侯爷:“撞着脸颊了?”云司旸:“昂……”说完便翻身上马“快走吧,再不走赶不上中午的饭了。平白让阿娘等我们。”“等我等我。”傅眠歌叫道,早有仆役牵来一匹骏马,这匹马虽不十分高大却异常矫健,通体漆黑偏四只蹄子生的雪白,奔跑之时不粘尘泥仿佛逐云而行,如乌云踏雪,乃是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驹,是云三公子在塞北寻找多年才为小妹寻得的上佳坐骑。云司旸回洛京后好生眼馋了一把,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马性情桀骜已经认主,别说骑上一骑就连靠近都要被马儿嫌弃一番。傅眠歌轻轻抚了抚踏雪的颈项,马儿亲昵的蹭蹭她的手,她利落的翻身上马,城中不可纵马急行,一行人便慢慢出了城。
一辆精致的白色雕花小车从云府前经过,车帘半卷,微露着一角如白玉雕就骨节分明的手,清泠泠的声音叹道“‘一座云侯府,半座洛京城’此话不虚啊。”
晨露庵坐落在离城不远的沐恩山中,轮车慢行也就半天路程。据说先帝落拓之时曾在沐恩山——彼时沐恩山只是一座无名小山——中得一农妇相救,后先帝功业大成想要报答该农妇一家,却发现农妇的丈夫已在战乱中去世,先帝言辞恳切的请农妇入宫,农妇拒绝了,表示愿为亡夫削发食素,此生不嫁。先帝苦苦相劝,农妇言:肉身凡胎不过晨露,须臾可逝;容颜美貌只是镜中繁花,瞬息凋萎;惟妾心如明月,天地可鉴。先帝感其恩义深情,将小山赐名沐恩山,山中起了一座小庵,名晨露。此后十数年,陆续修缮庵堂及周围,晨露庵日渐雄伟起来。达官贵人自然对陛下在意的格外青眼,百姓也争先效仿,一时之间,晨露庵的香火空前鼎盛起来,又兼之沐恩山风景清幽美丽,每年春秋踏青赏玩之人不绝。后来当今陛下即位,尊他为太上皇,他便出家修行,就在沐恩山顶修了一座小寺,名奉圣。虽然祭祀参拜有国庙,但是皇家贵人平日祈福倒多在晨露庵与奉圣寺中。
踏雪生于莽莽草原,生性自由,虽然家中有跑马场,却怎么比得上在田野上撒欢,所以出了城傅眠歌索性让踏雪放开跑了一阵。这一阵疾驰把傅眠歌心中剩下那点郁闷彻底跑没了,待踏雪慢慢停下来,傅眠歌搂住她的脖子大笑起来,若是能在草原之上如此奔驰该是多么畅快的事情,傅眠歌抚着踏雪的鬃毛许诺道:“踏雪,你是不是想家了?等你长成,你带我回草原看看如何?”踏雪扬蹄长嘶,傅眠歌大笑:“我们说定了!”
骏马疾驰,蹄下生风,不多时便到了沐恩山下。傅眠歌勒马慢行,不禁疑惑,时值仲夏,往日都有许多人在此避暑,怎么今日倒是清清静静。事出反常,她在一棵树下止住脚步,默默的抚着踏雪的鬃毛,踏雪也就乖巧的站着不出声。须臾就听得一阵马蹄声,二哥云司旸总算拍马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