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爱我呀》纪蝶

4、第4章

　　一片幽暗的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桑景舟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桑景舟的指尖久久停留在那个古怪的APP上方，“怦怦怦——”，黑暗让他的心跳声变得清晰可见。

　　桑景舟的掌心不自觉地渗出些许汗水，他的念头嘈杂而纷乱，它们混杂在一起，在他的脑袋里不断叫嚣着。桑景舟像是被这些声音吵得忘记了呼吸，他紧紧抓着手里的手机，宛如即将窒息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滴冷汗从桑景舟额角渗出，坠落。终于，桑景舟颤抖的指尖落下了。

　　他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

　　只要一想到他的太阳终将照耀他人、属于他人，桑景舟就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他拼命而丑陋地挣扎着，只为求得一线渺茫的生机。

　　指尖落下的瞬间，一个黑色的界面出现在桑景舟眼前。

　　【看来你还是选择打开它呢~★】

　　鲜红的、像血液流淌般的字体缓缓浮现在界面之上。

　　【真可怜。】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简直比天生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虫子、下水道里的老鼠…这些生来肮脏的生物，你却比它们还要可悲。】

　　【不过…没关系。】

　　【“我”正是为了帮助如此无可救药的你才会出现。】

　　【怎么样？你还在苦恼于不被爱吗？你希望你的暗恋成真吗？】

　　【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你所有幻想的一切就会变成现实哦~】

　　【轻轻地、轻轻地、按下它吧。】

　　看着那些满怀恶意的讥讽话语，桑景舟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屏幕，他的神色扭曲而骇人，他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像是愤慨。没有人会喜欢被他人这么恶毒的形容。

　　可是，正常人被这么讽刺只会感到莫名其妙。

　　而桑景舟却只是感到愤怒，他被这些话语触动了内心某个空虚的、永远填不满的角落。他的的确确就如红字所说的那么可悲，因为…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甚至，在红字的蛊惑下，桑景舟轻易地向心底的渴望屈服了，他“蒙上”眼睛，假装看不懂红字那些讥讽的话语，看着那个画着大大黑色爱心、不断跳动着的按钮，桑景舟的心跳快到他的心脏忽然有些发疼，耳畔有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断轻声在对他说——

　　它说：“按下它吧。”

　　给予自己一场幻梦。

　　再肮脏的生物，也有做梦的资格，不是吗？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彻底吞没了桑景舟所剩无几的理智。

　　桑景舟的指尖不断颤抖着，他思绪混乱，最终，他按下了那个按钮。

　　桑景舟说不上来是期待还是紧张，他的手心湿漉漉的。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流逝。

　　桑景舟却等不到周围发生任何变化。

　　“……”

　　桑景舟咬牙，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那个不断跳动着的爱心就像是在讥讽他的愚蠢。

　　桑景舟猛然收紧了捏住手机的力道，他不甘心又按了好几下按钮，然而现实仍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秦野和桑白池说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们之间的相处似乎愉快而融洽。

　　听着模糊不清的说话声，桑景舟紧咬住唇，他猛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抽泣一般，把手里的手机恶狠狠地砸向床上。

　　*

　　休息日。

　　上午8：19。

　　桑景舟起床时，眼眶底下的青黑肉眼可见地越发浓郁了。他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

　　昨夜精心挑选过的衣服在一整夜翻来覆去之后早已变得像是皱巴巴的腌菜，桑景舟动作迟缓地套上地上的拖鞋，他从镜子前路过时，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糟糕的、令人忍不住皱起眉的模样。

　　桑景舟停下脚步，他沉默地站在镜前，片刻后，他伸出手，把头上夹起碎发的夹子轻轻扯了下来。黑色的发丝随着桑景舟的动作落下，再度遮挡住了他的眉眼。

　　桑景舟把夹子放回了抽屉里，他麻木做着一切醒来后该做的事。

　　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当从衣架上扯下那条款式简约的围巾时，桑景舟眼睫轻轻抖了抖，他慢慢给自己裹上了那条围巾，当脸颊蹭过围巾柔软的表面，桑景舟心里漏着风的空缺终于被填上了一点温暖。

　　桑景舟推开了门，他无精打采地想要去附近的便利店。

　　然而，当桑景舟慢慢走下楼梯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却在他眼前展现——

　　有人按响了门铃。

　　桑家雇佣的阿姨去开了门。

　　门外，是明快的、充满活力的秦野，他笑着阿姨谈了几句，然后，他抬起头——

　　朝桑景舟看来。

　　发现桑景舟那一刻，秦野快步向桑景舟走来。

　　明媚的太阳破天荒地，顾及到了不曾沐浴过阳光的阴暗角落。

　　桑景舟呆呆地看着向自己走来到秦野，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快得连血液都跟着不安地鼓动起来。

　　曾经幻想了无数次的画面就这么令人猝不及防地发生在眼前，桑景舟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兴奋或者期待，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各种纷杂的思绪在他脑海中接连不断地闪过。

　　桑景舟忍不住心慌意乱地想，是他所做的一切被秦野发现了吗？

　　在知道一切之后，秦野会对他说什么呢？

　　是愤怒？是嫌恶？桑景舟的理智清楚地知晓自己的卑劣。他惊惶地想要逃走，想要逃避一切，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秦野却拉住了他的手。

　　“小心！”

　　一夜未眠的桑景舟在慌张之下踩空了台阶，眼看他即将要摔下楼梯，秦野连忙眼疾手快地将他的手抓住，随后又将他整个人带入怀中。

　　秦野与预想中截然不同的反应让桑景舟一怔。此刻拥抱着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温暖到桑景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从梦中清醒过来，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却看见秦野那双明亮的眼中，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没有愤怒，没有嫌恶，秦野注视着桑景舟的目光里只有满满的担心，他看见了桑景舟眼底下的青黑，继而关切地问桑景舟：“你昨天晚上…是没有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