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以喜欢我吗？》陆杲

16、《四季·秋》

　　兰城下了一场很久的春雨，从下午两点一直到晚上七点多，下个不停，好不容易长出来的春花被打得七零八落。
　　林文延和颜惜卿去外地参加活动，林栖一个人在家随便煮了包泡面吃。
　　焉嘉客有演出去了外地。她也结束了小宝的代课，是前几天小宝的老师因为演出请假，闻风让她帮忙教三天。
　　小宝很好带，很有天赋，一点就通。每次她去，小宝就会跑到门口迎接她，会给她塞各种各样自己喜欢的小零食。
　　“姐姐，你就收下吧。”林栖带她的最后一天，闻风递给她一沓现金，林栖打开一看，最起码一万。
　　“这也太多了。”
　　闻风说：“不想你吃亏。”
　　林栖看着一大一小认真的脸，还是不好意思收：“我就带了三天，你这么付钱我要成兰城课时费最贵的小提琴老师了。”
　　“你值得。”闻风说。
　　林栖见拒绝不掉，只好收下：“谢谢。”
　　过后，林栖又买了一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让闻风给小宝，算是礼尚往来。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剧，焉嘉客发来消息问她在干嘛，有没有吃饭。
　　焉嘉客越来越喜欢问她在干什么，越来越关心她，喜欢说爱她。在她眼中焉嘉客越是这样，显得越是心虚。
　　她忍受不了背叛，如果焉嘉客真的和另一个女人纠缠不清，她能忍受吗？
　　碗里的泡面都要冷了，林栖没心情吃倒进了垃圾桶。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壁纸是她和焉嘉客牵手的照片。
　　【夕夕，我回兰城了。】
　　林栖打了电话过去：“怎么今天就赶回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响起的声音沙哑：“想早点回来看看你。”
　　林栖抱着腿蜷在沙发上，听到焉嘉客这么说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开心：“你好像越来越……”
　　她没说完“粘人”两个字，对面咳嗽了一声。
　　她紧张的问：“你感冒了？”
　　对面的人哑着声音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测过体温，喝过药了吗？”
　　焉嘉客摇摇头：“还没有。”
　　林栖从沙发上起来，说：“你现在先去医院，我在穿衣服，去医院陪你。”
　　焉嘉客笑了笑，让林栖别担心，又说了好，让她多穿点衣服。
　　雨下得很大，林栖不敢开车，在手机上叫了车。
　　她握着手机，一直在跟焉嘉客聊天，问他到哪里了，问他吃没吃饭……
　　突然，弹出一条添加好友的消息，林栖点进去看。
　　【我是焉嘉客前女友，有空聊聊吗？】
　　看着和焉嘉客之前同款的情侣头像，心里一震，鬼使神差的点了同意。
　　对面的人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多余的招呼，直接说道：“我喝醉了，嘉客为了接我淋了雨，他不让我照顾，你可以帮我照顾他吗？”
　　屏幕上的字不断放大，林栖觉得她快要不认识字了，心中对焉嘉客的担心瞬间消失，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什么堵着胸口，她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真像小孩子过家家。
　　外面的雨停了，林栖问了司机师傅后打开了窗户，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雨后的潮湿一并落在林栖的皮肤上。
　　她在对话框删删减减，最后一句话的都没发。她一时想不来，是焉嘉客跟前女友纠缠不清更让她生气，还是跟自己在一起又和其他女人勾搭让她生气。
　　焉嘉客发来消息说自己到了医院，让她注意安全。她看着一前一后的消息，手握着手机用力到有些疼，她有些难过，更多的可笑。
　　她向后靠去，车外的景象向后快速流转。她想起焉嘉客的脸，想起焉嘉客的甜言蜜语，想起焉嘉客跟自己在一起第一天时说的对不起。
　　她将自己推到局外，冷眼看着两个人，突然生出想要报复的心情。
　　可当她跑到医院，上了二楼输液区找到焉嘉客时，他苍白的脸在医院的灯光下格外清晰，手背上扎着针垂下来，看到她时亮了起来的眼睛，她突然心软了。
　　好奇怪啊，明明刚才生出的恨意，此刻竟懦弱的消失。
　　“夕夕。”焉嘉客想起牵林栖的手，她下意识躲闪。
　　看到焉嘉客停在空中的手，她心里又难过，牵起来：“你的手太冰了。”
　　她帮焉嘉客理了理挡住眼睛的头发，手贴在他的额头，很烫：“怎么会感冒？”
　　她想听焉嘉客回答，即使知道答案，她还是想听，她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可焉嘉客犹豫了，他说：“演出完聚会出来，下了大雨没带伞淋湿了。”
　　她低头看着他的手，这双因为一直练琴变得不好看的手：“什么时候感冒的？”
　　“昨天。”
　　“所以你带着感冒又上了一次台。”林栖关心道。
　　焉嘉客点点头：“你别担心，很快就会好。”
　　“你去演出，有遇见什么朋友吗？”林栖想自己问得够直白，希望焉嘉客听得明白。
　　可焉嘉客摇头了，他还穿着和林栖一起买的情侣装。
　　林栖让焉嘉客靠着她，眼睛盯着输液瓶：“如果我给你说，我见了我前男友，你会生气吗？”
　　焉嘉客突然坐起来，有些不安：“他来找你干嘛，要和你复合吗？”
　　林栖笑着摇头，说他想得真多：“如果是真的，你会生气吗？”
　　焉嘉客松了口气，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抢走林栖，闻风不行，其他人也不可以。
　　他不接受林栖毫无保留的爱意给别人，可他不知道，能让林栖这么喜欢的，迄今为止只有他一个人。
　　他说：“生气，不过是生他的气，我不生你的气。”
　　“如果我抛弃你，跟他在一起呢？”
　　焉嘉客的眼睛因为疲惫布满红血丝，他有些紧张，忙乱中动了一下扎针的手。
　　林栖说：“别乱动。”
　　“你说过你喜欢我，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听话坐好，任由林栖检查。
　　原来焉嘉客也知道自己喜欢她，林栖心中苦笑，原来你知道底线在哪里。
　　对啊，焉嘉客从头到尾都明白的，他这样依依不舍的眼神，她见过的，只是当时焉嘉客是笑着的。
　　林栖的中学在一个小区里，从校门到马路上有一段两三百米的路。
　　作为初三生，焉嘉客中考前两天就要离校。而离校那天，林栖遇见了焉嘉客，他正在和几个好友走在一起，穿过人群，他回头看了一眼她。
　　当时她的朋友还开玩笑说，焉嘉客是不是喜欢她。
　　就是哪个眼神，林栖彻底忘不掉他，总在她要忘记焉嘉客时回想起来，让她一直等待。
　　林栖确定他的针没有掉，才安心：“只是在开玩笑。”
　　焉嘉客因为感冒，嗓子发干，说：“这种玩笑不好笑，所以你和你前男友还有联系吗？”
　　林栖摇摇头：“当然没有，我连他们联系方式都没有了，你呢？你还和你的前女友有联系吗？”
　　林栖看着焉嘉客，他的睫毛长而密，眨眼的时候像蝴蝶的翅膀。
　　焉嘉客犹豫着说没有。
　　林栖说：“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这么好。”然后起身说给他买点粥喝。
　　焉嘉客看着林栖远去的背影，撒一个谎就会用无数的谎去圆这话一点没错。
　　他起初觉得没必要，他没做跟林栖谈很久恋爱的准备，可是林栖爱得太满、太真诚，他陷进去了。
　　走廊尽头，林栖靠在墙上，还是忍不出哭了出来。
　　她揪住胸口的衣服，隐忍的没有出声的哭，她为焉嘉客哭过不止一次，现在她又在为她哭。
　　可她以后不想再为这个男人哭了，难受的情绪堵着胸口，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等她哭够，哭到累了，就不哭了。
　　她的手机响，她接起了电话。
　　“夕夕，吃饭了没有？”
　　颜惜卿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林栖听到她的声音，干涩的眼睛又跑出水来。
　　“妈妈。”
　　颜惜卿似乎听到她不对劲的声音，关切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栖擦了擦眼泪，说没有。
　　颜惜卿说：“爸爸妈妈明天就回来了，你照顾好自己，早点睡，知道吗？”
　　她今年26岁了，她的母亲还把她当小孩。成年后，她总给母亲说自己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但她母亲总温柔看着她，说她七老八十也是她的小孩。
　　林栖挂掉电话，突然想起四岁的时候，那是一段很模糊的记忆，那时候她的家里并没有现在富裕，甚至可以算得上贫穷，可她的父亲愿意花掉一整天的工钱给她买一双小皮鞋。
　　他们总怪自己把林栖生的瘦弱，让她容易生病，担心林栖的全部。上大学之后还是一样，他们总是努力给自己最好的。
　　他们总说：“我们夕夕就是要配最好的。”
　　说“爸爸妈妈努力就是为了让夕夕不看别人的脸色，做自己想做的，一定要比爸爸妈妈小时候过得好。”
　　她得到过爱，也许是得到太多，总要失去一些，所以在爱情里摔了跤。
　　她看着吃粥眼睛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焉嘉客，还是不忍心责怪他。
　　“眼睛怎么红红的？”他问道。
　　林栖泛红的眼睛露出笑意：“下次别这样了。”
　　我原谅你一次，就这一次，下次别这样了。
　　焉嘉客保证道：“下次一定照顾好自己。”
　　她靠在焉嘉客肩膀上，感受着他因为呼吸欺负的身体，闭上了早就涩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