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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到春天 ...

  •   娱乐号嗅到瓜的速度很快,仅仅过了一天就已经有人扒出了魏许的个人信息和一些生活轨迹。

      网络上炒得最多的还是陆曾之和他灵感缪斯的头衔。

      李望知再三确认完没有与《燃烧》相关的内容出现后,才把手机还给魏许,那晚她在怀里睡得并不安稳,神情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

      画隔天就送到了镇江,魏许收到后迟迟不愿意拆封,放在了房间里。

      她有点无从下手,却跟在房间里呆了一天,就算是外婆来叫她,也只是开了一角门,很快又关上了,像是要重新把自己封闭起来,把包装拆了之后,手重新附上了那团火焰,再近一点,似乎有灼烧的窒息感,魏许自感,情况不太妙。

      凑得越近,看见细节刻画得越明显,火焰的颗粒卷起陈旧,在一声又一声救急的呼喊里,垂下眼,看清楚了躺在手术车的人。

      他的左脸像一幅被烈火撕碎的画布,皮肤扭曲成不规则的沟壑,暗红与苍白交织,仿佛熔岩冷却后的痕迹,一张完好的脸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痛苦的记忆全部涌来,魏许突然起身,在画上划了一刀,一刀落下,一条裂痕,闭上眼,只有无尽的黑暗。

      这次的情绪应激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让魏许不安,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金医生,身体变得有些躯体化,在漫天的水里,她似乎可以伸手抓住那根浮木。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挣扎着起身,房门已经被打开,一股木质味的香气在手边环绕,魏许喊他:“你怎么过来了?”

      声音沙哑,像是老旧的门轴在风中艰难地转动。

      “我就在外面。”

      想扶着她起身,魏许却突然重心不稳从椅子上跌下来。

      魏许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赘述别的话了,脑海里一直浮现一些乱七八糟的色彩,快分不清那幅画里的颜色了。

      李望知看了一眼那幅画,伸手过来探她的体温,手指冰凉,凑近一点几乎能看清手腕上青细的血管,魏许刻意低了低头,不太愿意让他看见眼底的红血丝。

      拉着他的胳膊,小声说:“回去吧,我想回一趟杭城。”

      “药在哪里?”

      指了指方位,李望知递给了她药和水。

      伸手想再拉李望知近一点,语气里有几分难掩的脆弱:“我今天想去找金医生。”

      搀着她走到书桌前,李望知明显感觉到她今天的反常:“你先平复下来,我去外面等你。”

      他怕她的身体吃不消。

      服用药物的作用并不能让魏许入睡,夹杂而来的副作用是头痛,感觉到好一点之后,魏许去了一趟洗手间,整理好自己打开门走到客厅,看见李望知正坐在椅子上。

      “他们人呢?”

      李望知朝里探了探头,告诉她:“都在里面。”

      听到门外有声音,外婆先走了出来,她看着魏许,慢慢的朝她走近,动也不动地抱着。

      那眼神,是黄昏时分天边最后的一抹余晖,既温暖又带着淡淡的哀愁,一下又一下轻拍着背,仿佛想抚平伤痕。

      魏许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身后的薄暮压着她,如同一块枯朽。

      他们什么都没说,却都心知肚明,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她想起来,想要她不痛苦的想起来。

      魏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如同往日般清亮,有点哽咽:“我回一趟杭城。”

      没有月色,没有天黑,尽管被抱着,但还是笔直的感受到外婆的目光,让她觉得心在灼烧。

      这两年,她还是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就连家人也一样在担心。

      “许许,你不要怪自己。”

      松开手,看向她的目光里有怜爱,布满皱纹的手,极尽温柔布满她的头顶。

      其实她回来的每一次,脸上的气色并不算好,整个人像是笼了一层灰,每每情况似乎要有所好转的时候,又被无底洞的情绪拉了回去。

      魏许不忍,却还是说:“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

      “好好的回来。”

      外婆交代地简单,魏许却有些愧对,想要再抱抱她,拥抱住曾经那个小小的童年。

      离开前,魏许把房间里的画也一并带上。

      李望知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一路并肩走到车前,魏许一反常态,开了副驾驶的门,想出声阻止,却听见她说:“已经过去了。”

      拗不过她的坚持,李望知选择妥协。

      回杭城的路程需要一个小时,回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魏许,神情始终很平静,但握紧的手出卖了她。

      在这一个小时里,除了车内流淌的音乐以及呼吸,再无其他,魏许似乎是封闭了感觉,任由自己无意识在复苏的记忆里自省,那种蚀骨的啃食感就连神经都在牵动。

      下了高速口,目的地直达金医生的诊所。

      他们来得临时,李望知提前跟金医生打了招呼。

      熄了火,喊了她一声,魏许的眼里闪过一丝惊疑。片刻,从椅子上起身下车。

      “你能跟我一起进去吗?”

      医院的门口泛着冷白的光,过道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霜覆盖,堆积成一条无尽的光带,陪她一起到门口,魏许推开了门。

      双手离了温度,一瞬间的热源丧失,明明已是盛夏,手却如同冰窖。

      迈进去的脚步无比沉重,门一打开,魏许就恍然看见几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的她,心灰意冷,毫无生机可言。

      她自顾坐下,说着和当时一样的话:“金医生,麻烦你了,我想再做一次测试。”

      相比之前,她有了一丝主动求生的欲望,跟李望知对过眼神后,重新给了她一张表。

      “最近睡眠质量感觉怎么样?”

      “依靠药物能入睡,但偶尔会做梦。”

      金淑平调出她之前的记录,又重复了一个问题:“最近还画画吗?”

      魏许呼吸一顿,这句话太过似曾相识,在曾经回答无数次不画的答案之后,这次终于能坦然承认:“我找到那幅画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不着觉的吗?”

      最开始的时候,是漫布的血迹铺天盖地在梦里袭来,再后来,是看见颜色下意识的反胃,再到后面是迟迟不能落笔刷的手,药都不再管用,只想沉睡,沉睡在无数个不被唤醒的梦里。

      清了清沙哑的嗓音,魏许按照记忆里的画面追溯:“那幅画被卖出的后几天。”

      她从未想过这一幅画会有如此高价,她甚至无数次有过厌弃画画的想法。

      阎王殿前才判生死,而她赖以为生的画笔却无法为自己构建一个精神王朝。

      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一一闪过,按照选项填写完测试纸,似乎找回了那么点清醒,细密的针刺感黏附在她头部的神经。

      金淑平接过她的测试卷,仔细看过之后,重新给魏许换了一盒药,拿着单子让她去取。

      等到她离开之后,才与李望知交谈:“我给她配的是维生素,想让她慢慢脱敏药物,尽量别让本人知道。”

      “她今天情绪波动很大,是又想起什么了吗?”

      “依照现在的状态看已经不适合催眠了。”

      “你应该知道她催眠后的状态,潜意识包裹得很紧,无法深入,这或许也是她现在的心症所在。MECT治疗和脑部神经的治疗目前来看对她说有效的,遗忘的程度因人而异,她能想起来到什么程度,完全取决于自己。”

      门又重新被推开,金医生微微侧身,魏许拿着药过来,金医生看过之后分配剂量,又重新叮嘱:“每天一粒服用,只能少,不能多。”

      “我的用药量是减少了吗?”

      “这个足够了。”

      接过药,魏许和李望知一起离开,握过她的手,依旧没有任何回暖的迹象。

      回到副驾驶,手机收到了几条匿名消息,魏许不解,再次搜索相关词条之后,发现发酵的言论比之前更甚。

      一时之间,她觉得有人拿着利刃抵住她的喉咙,想让她见血。等回过神来,发现车已经进入了陌生地带:“这是去哪里?”

      “清苑。”

      车子慢慢驶入园林,入目似是一树一树的香樟,有叶子落在了挡风玻璃上,开了几分钟后,进入了车库。

      地下车库的灯亮起,魏许看清了眼前的方向。住宅整体向北,有小灯落在门前,看样子应该是私宅。

      牵过她的手,李望知拉着她往正门走:“走这边。”

      进门的时候,她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拖鞋。

      开了灯,李望知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询问:“网上的事情你要有回应吗?”

      澄清谣言就需要呈现一个真相,以她自己目前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对外发声。

      摇了摇头,魏许理智地说:“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再扩大,保持原状就好。”

      放下手中的车钥匙,李望知带她往客厅走。房子定期有人来打扫,很整洁,魏许扫视了一圈,感觉四周的墙壁都有些空。

      一切锐利的边角都被裹上了海绵,李望知让她留心,却突然想起忘把那幅画带上来。

      “要去把那幅画拿上来吗?”

      “明天吧。”

      再提起,她的语气还是有些抖,一整天下来,她的状态只要是根这幅画相关就变得有些反常。

      他隐隐觉得魏许有事情隐瞒,捕捉到了她的犹豫也不愿意击碎脆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不想说也没事。”

      话音刚落,手臂上的衬衫隔着一层温度,他被拉着往前走,觉得莫名。

      李望知被挽着胳膊到沙发前,还没等还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份热的温度。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前几天的晚上,她又故技重施,在相贴的温度里,找到安稳的感觉。

      声音闷闷的从胸腔传来,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其实..”

      怀里的人轻颤着发抖,魏许一动也不动。直到感知深夜的宿冷,似乎终于认清现实,想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咽了咽喉咙,自责的开口:“我其实之前做过一个梦,那个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太有冲击感了,我很迷恋那种忘不掉的感觉。”

      “然后,我把它画了出来,我想把它作为灵感的刺激源,但我没想过它会成真。”

      低着头,眼里闪烁不定,嘴角下拉着,形成一个不自然的弧度,她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站在面前,局促不安地继续说着:“那幅画,准确定点来说,是关于我父亲的遗画。”

      呼吸一滞。

      听得见自己狂躁的心跳。

      闭上眼,一片铺天盖地的鲜红就覆盖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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