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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一百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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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昭玉的每句话都像是在沈犹的雷点、痛点和恨点上蹦迪,几乎要将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碎了,可他却不能够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难看面色。
因为这中北王府的亲眷还都在场呢,即便眼前的人崔昭玉,他也只能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她不是崔昭玉,而是崔小花。
是他小叔的心上人,是他未来的婶婶。
可说实话,沈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魔头一个感情木头,怎么就能够勾住他小叔的魂?还这么丝滑的成了他小婶婶,他小叔的那眼光眼高于顶的,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魔头了?
沈犹不理解,且他根本张不了那个嘴,随后他脑袋里蹦出了一个想法,那便是他小叔是不是被下了药,是不是神志不清,是不是被这魔头暗算了?
所以才会“鬼迷心窍”的带着她来参加他的婚宴。
兴许他原本的小婶婶实力有些弱了,然后这魔头趁着他小叔不在,便对他小婶婶下了手,然后替了她的位置。
不仅如此,这魔头还用了妖法,就像他当时给她下的药一样,这魔头也给他小叔下了。
想到这,沈犹当即细思极恐,他的眉头蹙得紧,心想,这个魔头可真歹毒,好一招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居然敢如此算计他小叔,如此算计他们沈家!
沈犹没有放弃“唤醒”沈独,他当即拉住了沈独的衣袖,目光真切地看着他道:“小王叔,您这一路波折,身体可有不适?”
“若是不爽利,侄儿给你安排厢房,您去歇歇脚?”
沈独的目光清醒且沉冷,神色之中并无丝毫被控制的呆板之状,当他对上沈犹的目光时,眉眼之中显露长辈的威压与态度,道:“本王从前教你的规矩呢?”
沈独这话一出,沈犹脸上仅剩一丝的希冀也被捏的粉碎,他眸子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的晃神,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句话,会从他的小王叔,他最敬爱的小王叔嘴里说出来。
在沈犹这里,他的小王叔是比他父王还要高大的形象,自他记事起,只要沈独在中北王城,他便会跟在他小王叔身后,他虽然有的时候会嫌弃他,可他却从来不贬低、不谩骂、不打压他。
在沈独那,沈犹感受到了难得的安逸,只要他赖着不走,还能吃到沈独做的饭,虽然这样的次数很少,可每一次于沈犹来说都是记忆深刻的。
在沈犹心里,他的小王叔与中北王城的那些人不一样,和那些人相处,心里的打量与算计是不能够断的,且每时每刻都要保持着警惕和敏锐,因为一着不慎,便会落得一个坠入深渊的结局。
但和他小王叔相处,沈犹便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他潇洒得像是一缕风,任凭谁都抓不住,也摸不透。
等他大了一些,他小王叔便离开了中北王城,沈犹听他父王说,他小王叔去东皇城,是要全中北王城和东皇城的约定,他是自愿去的。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小王叔去?”
“东皇城是龙潭虎穴,小王叔向来潇洒自在,您要他去那样的地方,岂不是要他不爽不快?”
“且中北王城那么多人,谁去不行?”
“大哥不行?二哥不行?还是我——”
“啪——”一个巴掌落在了沈犹的脸上,中北王火冒三丈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他是气的牙痒痒的,可又不知道要如何去说。
中北王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就这么喜欢他那个令人痛恨的弟弟,不仅他的儿子喜欢,他的父王也喜欢,母妃也喜欢,所有人都喜欢沈独。
他的父王给沈独将路都盘算好了,就连最最最末等的结局,他会为了王位杀他的结局都算到了,不仅如此,他的父王还算定了,他会封了沈独灵力,然后再将他送走,送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然后了结他的性命。
“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你是他沈独的儿子吗?啊!”
中北王被气的怒火中烧,他说着的同时,抬手指着沈犹,好巧不巧沈犹撇回了脸,脸上带着不屈与恨意,看得中北王怒嗔的双眸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与不解。
中北王的手没有放在,他指着沈犹的脸,点了点,语气缓和了一些,道:“去东皇城是他自己的选择。”
“没有人强迫他,也没有人能够强迫得他。”
中北王说着,他的话音里带着明显的酸味与不屑,阴阳怪气道: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苍梧王,人见人爱的苍梧王。”
“他若是不想去,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
虽然中北王很不想承认,但是事实确实是如此,如果沈独不想去,谁来了都没用。
“他愿意为了某些上不了台面的人送死。”
“如果死了,那就是他的命。”
中北王的语气冷漠,如今的他对沈独没有什么感情,若是非要有,那也只有恨,只有怨,但绝不会是亲兄弟之间的情。
“而你、你大哥、二哥。”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
“没有义务去送死。”
“本王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去送死。”
“你明白吗?”
中北王的话在沈犹的耳畔徘徊,时至今日沈犹都无法忘记那日的巴掌和字字珠玑的话。
当年沈犹不理解他的父王,如今他也不理解他的小王叔。
如今沈犹带着和当年同样的不解,低眉顺耳的收回了看向沈独目光,他缓了口气,眸底是说不完的失望。
怎么能不失望呢?
他的信仰,他这么多年的追逐的信仰,居然在他大婚这日崩塌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沈犹无法也不能够表现出任何的落寞,甚至是一丝失望的叹息都不能有。
沈犹脸上露出笑容,他克制着眼底歇斯底里、五雷轰顶的情绪,咬着牙让字一个一个地从嘴里蹦出来,道:“小、婶、婶、好。”
沈犹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看向崔昭玉的目光,浸透了恨意。
仿佛再说,魔头你到底对我小王叔做了什么?你算计谁不好!你算计他!你怎么可以算计他?
崔昭玉如愿听到了沈犹作为晚辈的问候,她脸上的表情格外舒爽,虽说这一句话没什么分量,也不是真金白银,可那心里就是爽。
有的时候啊,情绪价值千金难买。
崔昭玉顺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红包,她对着沈犹露出笑容,故作长辈的亲昵,道:“侄~儿~好~。”
“婶婶祝你和侄媳妇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崔昭玉对于做长辈这件事情,几乎不需要任何适应的时间,她说着的同时,脸上都洋溢着“姨母”的光辉,那嘴角马上都要兜不住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听了这话的沈犹,脸上的表情也快挂不住了,他不想再看到崔昭玉了。
沈犹喊了人,沈独也没有扣着他的道理,索性放他走了,毕竟他是今天的新郎官,是大忙人。
沈犹走后,沈独的脸色比起先前好了些,他注意到了崔昭玉脸上发自真心满意的表情,她不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
开心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崔昭玉转回眸子刚好“抓到”了沈独在关注她,她倒也避让,顺着双手环臂,脑袋歪了下,对上他的眸子道:“怎么样?”
“我说了,我真的不喜欢他。”
“他和你,真的没有可比性。”
崔昭玉觉得,她必须要多夸夸沈独,多给沈独一些情绪价值,让他重新审视一下自己。
沈独听到崔昭玉这毫不避讳的丝滑连招,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与较真的小表情,他的眸子有些出神,嘴角若隐若现的有那么一点点弧度。
可这弧度还没来得及放大,便被收了回去,沈犹貌似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又或者说,他的心里藏着什么事情。
“好。”沈独只给了崔昭玉一个字,倒是给崔昭玉整不会了,她心想,自己说了那么多,沈独怎么就给了一个字的回应。
“这只是给开始。”
沈独提醒着崔昭玉,这里只是东皇城婚宴的冰山一角,而沈犹是这场婚宴里比较好拿捏的角色。
在这场联姻里,中北王城从来都不是占据优势的一方,究其根本,那便是东皇城的实力、百里绿柳的实力高于中北王城的实力、沈犹的实力。
从前人重男轻女,多是因为男子身强体壮,能够多耕二里地,作为家里的劳动力,能够给一大家子带来实质性的收益。
可在四洲五都,尤其是四洲五都的上流社会,重男轻女这件事情已经被淡化,甚至是颠倒。
就东皇帝主来说,他对于百里绿柳和百里夜莺的喜爱是多于百里长空和百里皓月的,他们四个兄弟姐妹里,百里绿柳是最像东皇帝主的。
所以东皇帝主会下意识多喜欢百里绿柳,多为她考虑些,也想要让她成为下一任帝主。
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对于相对局限的社会资源的抢夺中,性别与年龄从来都不是束缚的根本原因,只能说是表面、直接或者是其他影响因素。
至于根本原因?
一如打铁铺子的大娘所说,实力才是硬道理,能够带来的切实价值才是硬道理。
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句话永远不过时。
“下面的对手,只会比沈犹强、比沈犹难缠。”
“阿昭,你要做好准备。”
沈独提醒着崔昭玉,东皇城婚宴这样的机会几乎不会再出现第二次,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许多事情也就没有下文了。
崔昭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倒是不慌,看向沈独道:“我心里有数。”
后面那些亲眷也都三三两两的围上来与他们打招呼,在沈独面前夸她的话很是漂亮,听得崔昭玉都要膨胀了。
可崔昭玉心里清楚,那些人只是看着沈独名字,夸她也不是夸她,而是夸沈独,是想要沈独看到。
至于她崔小花?呵。在他们心里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一个瀛洲山打杂的,若不是走了狗屎运,怎么可能攀上苍梧王这高枝?
他们这些人早就在心里把她贬低地一无是处了,可崔昭玉并不内耗,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
“还是你们好,不会因为我的身份看轻我。”
“从前很多人都看不起我,说我是乡下人、土丫头、野孩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崔昭玉大大方方的同中北王亲眷聊着自己的过往,她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卖惨,而是为了说下面的话。
“我当时就问了他们一句。”
有些还算是比较热心的亲眷听到崔昭玉这话,便三三两两的接着话道:“说了什么?”
崔昭玉的目光坦然,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问了一句大家都知道答案的话。
“你们能做到永远不死吗?”
这一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眸底神色也在顷刻间发生了变化。
有些人是疑惑,疑惑这端茶倒水的小下人到底是什么路数,可也有人明晰,他们看向崔昭玉的目光发生了质的变化。
人都是会死的。
这是崔昭玉悟出来的一个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同时她笑着道:“做不到,他们做不到,我们也做不到。”
“没有人能够做到。”
崔昭玉很少这么肯定一件事情,可在“每个人都会死亡”这件事情上,崔昭玉几乎是没带任何犹豫的。
“既然都会死,那你们高贵什么?”
“高人一等什么?”
“优越什么?沾沾自喜什么?”
什么乡下人,什么城里人,什么穷苦人,什么有钱人.....这些都不是某些人本身携带的,只不过是命运刮了一阵风,吹到了一些人,可这阵风是流动的,吹到谁谁上天。
崔昭玉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自卑,也不会因为自己条件不如别人而降低对自己的要求,即便她没有亲人了,她也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她爱的人的那一份。
好好的活下去。
生的渴望,是在无数次死亡演练中提炼的。
崔昭玉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死去,所以她只能够惴惴不安的、不敢停歇的活着,她要一个道理、她要一个说法、她要争一个结局。
在场的人都被崔昭玉几句话震撼到了,这其中也包括沈独,但沈独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心疼、自责、痛恨。
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庞大的压力。
自责自己不能一直待在她的身边,替她分担一些肩上的压力。
痛恨命运捉弄、痛恨阴差阳错、痛恨事与愿违、痛恨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