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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秦王政二十三年,正月(十月)初十,李信早已留下一队戍卒,离开了平舆。

      正史上,李信离开平舆是为了继续深入楚国腹地,实现他的破楚策。

      但现下,李信要先回去杀昌平君一个回马枪!

      ——时间回调 秦王政二十二年六月初九 ——

      章邯多方暗访,终于将蛛丝马迹都调查清楚,按先后顺序排列好呈给了嬴政。

      恰好这天,李由信中夹带的真·私信到了李斯手中。看完儿子的信,李斯火速进宫将另一封信交给了嬴政。

      嬴政屏退所有人,叫来盖聂同他一起想办法,盖聂深思熟虑后说:“王上不若将错就错,只是此战您若想赢得彻底,是必然要亲自去请王老将军了。”

      嬴政决定信任盖聂,当天便带着礼物亲自上门去请王翦。盖聂却拦住:“不是今天就去,您不妨再等半个月,等前线探子送回敌方军情。”

      嬴政耐着性子等,一等就是十天。于是这十天朝臣发现嬴政脾气出奇暴烈,谁路过都得挨骂,唯有李斯办事特别顺畅,这优待使得李斯办公更卷了。

      秦王政二十二年六月十九,王翦挺不想嬴政来找他的。

      不过按照王翦的推算,嬴政就算上门请他,那也是李信攻楚失败之后的事了。

      这带补品、带鬼谷门人……还带信件的。

      王翦想推回去不看,嬴政就按住不让不看,君臣两个暗自较劲。最终以嬴政获得盖聂辅助而达成君王获胜结局。

      看完信,再看完章邯的汇报,王翦扶着额头恍恍惚惚。

      “王上您等会儿,容老臣缓缓。”

      无他,信息量过大,老人家一时缓不过来劲。

      王翦缓了半柱香,问:“大王,是专程来送老臣的?”

      秦王点头:“盖聂说您能帮寡人打赢。”

      王翦:“……”老臣问的不是这个。

      秦王直视王翦的眼睛:寡人知道,但寡人就不给你答案。

      盖聂敲敲桌案,拉回两人注意力:“不好意思,好像到在下发言了。”

      嬴政正襟危坐:“爱卿请讲。”

      王翦咳嗽许久,吐出句:“洗耳恭听。”

      盖聂于是开始。

      依据长公子提供情报一:昌平君多次暗中联络他国反秦人士,知情不报具有重大通敌嫌疑,推断可能于伐楚之战背叛。

      依据前线探子提供情报一:楚军第一道防线于项县、平舆、城父一线,秦楚两军于此对峙。

      依据前线探子提供情报二:新蔡、钜阳则是楚军第二道防线。

      依据昌平君在此战担任后勤粮官,可合理推测,他会先与李、蒙二位将军商讨输粮问题。

      盖聂:“我们得预知好昌平君的每一步行动。王老将军,您认为,楚国会如何应对?”

      “项燕。”王翦翻着李信那不成熟的“破楚策”,眼中闪烁着棋逢对手的激烈战意:“若维持原本的将领任命,他必轻敌。若轻敌,项燕不会只在项城。”

      盖聂:“项燕,有个叫项荣的儿子。”

      项燕若要离开,多半会是他的儿子守项城。

      王翦:“即便如此,项城也不可贸然强攻取下。二十万大军,十万都是就地征发的民夫刑徒,运输粮草全靠他们。军队伤亡太大就打不成了。”

      “用火药去炸。阴阳家炼丹用好多硫磺。”

      盖聂与王翦一时无言。

      依据长公子提供情报二,昌平君之女芈涟于织造丞手下做女官,已暗中投向长公子华阳殿下做私人幕僚。

      盖聂:“影密卫章将军也查到,昌平君府邸附近多出许多鬼祟之人。经抓捕后审问,是楚国细作,有楚国权贵想以芈涟当人质。在长公子的不成熟计划里,有设想过送她去昌平君身边的情况。”

      王翦:“老夫认为这情况由你设想更合适些。给她把防身用的匕首,说不准人女娃娃能大义灭亲。”

      盖聂:“师父也是教过基本道德的。大义灭亲可能性太小了,扰乱昌平君计划也许可行。”

      嬴政:“怎么不直接绑上火药送过去。”

      盖聂&王翦炸毛:“臣强烈支持用上个计划!”

      嬴政深感不被臣子理解。

      王翦:“李信的破楚策有一定道理,不过老夫要把他攻下平舆之后的方向改了,改成回后方就地处决昌平君。”

      ——秦王政二十三年十月十一——

      陈郢行宫,熊启满眼不可置信,细细端详他的女儿:“为什么……”

      “因为女儿从不认为父亲是楚国人。”

      都说生女肖父,芈涟面部五官长得很像熊启,偏生作为父亲,他总认为芈涟像她母亲更多些。

      唯有此刻,芈涟眼中燃起的野心,让她如此生动鲜活,如此……像他。

      “唔嗯……”

      腹腔里传来持续剧痛,芈涟握着匕首转了半圈,搅着她生父的血肉。

      “楚国究竟有什么好?是楚人能打赢这场仗,还是那群贵族的骨头能抗住秦戈?”

      芈涟痛恨她的父亲。

      楚国败局已定,熊启竟在此时选择背叛生养他的秦国。

      愚蠢!

      “啪!”

      熊启一巴掌打在芈涟脸上,那力道大得将少女身体带到地上,他怒不可遏:“逆女!”

      芈涟往地上吐出口血沫,复又抬头直视熊启,道:“比不得父亲,当了秦国的逆臣。”

      熊启被气得气血上涌,他可从未当自己是秦国臣子!芈涟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容嘲讽:“是女儿言错,父亲不是逆臣,而是心高气傲觉着臣子当够了,就该回去当楚王过过瘾。”

      “你……!咳咳咳咳咳!”

      熊启咳出血来,被芈涟气得发抖。他一心为国,竟被亲女曲解至此。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得走……

      想着,熊启踉跄着要走。地上芈涟见了不免着急——陈郢内多数都是楚国遗民,不能让他去闹市!

      芈涟爬了起来,想起她带来的匕首还在父亲腹部里没拔出,情急之下拔下头上翠玉发簪追了上去。

      【我儿,若担不起弑父之罪名,就别管母亲在秦国的安危。你只管活。】

      想到母亲,芈涟发狠拽住父亲衣袍,直拽得熊启脚步不稳。

      【爹爹!涟儿现在力气可大了,能把阿父拽倒的!】

      熊启本想稳住,却恍惚间听到了女儿儿时的声音。

      他摔倒了,可是芈涟不是记忆中那个撒娇要他陪着玩儿的小女童。她眼中怒火取代孺慕之情,扑上来揪着熊启衣襟质问。

      “熊启!你就是天下第一蠢蛋!你做下叛秦之事时,何曾想过我,想过母亲!母亲是秦国宗室女!你五月离开后,母亲她已有两月身孕!!你叛秦时想过她该如何在秦国立足吗!”

      芈涟的话向熊启劈头盖脸砸过去,直问得熊启呆若木鸡,嘴唇嗫嚅说不出话,不过也说不出来——芈涟手中的翠玉发簪,深深插进了熊启的胸膛。

      【良人,你瞧这发簪,通体碧绿,且簪头样式为芰荷,买下来给我们女儿做及笄礼可好?】

      “熊启!你去死吧!!”

      芈涟仍然愤怒,却是泪流满面。熊启颤手想给她擦眼泪,眼前恍惚又出现妻子的面容。

      【熊启,你让我后悔嫁给你。】

      一样的眼泪。

      对不起,涟儿。

      对不起,令铄。

      熊启身体瘫在地上,芈涟拔出玉簪和匕首,伤口血液汩汩而流。显然,哪怕只是把他丢在这里无人医治,也很快就要没命了。

      到最后,也没能回到父亲说的故乡。

      芈涟没走,她撩起裙子,取出绑在小腿上的小木管,拧开尾部拔下引信——

      “——咻——嘭!”

      信号放了出去,在湛蓝天空上形成醒目的“秦”字。

      浑身浴血的李信咧嘴一笑,枪指陈郢行宫:“儿郎们!随本将前往行宫,将叛贼碎尸万段!”

      秦军士兵欢呼震天,躲在屋内的陈郢黔首们都缩了起来,紧紧抱在一起。

      天空盘旋的数只蓝色小鸟,将一切景象都映入眼底。

      ——秦王政二十三年十月十三 项城——

      “让开!我要见父帅!”

      “不行的少主,里面在军议!”

      “少唬我!这个点军议早就结束了!”

      项荣冲出来大喝:“少羽!!”

      值守兵卒见到项荣,连忙低头。少羽则缩缩脖子,语气讨好:“父帅。”

      项荣看看年仅七岁的儿子,也不免头痛扶额:“最近不是叫你安分点嘛,怎么又不听话。”

      “可是我已经三个月没出去了!”

      少羽气鼓鼓。大人们要打仗,就把小孩子都关在家里玩玩具,他在家里是玩腻了长枪也听腻了兵书。今天这是实在无聊,才溜出来找父帅的。

      “父帅,让我跟着你吧,少羽保证听话。父帅——”

      项荣伸手,赏了儿子一个脑瓜崩:“少来这套,男子汉大丈夫,总撒娇像什么样子。跟本帅进来。”

      听到能进去,少羽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跟着。甫一进去,少羽呆了:怎么还有外人在的!?

      大厅里,不止是他亲爱的梁叔和范师傅在,还有一个陌生的白发男人在喝酒。

      卫庄端着酒杯看过来:“项元帅,令郎好像不怎么欢迎我们流沙。”

      见到有外人,项羽自动触发“项氏少主”被动技能,瞬间完成气场转换,行礼的姿态高傲又不失威仪:“项氏少羽,见过流沙之主。”

      项荣见状不禁手痒,一巴掌打在儿子后脑处,顺带扔了一只“千里眼”给儿子:“别顾着自我介绍了,赶紧跟着到城墙上。”

      项少羽手忙脚乱接住“千里眼”,才有空对父亲发泄不满:“我还是不是你儿子?有外人在都不知道给我点面子的吗!”

      项荣:“正因为你是我儿子,现在我要带你上城墙看秦军,你去不去。”

      项少羽气得想跺脚,可又想去城墙,也只得憋憋屈屈说一声“去”。气愤地先一步跑出门。

      小小的项少羽一溜烟跑走,压根没注意到大人们的脸色。他们个个满面沉重,唯独卫庄还算轻松,毕竟楚国请他们流沙过来也花了钱的——至于雇佣金会不会结清,卫庄不介意一直给他们记着这笔账。

      不过这些事,都暂时和项少羽没有多大关系。拜托,他才七岁,七岁的项少羽刚跑到城墙下,就把不快都抛在脑后,仗着天赋脸不红气不喘地登上了城墙。

      项少羽扒在城墙垛墙上,一眼就看见了城外距离不远的秦军大营。

      和他在范师傅那里听到的讲述一样,秦军军纪严明,士兵操练的动作可以做到百人如一、千人如一。

      这有什么。项少羽鼓起脸颊,他傲气地想着:我大楚国也有这样的军队,就出自我项氏一族!

      “少羽。”

      浑厚的声音响起,少羽转眼一看,是范师傅来了!他正要过去,又脚下一刹,朝范增后面看。

      范增:“元帅他们在角楼商议对策呢,我过来接你。”

      少羽一听,反而抱胸站在原地不动:“接我干什么?我一个小孩子,又没资格听大人们的军议。”

      放在过去,范增这时一定会好言好语地哄着少羽。所以听不到预料之内的话,少羽看过去。范增眼神复杂看了少羽不知多久,好像脊背都弯了——他这会儿才刚过五十岁。

      “去听听吧,少羽,你必须有资格听。”

      少羽难得老实一回,被范增牵着走。

      来到角楼,少羽终于明白了范增的言外之意。

      “王翦带兵?秦人主将不是李信么?”

      项梁:“秦军主将是李信不错,只是现在城外坐镇的是副将蒙恬。”

      项少羽脸色一白:“那李信,岂不是去了祖父那边……”

      “他若是去了,反而是好事。”

      项荣放下“千里眼”,道:“今早流沙之主卫先生的情报。李信离开平舆就回了陈郢一趟,我们的同盟昌平君前日死了——死在他亲生女儿的手中。原定由他叛秦包围项城外秦军的计划彻底没有实现可能,要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

      “但是我们能让硬仗变成楚国单方面的吃力不讨好。”蒙恬在军议上,撕了脸上易容,对扶苏道:“王老将军半月前就来信,说他已经带兵去了陈郢一带,想必如今已与李将军汇合。公子,我们这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久的拖延时间。”

      扶苏:“将军尽可放手施为,扶苏必不会拖将军后腿。”

      新的军令下达,全军才知道坐镇这里的不是主将李信,而是副将蒙恬。

      由蒙氏管理训练的黄金火骑兵,更是如同鬼魅般忽然现身军中。大家惊讶之下也唯有服从军令,火速集结后对楚军进行没有多少营养的胶着进攻,军法吏们可都盯着呢。

      对峙多日,项城外,秦楚大军正式开始了交战。

      蒙恬盯着项城方向,眼中战意惊人。

      ——秦王政二十三十月十三日,咸阳——

      赵高今天很高兴。

      啊?为秦国打胜仗高兴?

      赵高:又没到我高兴的时候。再说了,我像那种为国为家的大义人士吗?

      赵高向来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为了利益,什么骨气尊严,都没有金银财宝来的实在。

      今天,赵高卖了不知多少年的骨气尊严终于给他换来了最值得的一样商品——可以让一家人定居的咸阳城宅邸!!

      赵高捧着地契,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几乎要热泪盈眶。

      天知道那隐宫条件有多差!笔墨是短缺的,律令条文是残缺的,当年光识字就差点熬瞎他的眼!

      不过好在,他赵高熬出头,能接母亲和兄弟一起住了!

      虽然是普通的宅邸,但那不是隐宫也不是官署房间,是真正和亲人一起居住的——家!

      十月初一去到隐宫,一一赠礼谢过管事的关照。

      十月初十找到籍田令,销掉母亲与兄弟的奴籍,转成平民籍贯。

      十月十三,和家里人聚在新居里吃喝。

      赵高:真的好开心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赵高喜极而泣。

      人一开心,就会忍不住做好事。

      哪怕赵高平日里谨小慎微,也渴望有人和他分享快乐。

      蒙毅理解,但仍然叹气:“中车令大人,您整个下午走神至少有十回了。”

      “呀,蒙上卿也知道我小侄女过两年要说亲了吗?”

      蒙毅:“……”哥,我想你。

      解救蒙毅的,不是他的好哥哥蒙恬,而是上司最要人命的熊孩子——胡亥。

      胡亥:“先生就为了座房子,把孤晾了这么些天?”

      赵高可怜兮兮示弱:“是臣的不是,求公子饶小臣一回。”

      胡亥皱眉:“孤何时说过要治先生罪?”

      蒙毅&赵高:“?”

      胡亥又问:“那座宅邸加起来还没有大哥一间书房大,到底哪里值得先生高兴?”

      蒙毅还没有搞懂,赵高已经知道:这小孩又在纠结底层逻辑运转原理。

      赵高不得已放弃让蒙毅和他分享快乐,在带领胡亥回宫的路上讲:“宅邸大不大,对小臣这样的人来说不是很重要的。首先就是因为小臣这样的人没有多少钱,根本买不起太大的宅邸。”

      胡亥:“你们为什么没钱?没爹吗?”

      赵高脸一僵,心里暗骂这死孩子一点不会说话,嘴上确还得哄着人家:“……殿下,且不说小臣有没有爹,天底下也没人敢比大王还有钱不是?”

      胡亥晃晃小脑袋:“你还是没说为什么没钱,你们的钱都去哪里了?”

      这真是个好问题。赵高不敢明说:“殿下去办几个贪官就知道了。”

      于是赵高终于被放过,贪官们遭殃了。

      至于小宅邸里,很快就要长大的小侄女赵蓉,她正抱着赵高送的书简认字——叔父说反正嫁人还早,不如先认字读书,以后考个女官出来,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怕。

      赵蓉看了一阵,问她父亲:“爹爹,二叔咋这么厉害呢?他一来,咱家日子一下就好过了!”

      赵蓉父亲不答,反而叮嘱她:“蓉儿,以后出去不要乱说你二叔的名字。”

      赵蓉:“为什么?二叔他……”

      “我知道他厉害,也够有本事!”赵蓉呆呆的,看父亲眉头拧得死紧,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但是有本事代表不了一切,你二叔这么多年不容易,咱们就安静蜷起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活着。

      赵蓉只听懂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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