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纪》陈落微

93、分封不匀军心生变

　　花千钧带着所剩无几的士兵到了寿城，柯以玫立即叫来军医给他诊治。花千钧摆手制止了，原来他后心有镜甲保护，并没有伤到皮肉，只是那白羽箭力道实在太大，让他背部些许不适。
　　花千钧说：“射箭的人是楚国神力将军南宫牧，臂力惊人，堪称神力，一把龙角弓射程可至八百米，万夫不当。”
　　柯以玫说：“留着必然祸患无穷，不如想办法除掉他！”
　　“他原是沧浪关守将，战败南逃，后来守儒雅城，城破后逃往天龙关。我们可以拿这个做文章，破除楚国公主及天龙关将领们对他的信任！”
　　花千钧刚说完，柯以玫就拍手道：“这办法极好，我这就着人安排！”

　　儒雅城中，一切就绪，胡清落坐在营房正中，开始论功行赏。
　　“神力将军南宫牧！”
　　“在！”南宫牧上前一步，准备听封。
　　“南宫将军率甲字军千人，从天龙关战至儒雅城，兵勇将猛，屡立奇功，今所有甲字军将士晋升一级，驻守儒雅城，南宫牧为儒雅城军政长官！”
　　“是！”
　　“忠字军统帅楚随云！”
　　“在！”楚随云出列行礼。
　　“守天龙，取南郡，复儒雅，初心不改，居功至伟，封为楚国兵马大元帅，总领全军！”
　　楚随云知道这是胡清落无条件的信任，这是把楚国的前途完全都放在他的肩上了，他愿意为楚国献出一切，可是这兵马大元帅一职，应由公主担任才最合适。
　　于是他拒绝道：“公主智谋无双，天纵奇才，兵马大元帅一职，由公主担任最合适，末将愿为公主的马前卒，愿为楚国献出一切，九死不悔！”
　　胡清落因为昨夜收到了呼延鸣的密报，渝国在楚地散播胡清落是假公主的消息，楚国人心惶惶，若她再担任兵马元帅一职，恐百姓更难信服。况且楚随云在军中威信甚高，谋略过人，是不二的人选。
　　胡清落再次叫道：“楚随云听命！本公主命你为楚国兵马大元帅，总理军政大权，不得违抗！”
　　楚随云看胡清落决心已定，只好接受。
　　胡清落又夸赞永字军劳苦功高，命周时学、周不愠两兄弟担任永字军统领，接收改编各地的俘虏和叛军，随时待命。
　　周时学和周不愠跪地领命。于他们而言，只要能洗刷污名，为楚国再做贡献就无怨言。
　　可消息传到永字军军中，大部分士兵都忿忿不平，天龙关西门一战，是他们从头至尾，坚持到底；天龙关决战之时，又是他们放弃休整，主动请战；收复儒雅城一战，又是他们伤亡最大，怎么分封下来属他们地位最低？况且他们平时的条件也是最艰苦的，难道因为他们投降过渝军，就成了无法洗刷的污点，永远也无法弥补了吗？
　　周时学和周不愠带着永字军先行回天龙关，一是天龙关兵力空虚，需要驻守，二是甲字军和忠字军事事做在永字军前面，永字军在儒雅城无事可做。
　　永字军快到天龙关的时候，士兵犹疑着不愿进城，大部分士兵磨磨蹭蹭、议论纷纷，怨言四起。
　　周不愠早发现了这种情况，他不愿在儒雅城当众解决，也不愿回到天龙城内发生兵变。他和周时学商量一下，便下令全军原地休整。
　　在休整的同时，周不愠让所有人思考三个问题，周不愠骑马来回走着，大声问道：“第一，我们是什么人？第二，我们为何投降渝军又重回楚军？第三，我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所有人都低头思考，静默一片，有些很长时间不敢想的、不敢面对的问题，终于跳到眼前来了。
　　他们是什么人呢？他们是亡国奴吧，被渝军驱赶、安排，被渝军强迫、欺压。渝军这般对他们，他们为何还投降渝军？是因为他们想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只要有一口饭吃，他们投降了欺压自己、霸占自己国家的人！他们想成为什么人？他们无时无刻不想成为自由的、有尊严的人！
　　可是呢？好像从投降渝军的时刻起，他们再没了尊严，背上了耻辱，难以洗刷！
　　周不愠来回骑马转着，盯着他们，逼着他们直面自己的过往，逼着他们思考，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渐渐的，有几个人哭出了声，这一路，太过心酸！
　　其实周时学也有些想哭，他是什么人呢？他是皓京守城副将周成礼的长子，他是远在上阳城为质的家人的救命稻草，他是楚国人！
　　他迫于压力背叛了楚国，可是内心没有一刻安宁，耻辱感时刻伴随着他，让他无数次想自尽，当周不愠战败投降楚国之后，他觉得那也是他的出路。重回楚国怀抱，洗刷耻辱，让内心获得安宁，是他拼死作战的动力。远在上阳城为质的亲人，他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也随时可以奉献，他不想埋没家族的荣耀，不想背离国土，不想像行尸走肉般被驱使！
　　他想成为堂堂正正，为国征战，马革裹尸的人！
　　周时学终于哭出了声，转而变成大哭，他终于释放了内心的压力，正视了自己不敢面对的曾经，也痛苦放弃了所有的亲人。从此以后，他只为楚国而战！
　　大部分士兵回首这两年的经历，也大都有同样的感慨，从前的日子是多么平静祥和，自己本该拼死守护的，却变成了自毁家园的叛徒，如今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哪管什么功劳、苦劳呢？只要能为国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那便不枉曾是楚国人！
　　周不愠看时机正好，骑在马上，大声喊道：“我们是楚国人，我们曾经因为各种原因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伤害了自己的百姓，我们是叛徒！”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如今，公主给我们将功赎罪的机会，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洗刷自己的耻辱！我们当不计辛劳，马革裹尸，杀渝狗，复大楚，重新做回堂堂正正的楚国人，为光复楚国而战至最后一滴血！”
　　士兵们此刻的热血都涌在心头、喉头，都大声喊着：“杀渝狗，复大楚！”
　　“杀渝狗，复大楚！”的喊声震颤着大地，不远处的天龙关守城军也发现了异常。
　　楚隆和朱郃奉命守天龙关，一刻也不敢松懈，如今看到大队人马，又听得喊声阵阵，立即关闭城门，全员登城，做好了战斗准备。
　　楚隆披甲执戈，亲自站在城头指挥，天龙关是楚国的大后方，是唯一从未被异国占领的城池，如今公主不在，他拼死也要守住这里，这里是楚国最后的国土，也是公主和楚人的精神家园。
　　朱郃紧贴楚隆站着，他被公主暗中交代过，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保护好楚老将军，楚老将军不服老、总是亲自上战场杀敌，他是楚军的精神支柱，楚军之中和楚隆一辈的老将，只剩他一个了！
　　朱郃拿着瞭望镜紧张的望着前方，那批人马出现的时候，朱郃一下子高兴起来。
　　“将军，是永字军，是周将军他们！”
　　楚隆接过瞭望镜看了一会儿，命朱郃去叫千机堂的人将新制的巨连弩挪到正街上埋伏好，等他命令，又命大部士兵全副武装列队于城门内侧迎接。
　　楚隆不愧是老将，心细如发，得知儒雅城论功分封一事之后，就做好了防范。
　　周时学和周不愠骑马带队进城，军队肃整，士气峥嵘。楚隆亲自在城门里迎接，周氏兄弟毫不倨傲，拒绝一切宴席，带兵速速回到城西的营房。
　　他们日常除了种地、修缮武器，就是练兵，每日鸡鸣则整队训练，天黑才休息。周时学还有意训练永字军的夜间作战能力，时不时的进行夜间集训。
　　楚隆和朱郃都看得到永字军的变化，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这兄弟二人，李大力受楚随云的委托，暗中帮了永字军跟多忙。
　　永字军的背上都有“永不背叛”四个字，那像是过往耻辱的印记。永字军从上到下都有一个愿望，总有一天，永字军会变成最强大最忠诚的军队，“永不背叛”这四个字，将变成心定志坚的铁证。
　　千机堂在胡清落出战儒雅城之前入城，如今已经研制出了巨连弩，何千掌想试试这巨连弩的射程和威力，想请军队帮忙，见永字军刻苦训练，又正好有空，就去找他们试验。
　　周不愠很高兴，他想着这个武器如能配给他们，那定是如虎添翼。就算公主不愿拨给他们，他们也可以熟练之后自己仿制。永字军中最不缺各式各样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