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Ⅲ意外事件调查指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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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模仿了《百年孤独》
那是一段动荡的岁月，当未来伊格莎接受那枚金色袖章时，总会想起那一天。那时她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在外闯荡，那是政府第一次公开考试，她几乎没备考便参加了选拔，那时她还很年轻，从报纸上只言片语，不明白为什么会动荡，不明白会有多大波涛，也不明白自己的未来指向哪个方向，稀里糊涂考上了，却又像没考上，那天，天很蓝，一场雨洗净天空，说着“一起去面试啊”的几个人都接到了回绝书，而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收到,旅店里好坏消息混成一团，也有几个人过来问她都第一次来，要不一起出去见识见识，逛逛博物馆之类的，他们还讨来一本地学生当导游，兴致勃勃地出去玩。她没去，倒还只是因为天太冷，她还得等通知，不然要是出门回来，人人都知道伊格莎·珊格莉塔露莎中没中，她真的会原地融化。
后来，她听说她通过了，是工作在两天后才到，也就是那几个人出去旅游的那天。伊格莎以为是送信人跟她一样丢三落四，在心底抱怨几句，把信拿出来一看，大意让她今天十四时前登记，并附有一叠有轨车票，但她估测距离，找那有轨电车还不如直接过去来得快，她走了五六条街，路过冬日里塔楼那长长的影子，天忽然暗下去，大概一场雨的工夫，伊格莎一路小跑到一幢灰色大楼前，蓝白色旗帜在风中摇曳，一切都灰蒙蒙的，不一会儿，雨又下大了。
真是倒霉。伊格莎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只觉得浑身粘黏糊糊的。“不要把水滴在地上，小姐。”突然冒出来的人瞧着像中老年男子，皱纹很深，笔挺着，目不斜视，大抵门童之类吧，不过也有可能是下来巡视的上级，她观赏起门前的花，大致晾干后，在大厅环视四周，也不是什么重要机构，墙上大多贴着的是奖状和风景画，唯一不同寻常的大概只有那每十米一个的钟了，不同形状大大小小，看着像是非常注重严谨的那一类，但是把她的入职书弄丢了，难评。
她把她的那封信展示给前台看，前台有些疑惑地看后翻翻，又凑到鼻子下面猛吸一口气不知在确认些什么，用“你谁啊你”式目光瞟了她一眼，说道：“去3楼7号房间。”挑挑拣拣拿出一张盖好章的空白入职证明，把证明拍到桌上，示意她签字。伊格莎看见那印章上标的“危险物品，请轻拿轻放”，暗自发笑，努力镇静地向右走去。风景画逐渐少了，人像画逐渐多了，她顺着楼梯爬上三楼，7号房间。人像画太多的一大麻烦就是走到哪都像是有人在盯着看。7号房间，21号位，她推开了那扇古朴的木门。
人才啊。伊格莎望着那一窝一窝挤在一起大声聊聊天的同事，那五花入门的服饰，甚至还有公开拥抱亲吻的，一条金灿灿的横幅将整个房间纵向切成两半，用紫色书写“散伙会”，她轻易找到21号位置，因为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几乎是在落座的同一刻，她边上那位大胡子转头说："新来的朋友是吧，你来得可不巧。”来得不巧？她转身看了看，只觉得难以理解，伊格莎还没见到那么热烈却排外的宴会。
她挑选了一下语句，说道： “我的入职书晚来了几天。”大胡子理解性地点点头，递过来一叠厚重的资料。“他们最近有些太忙碌了，我好歹也是十几年资历的前辈了，给我安排去了这儿。”他一拍胸脯，示意她去看胸牌：马格·莎塔里，生命与健康咨询处。根本没听说过这个机构的伊格莎尴尬地笑了一声，“看上去挺有气势，是卫生部下面的吗？”“体育部，怎么样，看不出来吧，你是还没领胸牌吗？”“呃，其实我不太清楚去哪儿领。”“估计是懒得再做了，小姑娘，看来你没法拿到绝版胸章了，改明儿我送你一个。”
她的老乡过于热情了，还送了她一项宛若天塌的事实，她的单位好像没了，她以为不会那么快来着，毕竟调查局存在了七十多年，这都还没活够一半呢。她隐约听到雷一般的鼓声，仿佛在为她揭示近在咫尺的命运，刚上班就失业。
山雨欲来的时候，发生什么都不足为怪，只是那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一颗子弹会有多强的威力，至少她没想到这会使她丢工作，但既然是山雨欲来的时候，她除了接受命运，拿着入职证明，能混几天混几天，还能怎么办呢？
也许是她沉默太久了，马格先生理解性地点了下头，又说：“想开点，他们这时候了还把你招进来，起码我安心了，估计就只是简单重组一下，不是财政之类的问题，到时候你还能做先辈呢。”
伊格莎向来是：好吧，那就这样吧。自然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失神落魄一天，媒体部把她招进来，合同上说明了每工作一天就得给她付一天工资，反正她来了应该就有钱拿，得过且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有些事最好别多问，她翻着那厚厚一踏，又觉得等自己有些了解了再问吧。
马格先生很快就被一个瞧着比她稍长了几岁的一个麻花辫女孩叫去干杯了，小麻花配眼镜，看着就像一个大学生，只是气质像，站在那儿敛起神色，与学生无异，可行动以来却像一个军人。也许家里有人参军了吧，于是沾来的行动方式。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从后面大抵是分了一块蛋糕，近着轻快步伐跳到她身后，又没了动静，她正以为对方坐她后面，打算转头要点吃的。“嘿!”一声清脆的呼唤使她从那成堆的资料中抬起头，是一个至多不过三十岁的男性，声音细得像女孩子，“西莉亚女士让我带你去四周转转。你叫什么？”她看见对方的胸牌上的：瓦西亚·拉纳奈恩，意外事件调查组。“伊格莎，伊格莎·珊格莉塔露沙，叫我伊格莎就行了。”
似乎是被硬派来的，瓦西亚先生并没有接话，而是直接往外走，门打开的那瞬间，一阵妖风袭来，到底是谁塞了那么多幅人像，现在那些人像就好像是在盯着门看一样，使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压力。
瓦西亚先生似乎了呆滞了一瞬，后若无其事地用他娇滴滴的嗓音说：“记得把门关上，他们太闹腾了。说起来你有什么想去的部门吧？”“还没想好吧。”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一系列奇形怪状的名称，又说：“感觉生命与使康听着很不错啊。”“那是体育方面的，已经招满了。”大抵瓦西亚先生的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一直闷头把握着一臂距高，“一楼是招待处，一般客人们都会在那得知自己须前往的楼层及房间，普遍来宾往左，特殊来宾往右，和危险来宾同一条道。”瓦西亚停顿了一下，摸着栏杆下楼，伊格莎小跑几步追上，询问：“是我想去哪个部门就分到哪吗？”“会参考。二层是资料库，你的那叠废纸，”瓦西亚又停住了，示意她看向那个金灿灿的器具所处的房间，向右横行了几步，看上去有些牙疼，“马格就是从这偷出来的。”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基本上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图书馆来用，注意门口门牌即可，比如部门事项之类的去查‘机构’，就是楼梯下来左手第三扇门进去的那层架子，有什么问题去找‘议会’，基本上最近的会议记录都有，不过有些保出等级比较高，只能看最。简单的那批，不过也够了。今晚我职班，有什么事下楼梯就能找到我。”
那男人顶着“最好谁都别找我的声音发出邀请。”“啊，我会考虑的，不过那个金色的小玩意是在哪扇门后面啊？”“意外事件，一个坏了的灯炮。”瓦西亚似乎不愿多谈，又说：“我想你已经见过西莉亚女士了，她和马格是同一个部门，她有时会帮我们处理一些问题，不过这次是她造成的问题，她应该管好自己的卡。”“意外事件也是体育部的吗？”伊格莎状若无事地随口一问。
“那扇门坏了，我们查是谁弄坏的，差不多是这样，可能比较像管后勤的。”瓦西亚想来不知道他说话急切时音调会更像孩子。也许是变声期没过好吧，伊格莎叹了一声，她对那间屋子有一种没来由的厌恶，大约什么嫌富症又犯了，瓦西亚的声音忽近忽远，就像是某种奇妙的咒语，把她推到东扯到西，当他们再一次路过招待处时，她终于忍不住问：“我们的画像更替的有些太频繁了，不是吗？"
瓦西亚的年龄远小于他的外表，不同于马格先生的游刃有余，青涩有时成为了另一个保护盾，板着张脸碎碎念又很多，他是她的漏风防护网，可谁知道她是不是在不经意间透露了什么呢？至少，在那位离开时，是一脸目标达到了的雀跃。
之后的日子，于她而言就像缥渺梦境，她的胸牌依旧没到，但是没有任何人拦下她盘问，21号房间逐渐人烟稀少，那位马格先生似乎也把她丢在脑后，尽管她就坐在他旁边，瓦西亚路过她三次，有两次似乎是想大声质问，而有顾虑，有一次则是充满忧虑，和她打完招呼后立即找小麻花辫咬耳朵。
21号房间最终划给卫生部作分部，她找过招待处，那边只说让她等，卫生部的人并没有对她的存在感到意外，大概上头的确不清楚能怎么安置她。
那是她上班的第六天，当她接受那枚金色袖章时，眼前正浮现出那头温和的笑颜，就会想到她们相识的那天，正是她上班的第六天。
终于注意到工位上有个混子的人，是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的女孩。顶多十九岁，有着一双湛蓝色眼睛和飘逸如雾霭的头发，这个年纪的孩子没过考试年龄线，也不知是不是记错了家长在哪，那女孩非常平静而又带着疲倦的漠然说：“伊格莎·珊格莉塔露沙是吗？”还没等她点头，女孩便自顾自说了下去：“你的新工作单位不在这，请跟我来，我们最好尽快，你得在太阳越过地平线前入职。”
这可真是，所以她的新上司是派了个女儿过来吗？女孩说话时不看人眼睛，声音清脆又带着几分紧张，但不是那种试探的紧绷，对方的话里没有任何试探，而似乎只是因为要“尽快”而形成的紧张。她们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至少得跟同事处好关系，伊格莎从善如流地收起了资料，本来也没几张，松松垮垮地背上，女孩“噔噔噔”带她往楼外走，看来她的新单位甚至不在这栋楼，伊格莎回忆了这片街区，大概目的地就是那个安路纳斯，其余居民楼之类的，除非当什么特务之类的，不然实在不应该把位置放到居民楼里，不过没准是让她去管小区之类的呢？
今天天黑的格外快，影子越来越长，路灯也亮得格外早，一串灯火回归灯罩，把地面映得宛若白昼，一只小黑毛“唰”一下飞到街的另一头，不见了，就像它从未出现。
女孩拉起她的手，女孩手格外冰凉，却又软乎乎的，直奔安路纳斯塔楼。
与其说她不喜欢这栋塔楼的名字，倒不如说畏惧名字的含义，阴森森、冷冰冷的，界限，难以使人接近，无数鲜血铸就了这座塔楼。那些想去参观博物馆的人们，希望他们已经玩得尽兴，毕竟要一天看完那么多藏品，主要以后别再来了，被安排法当文物管理员，要让他们看到了肯定第一个上来打招呼，然后大声祝贺她先一步成为一个有编制的人，虽然媒体部的职责理因不包括管理文物，但是——这也的确很奇怪，除非她的好同事们都出事了，不应该急着让她入职但是又有什么博物馆会使所有同事都出事呢？
“我的工作是什么呢？”伊格莎问。你总不能让我现学现卖吧。
女孩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天色，才说：“意外事件调查组，我以为你知道的。”难不成意外事件指的是藏品受损？伊格莎望着博物馆那古朴的大门，没来由生出了几分惊慌，这是不应当的，虽然她向来不喜欢文物，但那只是。
“只是什么？”女孩挥手从空气中抓了把弓，同一瞬间，她脚下的影子活了，扭曲着张开双臂，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也跟着伸手，只是拧动得并不顺畅，仿佛一只关节生锈的娃娃。她近乎放声尖叫了，只是这玩偶并不精致，没有安装声带。影子向前扑去，她也被拉着踉跑几步，那把了近在眼前，那繁复的花纹在灯光下反射出锐利的锋芒，像旋涡。粘稠的果冻般的肢体以一种不可思的角度避开女孩，就像至身于滚信长河之中，山谷里，透明的双手攀上树枝，在祈求。
女孩有些顾虑，拉开距离，推开紧管着的博物馆大门，不知用了什么术法朝黑影沟，伊格莎就飘起来飞进门中晕头转向。门里面是围成了一个圈的火烛，尽管她小心避开了却还是不幸沾到了一些，即刻燃起熊熊大火，但是并不疼，反而驱散了几分初春寒意，显得很温暖，那么浓重的黑色仿佛遇到了什么敌人，忽然向她的脚下缩去，只有浅色的阴影向四周扩散，她忽然意识到那是她本来的影子。
女孩不慌不忙，挥了下衣袖，一格沙突然理解的是无声的“起来”。那些倒作一团的蜡烛立起，蹦蹦跳跳地回到原来的位置，组成一个漂亮的八芒星，火烧得不大，倒是烟很多，不一会她便看不清眼前的景色了，只能感觉到几点星光在前方闪烁，她听到了一道温温柔柔的，与女孩完全不同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贴着她的耳朵说话一般：“请向着光走，伊格莎小姐，你要被烤熟了。”
鬼使神差，她向前迈了一步，就像一脚踩入流沙，难以再行一步，伊格莎积存了一些力气，又向前划去，就像在游泳一般，在岩浆里游泳。她的耳边又朦朦胧胧传来女孩的嗓音：“你要是再不吐人，我就只能采取必要手段了。”
大概还是采取了那什么必要手段吧。伊格莎想，那股将她束缚在地不得动弹的力道一下松了，随着一声惨叫灰飞烟灭，她很顺利地冲帆那点微光，忽然，她感到身周的空气又流通起来，仰头，望见一片繁星，回头看去，女孩手持一指长弓，弓上十分繁复的花纹明明灭灭，就像是什么神秘仪式的祭品一般，那浓浓的白雾很快随风散去，那团黑影被箭钉在地上，费力地向女孩爬去，箭滑过它的身躯体露出一条白色细缝。
“你好。”女孩说，并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白纸，“这是你的合同及工作证，请签字。“她又拿出了一支笔递过来。这么奇异的事对她三观造成的冲击，明显使她忘却了辞职，所以她连合同内容都没看，就把名字签上了。
在未来，也许伊格莎会辩解自己是因为怕女孩把呼她脸上，但她一定不会忘却，那股涌动的力量，在她落笔的那一刹那，释放出烟花。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科维希，意外事件调查组组长，欢迎你加入我们。”科维希微笑着说，然后拍拍手喊道：“可以出来了。”大概是嗡嗡几声，稀稀疏疏出来了四个人，基本在二三十岁，三男一女，挤成一团，一个板寸说：“我们画了那么久的阵，怎么还是一踩就倒了！”女人低声说：“可能就是因为我们画太久了？”
“也许你们该先解释一下。”科维希往那圈蜡烛一指，四个人都团在了一起，“我以为够用来着？”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推攘攘一番还是那个女人鼓起勇气，说：“我们那个，没找到，每个柜子里都看过了，但是所以用胶水替换了一下。”那个女人说起话来语气像极了之前一个同事：瓦西亚。伊格莎觉得最好的上级训完再去认亲，不过可能科维希并不打算借题发挥，只是有些愁苦地揉了揉眉心，安慰道：“做得不错，起码没忘记功效，把你们的新同事带回去吧。”“那只夜魂呢？”一个男人中气十足地问道，他看上去是他们中最健壮的一个，长了很多雀斑。
科维希转头，虽然今夜是无夜，她身上却似乎流转着银色月光，她说：“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准备加班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Ⅲ意外事件调查指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