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蕉下秋斋

54、天网恢恢

　　话说婴宁三人追着睿雅的踪迹来到一处宅邸，文卿腰间的红绳散开，他踉跄落地，慌乱中屋内的装潢闯进眼底。
　　文卿不由得发出感慨：“这地方，怎么跟天宫似的？”
　　天宫？
　　此话引起了瓈扶的注意，可这周围并没有天宫的气息。
　　婴宁在屋内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皱眉道：“感应有些混乱，不过它应该就在这屋里。”
　　三人提高了警惕，各凭本事寻找睿雅的身影，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屋内突然响起文卿短促的喊叫声。
　　“哎，什么东西推我一下？”
　　婴宁闻言，来到文卿身前伸手试探一番。
　　“好像有堵墙。”
　　文卿观察者婴宁的位置，惊讶道：“这墙，好像比刚才更近了！”
　　婴宁刚听见他的话，扶着墙的手就被一股力量推弯了手肘。
　　她立刻探查了四周，发现有四堵无形的墙正在缓缓挤压他们所在的空间，她尝试了各种方法，发现这墙的推不动，打不烂，也没办法阻止它运动。
　　“我们被包围了，如果找不到出口，会被压碎的。”
　　瓈扶伸手探了探这堵无形的墙，墙上的气息让人无比熟悉。
　　天宫……
　　不错，是天宫的气息——
　　是她的气息。
　　这是天网！
　　被天网罩住的人却是无处遁逃，但天网的疏密程度与施法之人的修为相关，以她的修为，这网至少要十分钟才能做到真正的疏而不漏，只要找到尚未缝合的开口，就能进入天网迷境，到时只有两种结果，闯出迷境，撕破天网，或是，永远困在迷境之中。
　　“婴宁，这四周的墙是用网织成的，看看有没有空隙格外大的口子。”
　　婴宁瞳孔颜色突变，犹如血月，她看向四周的墙面，果然如瓈扶所说，这些墙上都是一个个编织而成的密孔，只是要说特别大的口子，好像还真没……
　　等等，脚下也有密孔，难道说，这墙不是四面，而是六面！
　　婴宁猛然抬头，果然看见上方有一处巴掌大的口子正在缓缓缝合。
　　“上面，坐标三十……”婴宁话未说完，只间瓈扶腾空用手中的鞭子朝着上空划了一道，一阵风划过，他精准朝着那个空隙处飞了进去。
　　“网，缝合了……”婴宁看着瓈扶进去的刹那，上方的最后一处缺口瞬间变成密密麻麻的小孔，她的瞳色恢复如初，眼中的震惊却迟迟没有消散。
　　他还能回来吗？
　　“缝合了是什么意思，他被困在里面了吗？”文卿只能看见瓈扶腾空而起，在上方某一处消失不见，听见婴宁这话，他难免心慌。
　　婴宁正欲开口，一阵强烈的熟悉感直击大脑。
　　“它来了！”
　　婴宁很快开启战斗模式，迅速推开文卿，与突然从文卿身后杀出来的睿雅正面交锋。
　　文卿吓了一跳，尚未缓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扶墙起身时，发现身旁的三面都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这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被墙夹住。
　　“空间越来越窄了……”文卿心下嘀咕一句，抬眼看向交锋的两人，可谓是天雷勾地火针尖对麦芒，一分钟之内十八般武器在二人手中变幻无穷，却始终与一人占上风。
　　打斗空间不断缩小，再分不出胜负，恐怕大家都要交代在这里，文卿在脑中把毕生所学都过了一遍，终是心生一计。
　　他深呼吸两下，喊道：“阿雅！”
　　这一声，果然让与之不分伯仲的婴宁暂时占了上风。
　　“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不是替代诗槿，而是成为一个独立的人类，我们静下心来好好聊聊，一定有办法让你成为一个人的。”
　　婴宁明显感觉到睿雅的精准度有所降低，她趁胜追击，一棒子把睿雅打趴在地。
　　睿雅被压制，心有不甘，文卿见睿雅似有同归于尽之势，立刻开口：“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诗槿的替身！”
　　见睿雅有所迟疑，文卿继续道：“你假装诗槿受伤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阿雅，你和诗槿完全不一样，即便是外貌极其相似，我也知道那是你。”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关怀，阿雅，其实你对我的所有感情都是诗槿设定的，那并不是真正的你，你想成为人，是因为想做一个自由有主见的生命，而不是用自己的生命围着别人转。”
　　见睿雅逐渐被说服，文卿开始放缓语气，小心翼翼道：“我跟诗槿一直在研究怎么让你为自己而活，你相信我们吗？”
　　“我……如果，我有了自己的生命，还是喜欢你呢？”
　　文卿愣住，这个问题一旦回答崩了，刚才就白聊了。
　　“你会选择我吗？”睿雅追问。
　　另一头看着这一幕的墨度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看看你找的好男人，连没有感情的机器都能哄骗，你投身事业真是明智之举。”
　　躺坐在宽敞沙发上的墨度突然俯身看向一旁被绑在椅子上的尹诗槿，冷笑道：“不然我们打个赌，他要是说'会'，你就彻底离开他，帮我完成大业如何？”
　　“大业？呵，墨老板是看上了我哪一点，觉得我能帮你完成这个黄粱美梦呢？”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技术员，他们都是些废物，只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也只有你能研发出来我想要的东西。”
　　墨度眼里散发出痴迷疯癫的目光，“睿雅，婴宁，还有那些即将成形的虚拟人，那是永恒的生命，是我与日月同辉的载体！”
　　“疯子。”尹诗槿低声训斥一句，又问，“你知不知道就是太阳也会有死亡的一天，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永恒的生命。”
　　“谁说我只与一颗太阳同辉了？宇宙中有那么多太阳，只要它们还在更替，我就永远不会消失，这事光靠你一介凡夫俗子当然完不成，不然，我也不会和沈阙合作了。”
　　尹诗槿眉头紧蹙，她感觉眼前这个人近乎疯魔。
　　“你明明需要沈阙的帮忙，为何还要暗中派人杀她女儿？”
　　这事，还是她被抓来这里后，看见刺杀沈千秋失败的那些人回来复命时才知道的。
　　墨度毫不在意地狂笑一声，说：“谁让他女儿天生自带神器？我要取代天帝，统治宇宙，当然需要源源不断的神器加持，凡间的人谁都不准拥有天上的东西，只有我可以！”
　　说着，他眼中生出几分贪恋与欣赏，“那可是能洞悉一切的天眼啊，那傻丫头不会用，只是暴殄天物，给我才叫物尽其用！”
　　尹诗槿不屑一笑，说：“天帝？法器？神仙要真有这么能耐，还能看着你取代他们不成？你不觉得你做的这些事在神仙眼里都是蝼蚁过家家吗？”
　　“哼。”墨度轻蔑的目光移向监视器，继续观察着文卿那边的动静。
　　晃眼间，睿雅同婴宁的打斗戛然而止，三人被狭隘的空间逼得只能并排而立，除了任由墙面挤压，别无他法。
　　“阿雅，你没有出去的办法吗？”
　　“他只说我杀了婴宁就能停止机关，并未告诉我出去的办法。”
　　文卿咬牙狠狠，右手握拳狠狠敲击墙面，低声道：“他竟然丝毫不顾及你的安慰！”
　　这话让睿雅心下动容，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样关心自己的死活。
　　“文卿……”
　　睿雅的手情不自禁想要握住文卿的手，不料被婴宁突然用力一拉，她的手与近在咫尺的文卿擦过，人也离他更远了一些。
　　“你干什么？”睿雅对婴宁把自己拉远的行为很不满。
　　“主人说了，不准你靠近文先生。”
　　“你！”
　　二人口角未停，忽听丝帛断裂之声袭来，霎时间眼前刀光剑影晃过，身体竟再没有压迫之感。
　　众人茫然，不约而同朝一个方向看去，原是瓈扶用手中的鞭子撕碎的天网，破解了机关。
　　文卿愣了几秒，很快看向睿雅，急切询问：“你知道诗槿在哪对吗？”
　　睿雅犹豫片刻，看着他点了点头。
　　“叛徒！”墨度缓缓靠在沙发背上，平坦的扶手逐渐起了些许褶皱，“杀了他们。”他的语气很平淡，不屑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戾气。
　　“躲在别人身后还敢大放厥词！”
　　一道红色光刃从墨度眼前划过，他身子紧绷，手不自觉有退缩的举动，双眼盯着闯进来袭击的瓈扶，目光没有丝毫闪烁。
　　瓈扶被突然形成的光壁挡了回去，鞭子缠回手掌，他微微偏头看向右前方的金边玉石屏风，似笑非笑道：“许久未见，功力倒是见长。”
　　墨度见瓈扶没能伤自己分毫，紧握扶手的手瞬间松开，身子也放松下来，眼里的坚定逐渐变成了戏谑。
　　“呵，不过如此。”墨度的目光杀向一旁的屏风，命令道：“愣着干什么？杀了他！”
　　瓈扶感觉到屏风后的杀气时起时落，嘲讽道：“堂堂一个天仙，竟成了凡夫俗子的走狗。”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杭秋的声音。
　　“要真造了杀孽，可就回不了头了，你以为你在人间的所作所为，帝君当真不知道吗？”杭秋停步在瓈扶身旁，看了他一眼，又慢慢看向那道屏风，“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说呢，玉纱？”
　　半晌，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位身着水蓝色荷叶底纱裙，头戴两只月白色蝴蝶发带的女子，正是昔日奉命下凡重塑仙儿本体的仙子玉纱。
　　玉纱颔首踌躇不前，眼中满是歉疚，再无昔日天真的影子。
　　“玉纱，怕他们干什么？等我取代了天帝，还有谁敢用今日之事斥责你？”墨度眼中的贪欲越大明显，他指着瓈扶与杭秋，哄骗道，“杀了他们，把他手里那个法器给我夺过来！”
　　“我的东西也敢要，真是活腻了！”瓈扶话未说完，甩开长鞭冲向墨度。
　　“别杀他！”玉纱惊慌之下，竟使出全力对瓈扶进攻。
　　未等杭秋出手制止，瓈扶已然和玉纱对峙上了。
　　二人从地上打到空中，谁也不曾逊色，僵持之下，瓈扶身上逐渐散出金光，玉纱周围也被蓝白色光芒围绕。
　　杭秋和沈阙都能看出，这两人是动了真格，非要伤了对方才罢休。
　　墨度在底下看得痴迷，咧开的嘴角近乎撕裂至耳根：“这就是神仙的力量吗？哈哈，哈哈哈，杀了他玉纱，他是神仙他不会杀人的！”
　　“神仙当然不会杀人，但……”
　　玉纱瞳孔紧缩，她不得已使出浑身解数，在地上开出了血莲法阵。
　　“血莲，离火……”沈阙眉头紧锁，他亦是第一次见到此等阵法，没想到这个玉纱比他下手还狠。
　　杭秋急切道：“玉纱，此阵与你相克，你何苦做此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