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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彭朋和叶晔(1) ...

  •   一.
      研究生毕业的当年,我进入J报社当编辑。
      我毕业那年,毕业生就业的大环境已经相当紧张,因此即使是进入业内发行量并不特别令人瞩目的J报社当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渡过半年试用期的小编辑,也已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地让不少同届的羡慕不已。
      至少,苦读了18年,总算是找到了编辑这么一个还算拿得上台面的工作,如果能渡过试用期的话,也算是捧上了一个收入、待遇比较有保障的饭碗,倘若以后有更好的跳槽机遇,在J报社工作的经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之所以会有羡慕我的,大概都有类似的想法吧?好吧,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至少当时的我对J报社这份工作已经是非常知足的了,只想着平平稳稳地渡过试用期,然后……一步一步,走着看吧。
      大学时代仅存的唯一还称得上闺蜜的Silvia笑我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的应届研究生,这样未免显得目光短浅了些,我笑了笑,任她用这种方式可惜我的那几张证书还有等级证,并不出言解释。
      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全靠自己寒暑假打零工挣学费生活费支付,即使再思念孤身在乌鲁木齐生活的妈妈也实在没有闲钱一年哪怕回家乡两次……如果生在北京长在北京,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Silvia能够亲身体会这样的生活,我想她大概也不会为我觉得特别可惜了吧。
      研二整整一年一边忙学业,一边在J报社做不拿薪水的实习生,再加上英语6级、翻译3级、会计和导游的资格证书,Photoshop和排版的特长才换来了这个试用的机会,有什么好可惜的?
      不管怎样,我总算是顺利地进入了J报社的记者部,成了一个实习小编辑。
      二.
      进了记者部,除了总编、主编那些boss压在头顶,并在记者部里的发行处也是不可忽略的一环,尤其是发行处的处长邵姐,也称得上是记者部里的一号人物了。
      九十年代初进报社,最初是在财务处,后来自学硕士学位在报社改革前昔转入发行,报社改革竞争上岗之后由于个人工作能力突出,任职发行处处长至今,甚至发行处并入记者部,倡导干部年轻化之后也一直没人可以代替。
      资格老,能力强,看人极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喝酒,有领导魅力的同时还不失亲和力……不含糊地说,发行处的这个邵姐简直就是职业女性的楷模,跟她一起出过几次差之后,我对她的钦佩甚至有了要发展为崇拜的趋势。
      章璋是我的男友。我和他说起邵姐的时候,他笑着说我之所以会对邵姐萌生类似崇拜之类的感情是因为我常年见不到妈妈,缺乏母性关爱。我笑一笑然后改变了话题,却在心里对他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那个男人离开我们之后,17年相依为命的岁月里妈妈所有的爱都给了我,我可能缺乏这世界上任何一种能称之为“爱”的感情,但我唯独绝对不可能少他人哪怕一丝一毫的,就是母爱了。
      我不曾和章璋说起过这些。我觉得,目前还远没有这个必要吧。
      对于邵姐的崇拜,我觉得我自己的解释恐怕更符合人之常情。她的精干、独立以及丰富的社会经验,无疑都是刚刚走出象牙塔的我所最缺乏的也是最渴望拥有的。在中国现在这个性别歧视仍旧顽固存在的社会环境里,可以从婚前到现在都坚持经济完全独立,没有背景,仅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现在,还一人肩负车、房,这足可谓之不简单了吧?而她平日里一举手一投足所散发出来的成熟女人的干练又不失优雅,伴随着年龄增长反而一丝不曾减少的不老的魅力与自信,不也正是几乎为所有职业女性所羡慕的么?
      身在记者部当实习编辑,我却无意中屏蔽了老总们,反而把邵姐当作了自己的榜样。25岁那年,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也要成长为邵姐这样的女性,奋斗再奋斗,在北京给妈妈一个名副其实的家,也不枉费她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独自抚养我的辛苦和孤单。
      于是我加倍努力地工作,有幸跟在邵姐身边的时候更不必说,自是一百二十分的上心,写好分内该写的稿子,竖着耳朵听各个记者站枯燥无聊的发行会议,也绝不浪费机会地观察邵姐工作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以其在她身上再学些只能靠自己观察才能得来的东西。
      邵姐是一步步自己奋斗来的,不同于编辑部里那些喝茶聊天,编采稿子混混日子的老编辑,也不同于她们办公室里那些只能顾到自己眼前一摊子事儿的人,她把我的勤奋看在眼里,不知道是在我身上看见了她自己的影子还是怎么,竟然也乐于提携,后来每每她可以自己挑人跟在身边的时候就总是带了我在身边。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一来二去,我和邵姐的关系竟真的比她和别的于我同期的小编辑近得多了。
      “叶晔,这都入了秋了怎么还不穿袜子呢?”火车卧铺睡在我对床的邵姐本来正握着手机“哔哔哔”地按个不停,瞥到我搭在床上两只光光的脚丫突然撑起身子开口说,然后立刻就站起来从拉杆箱里翻出了双丝袜给我,“快,穿上!女孩子家家年纪轻轻的不注意,以后到了我这个岁数是要害病的……”
      素来常见邵姐工作时候利落强势的样子,却少见她唠叨起来好像我妈妈一样的慈祥模样,顿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又亲近了些,眼前的邵姐,不像是我的上司,更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温柔长辈。
      气氛温馨,于是我们聊的话题也变得家居了起来,聊了两句,邵姐问过了我妈妈和章璋,不由得就提起了自己的家庭,提起了她的女儿。
      “说起来都是十几二十岁的闺女,我那丫头可比不了你,成天皮得个男孩子一样,就是不肯让我跟她爸爸省点儿心,”嘴上明明说着抱怨的话,眉梢眼角却还是挂着母亲才有的温柔笑意,“哎,叶晔,我记得你是E大的研究生嘛,我那丫头也是E大的,说起来还算是你学妹呢。”
      “是么?她哪个系的?说不好我们还见过呢。”
      不管平日是怎样独立干练的女人,一说起自己的孩子,总也是免不了母性泛滥的。想想看,发觉我妈妈也是一样的,经历了那些事之后明明已经沉默寡言,隐忍惯了的,和邻居说起我来,眉眼居然也能飞扬起来,如从前一般。
      邵姐也是女人,自然不能免俗,见我问起她女儿,也顺着这个话题和我聊了起来。
      “转眼就该大三了,还是整天吃吃睡睡的没个正经样子,就知道捯饬她那些鞋子捯饬个没完,”邵姐扬扬她手里握着的手机,我匆匆瞥见手机的背景是个人像才明白原来她一直是用她女儿的照片做手机桌面的,“我想着让她下个月趁着暑假来报社里打打杂,顺便填她那个社会实践表,省得她整天无所事事地出去疯跑……哎,等她来了,你帮阿姨多教教她?你们都是80后嘛,年轻人之间,也有话题。”
      试用期年底是会到期的,上司给你个照顾她独生爱女的机会,就算是不懂人事的Silvia大小姐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摇头拒绝吧?
      于是七月里的一个周一,我头一次见到了邵姐的女儿,彭朋。
      三.
      早看过邵姐手机里存了彭朋一文件夹的那些照片,很符合他们80尾90初小朋友拍的那些照片的特征:自拍,P过的白皙皮肤与精致五官。然而没想到见到彭朋之后,却发现其实彭朋的照片不能说是完全符合那些特征的,“P过的白皙皮肤与精致五官”这一句必须再加上“一样”两个字才符合事实。
      她是“P过一样的白皙皮肤与精致五官”,名副其实的好看。
      “我这个臭丫头最让我头疼的就是完全没有个丫头样子,她的那些同学都是长头发短裙子,小女孩打扮得很漂亮,她却成天假小子一样,说都说不听的。”
      邵姐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彭朋用发蜡抓出层次感的亚麻色帅气短发、漂亮中又带有男孩一样帅气的精致五官,还有看上去就质地很好的黑色Polo衫和卡其色裹脚裤就多了另外一层意味。
      陈晨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然后是那句曾经简直颠覆过我三观的告白。
      “叶晔,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不然,我做你女朋友也可以啊。”
      已经两年不曾重现的梦境,竟然在这个光天化日之下的七月某一个上午活生生地在清醒的我的心中重现。
      一阵熟悉的心悸,然后是一阵久违了的心跳加速。
      彭朋么?好了,现在你成了我和你妈妈共同的难题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彭朋和叶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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