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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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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忘了确切时间是什么时候。
是几岁的时候和她第一次见面呢?应该是在七八岁的时候的夏天吧,我有印象的是开得满树满园艳丽的的红花,艳丽的比落日的霞光还灿烂的,开得无边无际,毫无顾忌的红花。
看到她的时候,她是在荆棘里面的。
正确一点地说,是坐在一整堆缠绕着像一团巨大的球的荆棘里面,她一个人穿着粉红色的洋装,红色的头发,好像连旁边的空气都被染得薄红,带着盛夏的花香。
只有她的眼睛是翠绿的---如春天的绿色。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把她拽出来,生怕那么精致的一个娃娃般的小女孩被划伤。
大约是太用力,她整个人被我拎到半空中,还呆呆的转过来看我。几分钟以后才意识到我是个陌生人。而我才发现,正是我慌慌张张把她拉出来的举才让她手上脚上都多了几条擦痕。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头发是鲜艳的红色,像山庄里盛开着的凤凰花。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红色就渐渐渐渐淡化成粉红色,没变的是卷到肩膀下的大波浪,从小到大她似乎从没有剪过头发,虽然在冬天时偶尔能看到气息奄奄的几缕头发掉落,但在春天时她的头发永远都肆意的在肩膀下生机蓬勃,一如她家每年每年的红花。
我在花神山庄住了两个礼拜的那个夏天,每天看到的都是花,蓝色的,紫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甚至有些还是黑色的。但是最多的最亮眼的永远都是红色,张扬得有些过分的红色。
她家似乎真的很喜欢红色的花。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些花卉的影响,从此以后我总能在人潮中一眼认出她。她的头发,她的脸。
她的对我露出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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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长大一点以后,当我问她的时候,她很开心地告诉我,那是她想要让荆棘开花。
我的回应是毫不手软的一颗暴栗。
---白痴阿,哪有人会想要让荆棘开花?
我想到的是一根一根刺里面突兀伸出来的一朵一朵的黄花。恶心死了。
她按着额头叫痛,说,就是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让刺刺(她给她家荆棘起的绰号)开花,她才要试试看啊。不然等到冬天都要过了,别人都开完花了只有刺刺没有,他会伤心的。
末了还加一句“狼牙是大笨蛋。”
---如果我是大笨蛋,那这个到十二岁还不知道东西南北是做什么用的人是什么?
但是,她说的‘刺刺会伤心’却让我忽然也为荆棘感到有些难过。也只有她这样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孩子才会异想天开的想让荆棘开花,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会关心毫不起眼的荆棘。
“狼牙是大笨蛋。”这句话后来变成她的口头禅,几乎每天都会重复三四次,连我都可以完美的用她的口音她的嘴型把它说出来。
而我对那句话的反应是敲她暴栗,屡试不爽。
我们两家一直关系不错,好像还联姻过不止一次,从上古时期开始便是世交。她家是魔界中最具代表性木属性的花神,我家只跟星相和航行有关。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个行业,真不知道那些老头子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当初为何会想到要联姻。
老头每次去找花神老头下棋喝茶都会顺便带我一起去,美其名说是要我增广见闻这么烂的借口也亏他拿得出来。不就是想要再让我和她联姻,瞎扯这么多。
但是奇异的是,我并不抵触‘和花神恋成亲’的想法。
花神老头叫云清,比老头的‘北斗星’还娘娘腔。她还有个弟弟叫润,花神润,是个拽得要命的死小孩。我去她家庄园的时候常常看她和比她小四岁的润扭成一团,通常都是为了随口一个‘白痴恋’而起的争执,而这时候我就只能担任把她拎开的任务。
---现在想想,也许我的臂力都是从这里练出来的。
我不知道花神阿姨生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故,但她简直就是颠覆术士形象的花痴。几乎是只要长得水准以上的生物都会被她扑上去说好漂亮好可爱,无论是人类或者术士,从人类演员山下智久一直到我妹妹都无法逃过她的魔掌。
貌似我还是唯一一个除了家人以外的术士的男生没有被她尖叫着扑过来拥抱过。倒不是说我有什么不满---但偶尔还是会想问她到底把我归类成什么生物。
老头和花神老头跟我一样好奇,有天老头真的忍不住问的时候,她一脸呆滞的转头看我,说,狼牙就是狼牙啊,不是‘什么生物’。
然后当花神老头问她说‘那以后要不要嫁给狼牙’的时候,她脸‘噌’一声红得可以煎蛋,然后跑到自己房间里面去。落锁。一整天都没再看到她的人影。
---我是该觉得开心还是生气?
我不介意日复一日的把她从别人身上拎起来,也不介意她每次都抓我的头发碎碎念我是笨蛋白痴。
对她来说我不在那个纯欣赏纯花痴却从来不真正亲近的分类中,这让我每次都有理由鄙夷的斜睨那些发光发热的生物。
---你们都只是花,我才是那个站在她旁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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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撒旦苑的第一天,我们迷路,祈夜不知怎的就冒了出来,我被撞到,她很有气势的回过头来要我道歉。
当然我不是什么不知羞耻的人,我道歉了,但就是心里有个疙瘩。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了别人跟我大小声,尤其还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
当然我知道她从小跟我混在一起,没什么同性的朋友,祈夜对她来说实在很重要,但就是无法压下心里的不满,于是我常常看着她们,当她大笑或者准备要扑到谁身上的时候就先把她提起来,带走。
至少这个动作还专属于我。我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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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的魔力控制一直都不是很好,因此当她告诉我要去参加神座初选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但是没有意见。
我自己也想要试试看,我只担心她会不会撑不下来。
我知道我们一直都会在一起,我也知道她大概会打消念头,如果我拒绝参加初选。
但鬼使神差的,看到她难得认真的央求,我还是没有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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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战斗中成长,甚至自己发明了秘术,越来越坚强,好像根本不需要我在旁边。
我有点焦虑。我害怕她也许有一天就真的不需要我了。
因此我修炼的时候总是尽量将自己推向极限,雾澈似乎知道我的动机,每次对打练习的时候总是非常认真,每次都让我全身乌青好几天,这样的训练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就算当我们坐上了神座的位置,君临魔界,我还是拼命的变强。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坚持些什么,毕竟她一直都在我身边,几乎形影不离。人类一口一个的恋爱如何如何,说来说去总跳不出‘生死不离’‘两情相悦’。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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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上神座,解决了童话症候群的内乱,现在面临的是‘神临’的威胁,最后终于揭开了四方神的迷雾。
祈夜牺牲自己把我们全部送回地面上的时候,我只是随便看了她一眼。祈夜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虽然有点歉疚于她的付出,但是如果恋不在了,我的世界才会完全失去意义。
她醒来以后就一直在哭。哭得全身颤抖,死死的拉着祈夜寝宫的门不愿意离开。
‘小羽羽为了我们陷在地狱里了。’她喃喃念着,有好几天她除了这句话以外沉默得可怕---沉默得让我窒息。
我真的害怕起来了。祈夜对她来说重要到这个程度吗?
我不再跟她说话。
我害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要求她不准看别人,不准转开头。
她只能看着我,这是我想说的,但同时我也不想说。
不开口时最好的选择。
恋终于在一天出现在我寝宫前面,哭着问我为什么也不理她了。
我抿着嘴,咬咬牙还是一鼓作气把不敢说的话全部倒出来,没看她的表情。
最后还有那句早该说出来的,‘我不要你离开我’。
她哭着笑了,扑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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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曼殊莎华也叫曼陀罗曼殊,梵文里的发音是majusaka,意喻‘天界的花’,是天堂四种景象中在地狱接引亡灵归往彼岸的花。相传这种花是冥界途中唯一的风景,花开的像火,因此黄泉路上也叫做‘火照之路’。
Majusaka便是曼陀罗曼殊,也有人称天女之花。
在魔界的花神便是以曼殊沙华为家徽,花神恋于是名副其实的坐上了天界花的主人宝座。
而我,就是她照亮的道路上行走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