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
*
千年之间，仙门以东境扶风林、西境顾凛城晁氏、南境过琴居、北境肃秋山庄四门为尊，四门又以扶风林为尊。仙门上下数千人，从未听过天道宗的名字。
更何况，不过一个人间界的宗门，有何资格名为“天道”。
当年不满百岁的齐青兰自然也没听过，他忙忙碌碌自己无聊的小日子，压根记不清群仙盟里究竟有几门几派，若有人问他天道宗，他也只会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一点不怀疑这门派的真实性。
去昙如秘境前的齐青兰更加忙着自己的训练。
一路溜达上秋素峰，大清早的，左转右转没找到祝君酌练剑的身影。
随手拉过一名弟子一问，才知祝君酌在峰主居。
这倒是出乎意料。秋素峰的峰主居由卿良和尚情共同居住，尚情从来不让弟子踏足。
齐青兰担心道：“他去卿师叔那屋做什么？被尚师叔看到了怎么办？”
弟子不知，脑袋摇得飞快。
所幸明渊路过，解救了无辜弟子：“门主也在，许是有要事交待。”他笑着弹了弹齐青兰额头：“你啊，少在尚师叔背后笑话，被听到了，又得被作弄一顿。”
“我说得光明正大，才不怕他。”齐青兰跟着明渊走，忧心忡忡地叹气，“尚师叔就算了，怎么门主也来？他又有什么话要训？卿师叔和尚师叔不够他训的？非得拖着小酒？小酒才几岁啊，经不起他阴阳怪气的调调。”
明渊几番面露纠结，可惜插不上嘴。
直到——
“我看你是被训得还不够。”
真阴阳怪气的调子在背后响起，齐青兰后颈的鸡皮疙瘩哗地起了两层。
宋青雨冷哼道：“早该叫你师尊把你送玄流峰来，也学学如何听得懂人话。”
不等齐青兰嬉皮笑脸地反驳，尚情哼唧：“骂小草就骂小草呗，拐着弯儿来说我师兄不会教人。”
卿良道：“不可过分揣度宋师兄。”
宋青雨：“要你装好人？”
卿良：“不敢。”
三人或站或倚，耳朵灵敏的大能们不光隔墙把齐青兰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还要拉开门敞亮地听。
齐青兰心脏强大，无事发生般笑嘻嘻且声音洪亮：“门主早上好。”
宋青雨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原本是好好的，见到你，早上就坏了。”
“早上坏了就祝您中午好，您要说中午也不好，那就晚上好。一天十二个时辰，总得好两个时辰吧。”齐青兰念着一溜儿废话，东张西望，“小酒呢？还在屋里头？”
宋青雨听得心烦：“他多大个人，你要揣兜里不成？好的不学跟你师尊学坏的。”
齐青兰替林照叫冤：“我师尊哪来那么多时间把我揣兜里？他连缝个兜儿的功夫都没有。”
宋青雨睨他：“怎么？怪我给他派的任务太多？”
齐青兰投降：“门主，咱们聊小酒呢，不说这些行不？”
“怎么，嫌我胡搅蛮缠、掰扯不清了？”
“我哪有？我一个字都没说。”
宋大门主面皮抖了抖，怒道：“还不滚进来！”
齐青兰从善如流：“诶，这就来。”
卿良在旁道：“明渊也来。”
屋里桌边，另坐了两个人。
祝君酌听到齐青兰的说话声，早就望了过来，瘦瘦薄薄的青年眼圈微红，可怜而倔强。
坐在祝君酌边上的，则是一位面色苍白但表情和煦的男人。
齐青兰见过这个人很多次，是肃秋山庄庄主谢微吟。
谢微吟作为北境最大仙门之主，负责追查金微城祝氏灭门案真凶。他与祝君酌坐一处，应是找到了重要线索。
齐青兰瞄向宋青雨，宋青雨抱臂而立，点了点头。
谢微吟接收到宋青雨的态度，朝齐青兰递出一个银珠响环。
“这是祝家旧物。”宋青雨解释道。
祝君酌咬着下唇“嗯”了一声。
谢微吟继续：“凶手为抢夺响环，屠灭祝家，不过几年，又被其他人追杀至死。十来年之间，北境已有五家为这响环覆灭。”
齐青兰掂着手中的银铃响环，响环发出脆响，比想象中的沉重。
他轻轻瞥向祝君酌，看不出半分释怀。
也是，凶手死了，杀死凶手的凶手也死了。多年仇恨放不下，更无处放，化作空茫更似剧毒，到头来只痛了自己一个。
他摸了摸祝君酌的头顶，问：“这响环有何特殊之处？”
谢微吟答：“响环确非凡物，其中术术复杂难懂，我等只解读出三两个能助人修炼的法阵符文。”
齐青兰道：“仙门多的是这种法器，有必要杀来杀去地抢吗？”
“若祂能助没有修炼天赋的人三日内引气入体呢？”宋青雨压着双眉，脸色阴沉，“强开灵窍，不问后来如何。不知真相者，只当有了登仙的机会，换你你抢不抢？”
“确乎如此。”谢微吟接道，“金微城暗处仍在流传关于响环的信息，肃秋山庄定去处理。但这响环……”
他迟疑一番：“祝家虽是大家世族，但祖上并无仙缘。响环背后另有其主，能查到幕后之人，祝家一事，也算有了交代。”
齐青兰挑眉：“要用到我，对吗？”
谢微吟面露赧然：“响环似正似邪，幕后之人恐怕也是个难对付的。本该由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去查，但施加引路符后，响环指向的山林只准元婴境之下的修士进入。”
引路符乃高阶符箓，提取灵器本源之气，化作灵线，指向灵器炼制人所在之地。
但中洲除去秘境、上古遗址，几乎都在群仙盟探查范围之内，突然冒出一个只允许元婴境下修士进出的地方，实在可疑。
宋青雨神色凝重道：“齐青兰，你还愿意去吗？去了，万事不好说。”
齐青兰不得不承认，内心有一丝退缩。但他踟蹰片刻，笑道：“总要有人去的。不光为了响环，也为了中洲安稳，这地方得查对不对，门主？”
宋青雨也笑了，他生来一张美得刻薄的脸，笑起来讥诮十足：“你个小混蛋也能说两句人话。”他复又正色，“此去小心，符箓阵法在山外已运转不畅，进去了怕是更加废物。有危险就跑，查不到结果就先回来，不必在自己身上揽太多责任。”
他顿了顿：“明渊。”
明渊行礼：“在。”
宋青雨眉心更皱，却没说话。
明渊道：“门主放心，我愿与阿兰同往。”
“还有我。”祝君酌插嘴，他手背青筋起伏，“我也去。我会逃跑，不当拖累，我也想去。”
宋青雨捏了捏眉心，摆摆手：“去吧。”
齐青兰托起银珠响环，发动引路符，一道细小的灵线从响环中心冒出，不甚清晰地指向北方。
顺着稀薄灵线的指引，三人很快来到谢微吟所说的山林。
很平常的北境之地，但三人此前从未在北境注意过这样一座山。
如同被术术混淆了五识，只有依靠银珠响环上浅浅短短的灵线，才能解开术术设下的钥匙。
林中雾气弥漫，齐青兰试图用单孔竹笛传讯门主，竹笛却和死了一样安静。
一应灵器运作不得，只有银珠响环上的引路符，大概是依托响环的灵气，依旧兢兢业业指路。
他把银珠响环别在腰带上，左右两只手分别抓住明渊和祝君酌：“这地方不对劲，别走丢了。”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雾中一片死寂。
祝君酌朝他贴近，年轻人温热的身体在林雾中泛凉。
“阿兰。”另一侧，身形模糊的明渊道，“此地灵力似与山下不同，可要试试？”
雾气仿佛贴着皮肤渗入，凉丝丝的气体游走过经脉，齐青兰被提醒后，绷紧的神经放松，才发现浓郁的灵气仿佛直冲天灵盖，瞬间便走过一周天。
他不信邪再走一圈灵力：“我以为得是个多邪里邪气的地方，居然比扶风林的灵力还纯粹十倍不止。”
扶风林居东境最东、东崖之巅，占了一方灵脉，灵力充沛十足，少有地方可及。
没想到中洲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明渊浅笑：“你说，会不会有哪方隐世大能住这？”
齐青兰嗤道：“隐世大能性情古怪，做些个奇怪玩意儿也正常。”
明渊：“你怎么学门主说话？”
齐青兰一瞬破功：“像不像？像不像？”
右手边握得很紧，齐青兰用五指拍了拍祝君酌的手背，右手的力道在他的玩笑话里慢慢放松。
雾气越发浓重，灵气亦是。
灵气如雾如露，包裹住齐青兰的五感，要不是扣着明渊和祝君酌的手，他都无法在浓厚的灵气下捕捉到两人的灵力波动。
在这种环境下，更无法觉察到异动。
蓦地，黑影掠过。
“什么东西！”齐青兰制住其他两人往前的脚步。
三人静静待了会儿，黑影像是一闪而过的幻觉，不复出现。
明渊问：“还走吗？”
齐青兰拽着祝君酌往自己这边靠近。
明渊便自问自答：“再走两步，没有发现，就回去吧。”
许久，祝君酌发出轻微的声响：“嗯。”这是他上山后说的第一个字。
而两步后，恍若拨云见山。
浓雾隔在两步之后，眼前是一座清晰的小屋子。
不够规整的木门敞开，木栅栏隔出一个小院子，里面伫立这一棵枯树，树下晾晒了些粮食蔬菜，不像修仙之地，倒和田野乡间颇为相似。
齐青兰低头一看，腰间的银珠响环不再发出灵线，难不成这里就是目的地？
明渊也投来视线：“是这里？”
齐青兰不确定：“大概吧。”
三人在门口踟蹰不前，一道鸣啼，许久不见的鸟雀落在枯枝上，小喙理着羽毛，悠然自得。
不像是要命的地方。
明渊和齐青兰对视一眼，互相都看到对方硬着头皮的样子。
齐青兰把祝君酌拦在身后，明渊往前一步，回头与齐青兰对视一眼，又转回去敲了敲门。
笃笃两声，没有回应。
明渊又敲了两下，依旧如此。他说着“打扰”，先行踏入小院，忽然之间，消失无影。
“师兄！”齐青兰惊叫着上前，手刚扶上木门，门上刻痕刮伤他的手心。一刹的疼痛让他回过神，他咬咬牙，觉得该立刻带小酒离开，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和小酒同时回到山外。
明渊也在这里：“阿兰？你……”
齐青兰抢先一步：“师兄，你怎么样？”
明渊捂着头：“无事，有些头晕。看样子，屋子的主人并不欢迎我们。”
齐青兰后知后觉地也感到发晕。
他牵着祝君酌，扶稳祝君酌，缓了缓神：“再去看看？”
可银珠响环的引路符自行烧成灰烬，再找不着山林进口。
正是月至中天，四下无人。
三人无功而返，却听得：
“你怎么在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