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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张农脸上那副势在必得的嚣张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但眼神里的得意和轻蔑,却仿佛是即将被风吹灭的蜡烛,一寸寸的黯淡了下去。

      张农先是一愣,仿佛没听清阎政屿说了些什么,或者说……他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紧接着,他又大吼了一声:“不可能!”

      张农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那份鉴定报告,但手腕上的手铐限制了他的动作,只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

      阎政屿十分好心地将其举了起来,完全瘫在他眼前:“这回可是看清楚了?”

      张农的目光死死钉在报告上那清晰的指纹比对图上,瞳孔不受控制地急剧收缩。

      他看到了……

      从那枚从蝴蝶发卡末端提取到的,因化学腐蚀而形成的独特指纹痕迹,与他的拇指纹路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科学的结论,冰冷而残酷,容不得他有半分的狡辩。

      “这……这不可能……”这一次,张农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惨白,先前那份掌控全局的从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慌乱。

      他试图寻找漏洞,眼神疯狂地在报告和阎政屿的脸上来回切换: “你们伪造证据!一定是伪造的!那个发卡……那个发卡怎么可能……”

      他的话语开始混乱,逻辑不再清晰,他无法理解,时隔三年半,那枚蝴蝶发卡上面怎么还会有他的指纹?

      如果真有的话,案发当年又怎么会没被发现?

      阎政屿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声音沉稳如山,步步紧逼: “1986年的11月9号,你在百货商店买了这枚昂贵的进口发卡……”

      阎政屿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张农,你还有什么话说?”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农早已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他听着阎政屿清晰地复述出他当年的行踪,动机,乃至作案细节,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脊梁骨都垮了下去。

      他不再争辩,头颅深深垂下,几乎要埋进胸口。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突然,一阵低沉的,扭曲的笑声,从张农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呵……呵呵……”

      再抬头时,张农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原本还算斯文的面容,因为表情的扭曲而显得格外狰狞:“那是因为……她们全部都是贱人!”

      那些被张农用学历和体面苦苦压抑的往事,此刻,宛若毒液一般,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面喷涌而出。

      “姓庄的那个贱人,”他声音嘶哑,带着积压多年的怨恨:“我省吃俭用大半年,连食堂的荤菜都舍不得打,才攒够钱买那枚发卡……”

      张农的指尖无意识的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红痕:“可她呢?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发卡扔到地上,说我又穷又酸……”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了全力:“她让我撒泡尿照照自己!”

      审讯室的灯光晃的张农的眼睛生疼,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条校园小径,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化作了模糊的黑影,对着他指指点点。

      “我走在路上,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张浓的眼神里面迸发出扭曲的光芒:“就连导师都说我心浮气躁。”

      记忆的碎片旋转,最终定格在河滩上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身上。

      “王玲玲……”张农念出这个名字,牙关都在打颤:“连她,连她一个村姑也敢瞧不起我!”

      张农猛地攥紧拳头,手铐链条被扯的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

      “所以,你侵犯她不够,还杀了她?”赵铁柱的声音冷的像脆了冰。

      “那是她活该!”张农的声音陡然拔高,脖颈上青筋暴起:“我可是江城大学的学生!我们村唯一的一个大学生!”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她算是什么东西?一个连县城都没去过的村姑,我肯垂青她是她的福分,可她竟然也瞧不起我!”

      当时他因为做实验出了差错,被停课回家,正好遇上堂姐嫁人,他自幼和堂姐关系好,父母也想让他回去散散心。

      可村子里喜庆的氛围却让他窒息,那喧闹的锣鼓,刺眼的红绸,都在提醒着他的失败。

      张农没有进村,独自溜达到了村西头的河滩那里,恰好遇到了在那洗衣裳的王玲玲。

      她穿着一件漂亮的碎花裙,外搭一条浅棕色呢子大衣,手里端着洗衣盆,正从石桥上袅袅走来。

      这身打扮,竟和当初拒绝他的庄同学如出一辙!

      张浓的呼吸骤然间紧促,他永远都记得那个下午,庄同学也是穿着这样的碎花裙和呢子大衣,脚上那双精致的小羊皮靴,把他所有的尊严都踩碎在了脚底下。

      那一刻,夕阳下的王玲玲渐渐和张农记忆中的那个人影重叠在了一起。

      同样的碎花裙,同样的大衣,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如此相似。

      张农攥着手里的那枚蝴蝶发卡冲了上去,可却再一次遭受了拒绝。

      张农的声音陡然拔高:“可她居然也用那种眼神看我,和那个姓庄的一模一样的眼神!”

      所以他扑了上去,捡起河滩边的石头砸在了王玲玲的脑袋上,王玲玲顿时便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张农扯下了她身上碍眼的呢子大衣,撕碎了那件让他感到厌烦的碎花裙,脱下了裤子,对着王玲玲狠狠的发泄着他心中所有的愤怒,屈辱和不甘。

      可王玲玲在剧痛中恢复了片刻的清醒,本能的伸手挠抓,在张农的手背上抓下了一道道血痕。

      张农一不做二不休,狞笑着掰断了她的手臂。

      可她还在用最后的力气蹬踹。

      所以,张农再次捡起河滩上的石头,用力的砸在了王玲玲的腿上。

      王玲玲的四肢都扭曲了,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的躺在那,满身满脸都是血。

      可她还在用那双眼睛瞪着他!

      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他是个孬种。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失控的张农再次扑了上去,双手死死的掐住了王玲玲的脖子:“我让你闭嘴!”

      此时,去山上放牛的王承宗路过了这里。

      王玲玲那双被鲜血模糊了的眼睛,迸发出最后的求救意识。

      然而,和她血脉相关的二叔,仅仅是因为一份城里工作的名额,就选择了袖手旁观,从始至终都没有上前一步。

      王玲玲就这样死了。

      她只是拒绝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就遭到了疯狂的虐待。

      她明明看到了她嫡亲的二叔,也向他发出了求救。

      可终究她的一条命,在他二叔的眼中,还是抵不上一份城里工作的名额。

      发现王玲玲没气了,张农才有些慌,他把处理案发现场的事情交给了王承宗,独自一个人跑回了家。

      此后,唯三知道他去过庙儿沟村的张家父母和王承宗都三缄其口。

      在暴雨和河水几乎将所有线索都冲刷干净后,张农毫无愧疚之心地重回了校园,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学业,毕业后分到了农机局,端上了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他坐在干净敞亮的办公室里,享受着稳定的收入和旁人的尊敬,再没人敢轻视他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土包子”。

      可对于那个无辜的女孩来说,真相尘封多年,冤屈又找谁解?

      “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瞧不起我?!”张农壮若疯癫,咬着牙关,声嘶力竭:“她该死,她们都该死!”

      “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该死!”

      到了这个时候,张农还在疯狂的发泄着不满,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他人身上。

      赵铁柱瞪着一张虎眼,指着张农的鼻子呵斥:“你还有脸在这怨天尤人,就因为她不肯接受你,就活该被你这样糟践?你读那么多书,全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柱子哥,何必和他废这么多话?”阎政屿头也不抬,面无表情的在笔录纸上写下“拒不认罪”四个字。

      现在正是严打的风口浪尖,判刑可比后世严苛得多,早几年的时候,只是一个流氓罪,都能够让人直接去吃枪子儿了,更别说张农这种情节严重的故意杀人。

      如今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齐全,张农却仍然毫无悔意,态度还极其的恶劣,无异于在自寻死路。

      依照规定,情节如此恶劣的杀人案本应由刑警队直接负责。

      但此案最关键线索是阎政屿发现的,出于对办案连贯性的考虑,局里特批将前期调查放在了滨河派出所。

      如今证据链完整,嫌疑人亦已认罪,就该交到刑警队去了。

      下午三点刚过,刑警队的人就到了,带头的是队长周守谦,身后跟着几名年轻干练的刑警。

      “老赵,可以啊!”周守谦人还没进门,洪亮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这么棘手的陈年旧案都让你们给啃下来了!”

      赵铁柱闻声迎了上去,两个老战友用力握了握手,周守谦目光随即落在阎政屿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这位就是阎政屿同志吧?果然是后生可畏呀。”

      交接手续办得干脆利落,张农和王承宗都被戴上了手铐,由两名刑警一左一右押解着往外走。

      经过阎政屿身边时,这个之前还歇斯底里的男人突然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当年那么多人都没找到的线索,怎么就被阎政屿给找到了?

      阎政屿平静的迎上他的目光,却并未曾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说道:“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明白,你会被判处死刑,就够了。”

      张农此时才终于慌乱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阎政屿,那双曾经满是桀骜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片绝望的死灰色。

      “不——”

      “我不能死,我还年轻!”

      “我不想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绝望的哀嚎在走廊里回荡,却无人在意。

      正如三年半前的那个黄昏,王玲玲的求救声,也未曾有人在意过一样。

      警笛声由近及远,张农所有的哭喊,讨饶,后悔,绝望……

      渐渐都被淹没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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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更新时间:每天18:00,偶尔加更,加更时间不定 ★段评已开√ 欢迎大家来玩呀 ★专栏同类型《惊!算个命就抓到通缉犯了》已完结,也超好看哒~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