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蒙蒙》一次暮年

14、分别

　　“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唐三藏小跑三徒弟，西天取经上大路，一走就是几万里……”踏上归途，我盘腿瞪着核桃大的眼睛没玩没了地唱。
　　舒飞这人十分不厚道，从程府快活回来就急着回章云。原本打算耍赖，搅得舒飞没办法再留上两天，无意中听到有人谈论程府一夜之间被齐王爷查封的事，我不禁冷汗涟涟，连滚带爬地爬上马车。他走那么急，不是心虚难道肾虚？舒飞扫把星倒霉鬼，去人府上转了一圈，今早程府就充了公孝敬齐王爷了。都怪程静姝太傻，相中舒飞的美色就把人往家里带，也不想想自己家底是不是清白，这下吃好果子了，男人也没了，豪宅也没了，委实一个红颜祸水。
　　“彻，这首歌在我们那儿用来歌颂猪八戒的。”我瞎掰，“猪八戒知道吗？长得特别难看，还老把自己当美男，成天就会半夜跑大姑娘……”
　　“咳——”舒飞咳嗽瞪我。
　　撇过头，我面目狰狞接着唱：“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
　　“你能不能不唱？”舒飞拧眉低沉道。
　　好啊，那我不唱了，改说的：“彻，我跟你说，猪八戒昨晚来我房里了，他啊，他……”
　　“舒蒙蒙！”连名带姓喊得我一个哆嗦。
　　“干什么？！”我嚷嚷。
　　他倾起上身，怒气冲冲，脸纠结得像吃了死耗子。狠狠盯着我，最后怒气化为沉沉的吸气声，又倒回去闭眼靠着车壁。
　　我翻白眼。谁让你去招惹程府，怕别人寻仇就急着逃回老家，害得我也得跟着跑。我没见过程府长得何模样，但瞅瞅程静姝那小得意样儿，程府绝不是简单来头。舒飞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儿，闹得好好一大宅子变成公家的，速度还挺快。
　　摇摇头惋惜道：“我的小侄儿啊，你爹没良心，可怪不得谁哦。”
　　小彻没忍住“哧”地笑了。
　　舒飞明白我又在说他，压着怒气问：“什么小侄儿？”
　　我装：“咦，当然是哥哥同程小姐的孩儿啊。你俩情投意合，共结连理，生个小孩儿逗爹他老人家开心不挺好的吗？”
　　“我究竟犯了什么年头的太岁，遇见你这么个疯女子。”
　　“我究竟得罪了哪路天王老子，碰上你这么个死男人。”
　　舒飞两眼冒火，伸着手就想来掐我。我一个激灵，闭着眼乱七八糟比着手势大喊：“指如疾风，势如闪电！”
　　舒飞停住，小彻愣住，我讪讪缩回手，因为舒飞大人的脸被我……唉。
　　我垂脑嗫嚅：“哥哥，那个，对……对不起。”抬眼瞄见他盛怒的脸我又赶忙讲：“也……也怪不得我哒，那你要来掐我的嘛，我当然得自卫啊。”越来越不对劲，我皱起脸大叫：“呜哇，小彻救命！”
　　手脚并用爬过去一把抱住小彻求救，勒得可紧了，救命稻草是何种概念我从未这么清楚过。
　　小彻憋红了小脸：“小姐……”
　　“呜呜呜，彻，他要杀我，咱俩私奔算了。”
　　“公子……”
　　“呜呜呜，杀妹妹，真娘皮的不是人。”
　　“唉……”
　　“到了下面我会想念你的，彻。呜呜~~~~(>_<)~~~~ ”
　　颠回庆年的时候又该吃饭了。(暮年：你怎么老在吃？舒蒙蒙：这次不是我主动要求的啊！)看着舒飞清隽的脸上一道怵目的划痕，我心里一抽一抽的。本来那道子也不是那么明显，但因为他脸生得白净清爽，所以它就华丽丽地突兀起来。
　　有空得绞绞指甲，否则真能当武器用了。
　　我特献媚地给舒飞又是倒酒又是夹菜，倒酒他倒受着，但夹菜他不乐意。想是嫌我口水吧。看在刚才不小心毁他容的份上，老娘我忍了。
　　“玩也玩够了，现在该我提要求了。”
　　哼哼，看吧，我就说他准没那么好心，而且什么叫玩也玩够了，压根没怎么玩！吃人嘴短，谁让我没骨气吃了他那么多顿饭。“哦，哥哥你说。”
　　“回章云之后，不要再搭台子说书。”
　　我张大嘴：“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那是为什么？我急了：“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啊？说得好好的为什么不让说？还能赚钱。”
　　“如果你想说到别的地方去，同福客栈就是不行。”
　　“为什么同福客栈不行，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他不语。
　　干爹的好儿子，断他财路。我的好哥哥，扼杀我的才华（——！）。我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但我讨厌他凡事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为什么不能说书，我只是想要个原因而已，有这么难吗？一路上他和小彻偶尔显露的异常我都置若罔闻，充傻装楞，但无论什么都该有个度好伐？就算原因重大不能说，编个理由骗我也不行吗？为什么非得这个态度？我要的只是尊重。要我听你的，行的啊，但首先你得尊重我，否则我做什么听你的？我是现代人，奴性没有扎根在我清醒的大脑里，不是你指东我就不敢往西的。
　　撅嘴想了半天，我还是开了口：“好吧，那我就不随你们回章云了，得空我会去看看爹。”
　　舒飞端酒的手抖了一抖，垂下眼眸不语。
　　小彻慌张：“小姐，公子是……”
　　“什么也不是，小彻你不用解释，我知道我来路不明，所以你们怀疑我。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是外人，不回章云我可以去别的地方。”话是这么说，可心态没有这么好，心态没这么好，声音就没有这么悦耳。提高八度的音调暴露了我的怨气。
　　舒飞问：“你要去哪？”
　　关你P事！“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我舒蒙蒙的落脚处？”
　　“不就不让你说个书，你做什么如此别扭？”
　　不是说不说书的问题，这关乎到我的尊严你懂吗？深吸口气站起来，“我不是闹别扭，是我觉得章云那个小地方不大适合我。”只要有你舒飞的地方就不适合我。
　　“小姐之前在章云不也过得很愉快？”
　　“那是之前。我本就没打算在章云过一辈子，想想也该到别的地方看一看了。”向他们豪气地抱了一拳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咬牙转身离开，你们有鸿鹄之志，我这只小燕雀不坏你们的事，独自远走高飞去。
　　“小姐！”
　　我不是你家小姐，我只是四处流浪的舒蒙蒙。
　　小彻没有追出来，肯定是舒飞拦住了。拦住也好，我这次真不是只为撒气闹出走，是程府的事让我觉得舒飞不只是一个生意人，也许他有他的大志。我除了逗干爹开心什么也不会，要是万一真的招来是非，牵连了舒飞，拖累了同福客栈，我如何也不会安心。
　　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呗，难不成我舒蒙蒙还会饿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