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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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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舟循声望去，却见一十八九岁的不羁少年，剑眉星目，清绝俊朗，黑如点漆的眸中透出一股冷傲之气。他一身玄衣，与周围的夜色相融，环抱着双臂倚在一棵不高的小树旁，周身还散发着未隐去的炫目神光。
明舟抬了抬斗笠，道：“你是？”
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回道：“羽生。”
明舟：“......”就一个名字，谁知道羽生是谁？
羽生道：“你是不是太阳主神大人于鹿台所收的信徒，明舟？”
明舟点头，眨了眨眼，道：“你也是侍奉太阳主神的信徒吧，是过来帮忙的吗？”
日夕这是什么意思？
居然没有对他清算，还找人帮忙赶尸？
真是滑天下下之大稽。
羽生摇了摇头。
“......”原是他想得美了。明舟有些囧，摸了摸鼻子，问：“不是帮忙，那是？”
羽生道：“我的确是来帮你的，不过我不是侍奉太阳主神的信徒。”
明舟：“那你是？”
羽生眼睛直勾勾望着明舟，笑眯眯地道：“奉‘老子神明’，谨侍无极始神明舟。”
老子神明，正是弃世始神明舟的神语。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明舟倏地攥紧手中的镇魂铃。幸好天黑视线不明，否则定会被那少年看到脸上的异样神情。
七百年未听，今日却一下听到两次，可真是......乱人心绪！
兀自烦恼不过须臾，便已经回过神来。明舟强自镇定，笑道：“你可是在说笑？无极始神明舟不是死了吗？从他弃世的那一天就死了。你一个天上神，怎会侍奉人人喊打的堕陨凶神？”
羽生沉默地盯着他。正当明舟欲转身继续赶尸时，才听他哈哈笑了两声，道：“逗你玩的，就是觉得你也叫明舟，凑巧开个玩笑罢了。”
这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明舟本就不喜神明，今日还遇到个这么不正经的，连客套都懒得装，直接双手合十，凝神肃穆：“奉‘盛阳无当,长夜寂灭’,谨侍太阳主神日夕。”报完神语，也不等对方反应，转身继续赶尸。
“叮铃铃——”
“亡者上路，生人回避！”
明舟扬了一把纸钱，却见羽生快步追来，凑到近前时倒着身体前行，神色颇为淡定，似是对明舟刚刚的不敬并不在意。他继续问明舟没有回答的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用桃木剑？”
“我不善用剑。”
羽生嗤笑道：“又不是让你耍一套精妙剑术，桃木剑不过是驱邪的摆设罢了，拿着随便晃两下都不擅长吗？”
明舟皱了皱眉，一言不发。
羽生又道：“听说凶神明舟最善用剑，他的佩剑‘天芜’乃是世间最锋利无比的神武。”
去你妈的！
还没完没了了？试探个屁！
明舟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道：“神明大人，您太看得起我了。在下只是个不中用的赶尸匠，莫说‘天芜’了，就是寻常桃木剑都不会用。”
如此自恋之人，说出‘不中用’三字自毁，可见话不投机，明舟急于终止对话。
羽生却道：“长夜漫漫，危险重重。你我只是胡乱聊聊，放松心情，何来看得起一说？”
明舟直言：“我在赶尸做任务，不需要放松心情。”
羽生挑眉不悦，道：“你走这趟脚，不仅要送凶尸，还会被恶煞盯上，活不活得下去还要另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不要去了。
短短四字，不过寻常之言，轻若鸿羽，落在心头，溅不起任何涟漪。
可若是放在两百年前，明舟一定会惊地神色瞬息万变。他应该会猛然停驻脚步，手捏成拳，眸光痛绝，心中似有千军万马，搅地整个人如同沸腾的水般难以平静。
“你救不了，不要去了。”
这是他再也不想听到的八个字，是折磨了他整整五百年的梦魇。
那五百年的午夜梦回，他总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去，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局？
如果没有和日夕吵架，接受了他的意见，是不是他们现在还是并肩作战的挚友？
如果！如果！如果！！！！！
可惜啊，没有如果。
他也不再悔。
一点也不！
明舟的心脏只是微微颤动一下，语调极为平缓，道：“你若帮忙，那就随我留在阿弥山。若是劝阻，那就回你的九重天。”言罢，便掀开斗笠上的黑纱，目光冽冽地望着羽生，不对，是日夕。
能说出这四个字来试探他的，上天入地，除了日夕，再无一人。
不知明舟已经发现身份的羽生闻言，神情瞬间一僵。
明舟又道：“我明舟不仅品貌非凡，赶尸技艺无人能及，而且还十分讲诚信，答应了雇主的事就绝对不会反悔！”他只言诚信，却丝毫没有提及此次赶尸的报酬是寻常喜神的十倍。
日夕张了张嘴，明明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无极始神明舟向来温柔谦逊，绝不会如此自恋自大。可是，眼前的赶尸匠，容貌不仅与始神明舟的法身一模一样，手上布条遮住的部位也与始神遭受的天诛相同。
他绝不可能认错。只是，七百年了，对方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陌生？
四目相对。二人皆知彼此身份，此刻却都认为对方没认出来，不咸不淡的掩饰，当真是滑稽可笑。
赶尸不好耽搁时间，见羽生沉默不答，明舟便重新戴好斗笠，绕过他继续摇铃前行。
走着走着，却见到羽生又追了上来。明舟并不意外，忍不住暗暗欣喜，心道：太阳主神是个很好的帮手。
羽生看了眼明舟，踢开脚下碎石，凉凉回道：“你一个赶尸匠都不怕，我这个盖世无双的神明又岂会退缩？”
确实，自恋是病，还会传染。明舟啼笑皆非，再开口时已没有冷极的疏远，道：“神明大人，你觉不觉得，自己缺了些什么东西？”
羽生不解，道：“即是神明，还缺什么？”
明舟淡淡回道：“德。”
羽生：“？”
明舟：“你缺德。”
口德。世人皆知，上青天曾定下神明不可妄言的规矩，能用盖世无双去夸赞自己的自大神明不是缺德是什么？
羽生知他揶揄自己，也不生气，正了正衣衫，一派正经道：“你且忍耐一下，我这个神明就是缺德。不过幸运的是，我从不缺钱。”
明舟嗤笑道：“是吗？恰恰相反，我缺钱不缺德！”
本是枯燥漫长的旅途，被二人一番插科打诨打发了些距离，不觉间已渐入阿弥山深处，且如此一来，刚刚一再试探的不满消散了不少。明舟便继续赶尸，挥洒纸钱。
谁知，未过多久，却听到一阵凄厉的凶尸嚎叫之声划破夜空。
不妙！尸群包围！
“嗷呜——————”
嚎叫声震彻山野，引起回音不断，诡异且瘆人。然而明舟并未停顿，似是没发现任何异状，继续摇铃撒钱赶尸。
羽生掩饰身份，不敢召出神武‘轻凌’，于是掌中化出一团白色神光作出防御姿态，神色凝肃道，问道：“尸叫响彻山野，你没有听到吗？”
明舟道：“听到了。”
此时，虽未见到尸群，尸叫声却愈发近了，仿佛下一刻便会窜到近前。
羽生道：“那你还不作防备？”
始神明舟永远站在苍生身前，保护众人。所以羽生理所当然的认为，遇到危险，他应该率先防备，最好能站在自己身前，挡住尸群。只是，此时的明舟不是始神。他凝住脚步，理所当然回道：“你是神明大人，当然会保护我的，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防备？”
羽生鼻子里出了一声，倒也没反驳。明舟道：“拜托你了，盖世无双的神明羽生。”
羽生：“......”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凶尸群已经现身。月黑风高，树影晃动，一双双赤红尸瞳如燎原野火，点点亮起，须臾间汇成一片，一只又一只的凶尸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围了过来。看样子，少说也有百只。只见凶尸身上，皆是溃烂的血肉，不乏露出森森白骨者，然丑是丑了点，却在二人可接受的范围之中。只是那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实不能忍。
羽生丢下一句“你别乱跑”便冲了过去！
明舟自然不会乱动。因为这群凶尸的目标并不是人，而是他身后的喜神。
据说凶尸是能够形成意识的。但是这意识需要一个控制者发布，这个控制者自然也是凶尸，只不过是个特别的凶尸。它必须是个女尸，绝凶的子母尸最佳，生前的身份越尊贵越好。如此一来，生前之尊，死后之凶两者皆达，那么形成有意识的凶尸自然不在话下。
明舟的喜神虽是凶尸，可是并未尸变，还能驱赶。若是被尸变的凶尸扯掉斗笠上的黄符，绝凶子母尸立地腐烂质变，这趟脚就算彻底走失败了。那英雄南明则无论阴间还是阳世，皆断子绝孙，与妻子彻底诀别。
明舟必须护住喜神！
他看了眼被尸群包围的羽生，心知对方顾及身份，不肯暴露真实法力，所以斗尸就麻烦些。于是便掏出腰间白色纸符，手指一点，纸飞机立刻化出，另一手结印，纸飞机飞向天空时立刻碎裂，炸出的白光转瞬化作一条银色光蛇。
他道：“护。”
话音刚落，长长的蛇身急速游出，破开暗黑后将一人一尸团团护在中间。
有几个不怕挫骨扬灰的凶尸冲过来时，只听‘砰’地几声，顷刻便被光蛇炸成血沫。
一旁的羽生拍出一记神光，震得十几个凶尸当场骨碎毙命，得了间隙，他大声喝道：“你那纸飞机不会真的能杀神吧？”
明舟道：“不知道。”
羽生问：“你那光蛇能维持多久？”
明舟道：“不知道。”时间并不固定，他说不准，只能回答不知。
羽生不想再问。总觉得问什么对方都会用‘不知道’来应付自己。
两炷香后，喜神四周，残肢骨血满地，凶尸死的死，逃得逃，已不足为惧。
可二人还未来得及喘息，一股阴森森，冷冰冰的白雾倏地弥漫开来。不消片刻，树林之中便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晰。
明舟不明所以，出于本能护住身后的喜神。而羽生跑来会合时太过匆忙，竟踩到地上的断肢，发出‘咔咔’声响。期间神眸无意扫过树林南边，忽然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处，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