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吃瓜吗 ？罗渽珉》蜜桃载酒

14、八

　　接机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不合适，但罗渽珉仿佛默许般的揭过这茬，没有再提。
　　花滑队还没放假，训练完去理疗室照灯，海因里希随口八卦，话题绕到来接机的人身上，罗渽珉掩饰性地低头，把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海因里希看出她不想说，耸肩跳过，罗渽珉趴到床上，窗外树影婆娑，她的目光落在仙人掌上。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在理疗室接过无数次刘扬扬的视频电话。
　　李帝努也许是恪守约定，也许是真的没什么可以说的，从不打视频过来。
　　她和李帝努的最开始见到，是那一年刘扬扬和她约定好，打扮成疯狂动物城里的角色去参加公司的万圣节派对。
　　刘扬扬领着她和朋友们打招呼：认识的哥哥们，同年的孩子们，同样来自中国的朋友们。
　　“渽珉00年生吗？是同岁呢？”
　　罗渽珉挽着刘扬扬的手臂，笑着用敬语回答对方：“我是八月的。”
　　“啊，是妹妹呢。”装扮成彼得潘的孩子精灵假耳晃了晃。
　　“没关系，就说平语吧。”李东赫装模作样说。
　　她还记得东赫做了很长的前发，卷了卷，带着帽子，穿的是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造型，唯独脸已经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点模糊。
　　李帝努在那时候说话，很娴熟地拆台：“分明自己是六月的？”
　　那时他似乎穿着湖蓝色的古装。声音有点低。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emoji一样。完全是狗派呢。
　　长得也有点像狗狗。
　　她当时跟着刘扬扬社交，和大家合照，李帝努好像也有点认生，没再多聊过。

　　“如果她当时不是和刘扬扬穿着情侣装，我应该会立刻要她的号码吧。”
　　李帝努咬着烟，手机放在一边，有点含糊地讲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朱迪和尼克，就算是他也知道的疯狂动物城的大热cp。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李东赫不得不提高音量，“她说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说，东赫。”
　　没有划线，没有警告。
　　也没有她看向刘扬扬的那种闪动的、甜蜜的眼神。
　　“哎一西，我现在听不见啊！回去给你回电话。”
　　李东赫的声音有点微妙的失真。提示音响了两下，归于无声，化进烟雾里。
　　他第一眼就觉得她很可爱，粘联的句尾可爱，讲话的声调可爱，笑起来也很可爱。
　　是非常有名的孩子。
　　刘扬扬带着她走向别的地方，东赫用一种陌生的语气对他们说，知道那个吧？小“金研儿”。
　　看见过的新闻对上了脸，李帝努恍然大悟，是她吗？看起来那么小，那么柔软。那样小小的身体里竟然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吗？
　　他检索了她的名字，除了新闻结果，出来的还有视频链接。也看到了播放数尤其多的，她和刘扬扬的两个片段。
　　他点击了下面的标签。应该是配对名吧，出来的结果五花八门，剪辑慢速，粉红滤镜，放大表情……当然也有官方摄像机和粉丝镜头带到的，他们的爱情碎片。
　　李帝努看不懂跳跃，看不懂步法，看不懂goe，看不懂打分，但他喜欢看她脸上的神色，注意她脸上画的妆，重放她裙摆旋起来的弧度，记得每一套考斯滕的对应节目。
　　也记住了她看向他的样子。
　　罗渽珉也有很多视频里不会展现的习惯，微微扬起的脸蛋，比起讲话先勾起的嘴角，十指相扣地牵手，无意识的轻轻撒娇，扁起嘴巴耍赖……让他觉得和她很亲近。
　　那样柔软的皮肤底下，有训练出来的肌肉，每次汗水划过她的脖颈的时候，他都想要咬上去，打下自己的烙印。
　　真是美极了。
　　三月里的夜风仍然冰冷，朴志晟推门进来，香烟已经燃到尽头，于是他只是皱了皱鼻子，问哥我可以玩你的电脑吗。
　　李帝努没搭理他，他锲而不舍的凑上来，反正哥也不玩，我可以玩吗？
　　没有否定，朴志晟坐到电脑前。他挥动鼠标，屏幕保护程式终止，视频继续播放，小提琴和钢琴的声音倾泻而出。
　　朴志晟啊了一声。
　　“哥又在看渽珉姐的视频。”
　　李帝努的视线拉回温暖的室内，朴志晟启动游戏，但没有关闭网页。是日前刚结束的瑞典世锦表演滑，粉丝拍摄的视频，镜头偶尔有罗渽珉的正脸，银绿色的领带在冰场中飞扬。
　　“好意外，斯莱特林。”朴志晟撑着脸，“但也很适合渽珉姐？嘛，毕竟长着那张脸。”
　　“之前我们是不是也拍过那个来着，是什么学院？”
　　“格兰芬多吧，哥和我一样。”朴志晟点了匹配，晃了晃鼠标，忽然又说，“哇，如果你俩成了的话，我是不是该管渽珉姐喊???啊？”
　　李帝努于是深深地叹气。
　　比起称呼，渽珉的心意，公司的反应，粉丝的态度，分明有那么多不能确认的东西。
　　而他和渽珉也不是真的情侣。
　　只是在上床。
　　这样的解释不知为何，无法和志晟说出口。

　　海因里希调整理疗灯的位置，罗渽珉发着呆。
　　李东赫隐约有提起过，似乎接下来是dream的回归期，第一张正规专辑之类的。
　　她永远弄不清楚爱豆们新歌叫法的区别，刘扬扬给她解释过，解释到最后两个人笑倒在沙发上接吻，只记得第二天刘扬扬似乎去染了头发。
　　尹志英知道李帝努来接机之后有点八卦地传讯息：感动了吗？会和他恋爱吗？
　　恋爱。
　　节日。礼物。约会。日程。
　　纷至沓来的回忆蒙着细碎的裂痕，扬扬受伤的样子不合时宜地闪现，罗渽珉用力抵住太阳穴。
　　-不能恋爱吧。
　　-爱豆很麻烦啊。
　　如果被拍到的话还不如说是在恋爱。志英姐说，反正做过一次预案，我们这边无所谓哟。
　　罗渽珉没有回复。

　　“要试试吗？朋友送的佛罗娜，我还没冲过。”金素拉看见罗渽珉推门进来，蹬着椅子转到身后的柜子前，拿出一袋咖啡豆。
　　“姐姐会冲手冲呀？”
　　金素拉哼了声，让她随便坐，磨豆机的震动声盖过了金素拉办公室永远流淌的轻柔音乐。罗渽珉看着热水注入咖啡粉中，闷蒸片刻，金素拉再次将水壶倾倒，咖啡粉塌陷出一个方形的小坑。
　　“是不是很简单？喝热的可以吗？”
　　“嗯。我会去试一试的。”罗渽珉捧着纸杯轻啜，“好像不怎么酸，是豆子的原因吗？”
　　“一部分，另一部分是烘焙方式、一小部分是由于冲煮方式造成的差异，嘛，咖啡艺术之类的。有些咖啡店提供磨粉的服务，如果不买磨豆机的话，也可以让店员帮忙。”金素拉冲她眨眨眼，把碎发挽到耳后，“还没有恭喜你世锦赛夺冠。”
　　罗渽珉于是笑起来：“又要麻烦姐姐一年。”
　　啊。心理医生很敏锐，决定好了吗？
　　冬奥年之后，就彻底休息啦。罗渽珉轻松地说，别露出那样可惜的表情呀。
　　“我可是提前退休了哦。”
　　猫咪似的，那样笑着。
　　“那我要祝贺你了。”金素拉说，举起纸杯。
　　录音设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工作，她们又谈起最近的电视剧和电影，罗渽珉说起之前看的一部电影，看完哭了很久。金素拉摸摸她的脑袋，说渽珉共情能力好强哦。
　　最后又绕回她最近的情感生活。
　　罗渽珉被哄得晕晕乎乎地迈上汽车，降下车窗，冷风一吹，脑袋清醒多了，她琢磨了一下金素拉的谈话主旨。心理医生用大段的铺垫高度肯定了她的选择，拐弯抹角地告诉她，喜欢也是正常的，逃避也是正常的。
　　她失笑，手指扣着手机的背板，屏幕熄灭又点亮。

　　总之又上床了。

　　商演刚结束，她拎着冰鞋包和经纪人聊天，酒店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两方都吓了一跳。罗渽珉乖乖问候，还是李东赫先反应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罗渽珉还是不习惯在摄像机面前吃饭，李帝努对之后的自由活动时间没有想法，他向她伸手，她撑着脸听东赫和志晟说话，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把房卡给他。
　　李帝努打了个招呼就回酒店了，罗渽珉变得坐立难安，李东赫要给她倒酒，她瞪他，他还笑呢，说没事啊，度数很低的。
　　中国的孩子们在聊天，李马克在看手机。朴志晟和罗渽珉隔了李帝努原本的位置，犹豫要不要拦。
　　罗渽珉和李东赫对峙。
　　罗渽珉啧了一声，先认了输，酒液划过喉咙。李东赫这才又笑盈盈地揽上她，帝努生日要到了。
　　罗渽珉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我多管闲事，”李东赫自斟自饮了一杯，像在赔罪，“但我们毕竟一起长大，别太狠心啊。”
　　罗渽珉完全不吃这一套，她甚至笑了一下：“这是自由的关系，他如果受伤，可以提出结束。”
　　“你们在交往吗？”旁听生小朴同学发出这样的疑惑。
　　“没有。”罗渽珉淡定地伸手摸了摸搞不清状况的志晟的头发。没有做烫染黑发软软的趴在头上，因为拿下了帽子，乱糟糟的翘起来。
　　“那帝努哥在追姐姐吗？”
　　“是啊。”李东赫插嘴道。
　　“没有。”罗渽珉同时说。
　　李东赫烦躁地看着再次否定的罗渽珉，重读，他在追你。
　　罗渽珉心说你应该感谢包厢紧扣的门，对上他的视线，说，是吗。
　　她并不关心他们这样的关系究竟该如何定义，倒不如说更加期待酒店套房里应该已经洗漱完毕的谈话对象。
　　她轻轻地拍了拍朴志晟的头，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她最终说。

　　酒店客房的暖气打的很足，她花了片刻欣赏李帝努漂亮的肌肉，用吻印上他的嘴唇。
　　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不用有序，不会刨根究底，也不是非要开头和结尾。
　　意义和秩序不适用，规则和约定被越过，混乱的、断续的，只被他们拥有的这一刻。
　　罗渽珉骑在他身上，手指划他的腰腹，眼睛闪闪发亮。
　　其实喜欢被掌控的感觉吧。她没有由来的说。要试一下吗，窒息。
　　李帝努发出一声短促的哼笑。
　　在她快乐的背景音里，他说好啊，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真的吗？罗渽珉挑着眉毛，视线来回逡巡，似乎在打量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下次吧，她突然说，想起来李东赫说明天他们有行程。
　　她迎上李帝努疑惑的视线，丧失了谈兴，趴到他怀里，半闭上眼睛，品味快感的余韵。
　　李帝努没有追问。

　　这一秒钟，她爱我吗？
　　她睡的很沉，头发和枕头把脸埋起来，毫无防备。他躺在她身边。
　　李帝努想要抽烟，又想起自己没是临时起意才要了她的房卡。
　　连避孕套都是在自助售货机现结的。
　　手机屏幕亮起，在夜间静音模式里跳出了推送。李东赫发消息来，问他要回去睡觉吗。
　　-我刚问了，化妆师姐姐带了防水的遮瑕膏。
　　李东赫持续发着消息。
　　-不回来也没有关系哦，明天记得八点来集合。
　　未读终于消失了。李帝努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短。
　　-马上回。
　　他爱怜地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印下一个清醒时罗渽珉绝对不会看见的、珍重的吻。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李帝努汲着拖鞋，走在凌晨酒店安静的走廊上。会和喜欢的人告白吗。
　　李东赫的抱怨在他推门的瞬间夸张的响起，李帝努笑笑，把室内按到只剩下床前氛围灯，躺上床。
　　我不会。
　　什么你不会？李东赫还在刷手机，随口问。
　　李帝努含糊地应付了两句。

　　尹志英第二天来敲门的时候罗渽珉已经洗漱完毕，粉红色的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但她不知为何有点焦虑，无意识的咬着下唇。
　　“欧尼，”她软着嗓子撒娇，“可以帮我买一下短效避孕药吗？”
　　尹志英的神色一肃，立刻用Google检索附近的药剂店。“他没戴套吗？”
　　“戴了的。”罗渽珉用手指抵了一下鼻子，“我怕万一。”
　　尹志英滑动手机的动作变慢，笑意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那没关系，让海因里希给你开。”
　　罗渽珉想想也是，开始检查行李。
　　“做了个梦吓到了。”她解释，嗓子仍有点哑，把护照递给海因里希，“我梦见我抱着一个小孩——”
　　“也不一定就是你的小孩。”尹志英检查了洗手间，把灯关掉，“综艺节目之类的，蛮常见的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个。”罗渽珉完全从那种情绪里抽离出来，“好好笑，还没放假呢，差点疯掉。”
　　“回去还有两个访谈，五月底还有最后一场冰演，要接个综艺玩吗？应该有行程合适的。”
　　“就那样。”罗渽珉合上行李箱，拉上拉链。
　　拿起李帝努放在桌子上的房卡。退房。
　　去机场的路上，又想起昨天偶然和DREAM碰到。像是喝掉汽水之后发现瓶盖里面刻着再来一瓶。比起刻意打听行程之后接机，纯粹的偶然事件处理起来更为轻松。想做的话就给出房卡，不想做的话就敷衍掉。这样方便的关系，对双方都好吧。
　　不过，被拍到就是另一回事。
　　对方经纪的联系姗姗来迟，提出希望一起拍摄物料，至少被曝光的话能有托词。尹志英在起飞前念出讯息，罗渽珉随便地点了头。
　　只是忽然很想家。

　　高中还没有放假，升学率和出生率一样低的恐怖，补习班的传单发到了校门口。罗渽珉小跑了几步，冲到警卫室底下。学校的格局没怎么变化，但设备好像都被更新过了，就连走到妈妈办公室的门口都发现换了锁。她坐到舒服的转椅上，拿起妈妈的杯子，给自己冲了速溶咖啡，和偶尔进出的妈妈的同事们打招呼。
　　屁股都没坐热，就看见一对儿小情侣被领过来谈话。罗渽珉第一次现场听八卦，竖起耳朵，听见老师问他们，补习班的费用不低吧？每天为了读书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拼命的努力一直到现在了，如果没办法升学的话，以后要去做什么呢？
　　人们不是为了过上好的人生才升学的，一次选择也不会改变未来的命运，重要的是，你们能负担试错的成本吗？
　　罗渽珉听得太入神，脑袋被轻轻地拍了下，妈妈拿着卷子笑眯眯的站在她身后。她扁着嘴站起来，椅子咕噜噜的滚开，她连忙用脚勾住。走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嘈杂，年轻的年长的老师们收拾着东西。已经到放学时间了。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妈妈走向地下车库，脑子里还惦记着刚才老师的话。妈妈给汽车预热，她系好安全带，车窗的玻璃上划过水珠，雨幕把学校远远地笼罩进去。后视镜里也看不见熙攘的人群时，罗渽珉捏住悬挂着晃动的玩偶。
　　“如果当时我没办法好起来，不对不对，如果我没能入选国家队，妈妈打算怎么办呀？”
　　“嗯，怎么办呢？”妈妈慢悠悠地说，“你喜欢的话，就一直玩好了呀。”
　　“诶？那那个试错的成本呢？”
　　“乖宝，这个世界是很残忍的。虽然风险是一样的，但有些人没办承受的风险，对于别人来说也许都不会被在乎。”
　　风险。
　　说起来，志英姐传来了那边团队做的预案。被当做社内公开的恋人那样，拿出了和前一次完全不同的方案。应该是因为两人出道时间不同，组合的知名度、个人粉丝规模也有差异。即使如此，还在拼命强调最好不要被拍到的DREAM的经纪人看起来非常可怜。
　　体量大的新闻社会优先选择交换资源，小报为了销量则毫无顾忌，多耸动的标题也会取，诸如此类没必要的知识被塞进脑海。会被这样叮嘱，也是因为李帝努的原因。对于李帝努来说，这样的关系真的方便吗。类似的思考在罗渽珉脑海里出现过几次，但她有时候会回想起他盯着她的眼神。
　　在那些瞬间选择存在的，不是偶像，不是商品，不是工业里的一环。
　　所有人都知道前程更重要。只是在理智的秩序之下，也会有冲动的、想要竭尽全力打破些什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