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计划，变化和大冒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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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烈日炙烤着街道，如同学校语文课本里的环境描写一样逸散出烟火气的日常。当然了，这是错觉。火热的太阳并不火热，这点温度也算不上炙烤，我更没有去过学校。我带着娜迪亚晒太阳消食，心想应当叫那些见识短浅的人们抬起头来，好好看看我这双眼睛，我这里才有真正能够炙烤万物的太阳。
这样说可能会显得我多愁善感又闲得发慌，但其实我还是有干正事的。我只是没跟你们说，其实我脑袋里想的事情要多得多。就拿散步消食这件事来说，这是为了确保娜迪亚能在在空中高速运动时保持空腹状态。
娜迪亚是超人类，如果是在离开基地前遇到她，我绝不会怀疑她的身体素质。但有凯文的先例在前，我想我现在还不能对我带人飞行的能力水平抱有过大的自信——我带凯文飞离森林那晚他在整个过程中表情难看，一落地就吐了个昏天地暗。虽然我更倾向于导致凯文呕吐的心理因素多于生理因素，但稳妥起见，我决定还是给予小女孩的身体健康适当的关心。毕竟我们要去纽约，在国内的跨州旅行里，这也算得上是长途了。
是的，你们没听错，我要带娜迪亚去纽约找玛德琳。
这并不是应付红河孤儿院管理人员的幌子，而是我在读完娜迪亚的档案后做出的决定。
尽管彼时受到脑内伤势的影响，我的判断力有所损失，但休息养好伤后再回头审视这个想法，我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娜迪亚不能流落在沃特之外。在最开始娜迪亚平地惊雷抛出收养话题时，在那短暂的热血上涌的几个瞬间，在我给整所孤儿院的成年人判下死刑的同时，我曾动过与她一起亡命天涯的念头。但那些写在白纸上的黑字很快告诉我一个事实：娜迪亚不可控，她被那些讨厌的人类关禁闭是有充分原因的。两天两夜的昏迷只是进一步佐证了这个判断。我不能只是简单地把爪牙锋利的幼狼养在羊群里，指望她不会一时兴起爆掉两个脑袋助助兴。
我当然不是说我对娜迪亚毫无约束能力。我是沃特所承认的当世最强的超人类。如果你们不相信沃特的名号，那就相信研究员们得出的数据，相信人类所观测到的现实。我的实力、甚至我尚未完全兑现的潜力就是这样客观的、绝对的、无可辩驳的存在。这些真理流淌在我的血液里，编织在我的基因中，远比欧洲贵族所谓的蓝血要更加真实。
我毫无疑问是要比娜迪亚强的。否则我现在就会在耶和华的天堂、撒旦的地狱、拉奥的乐园、或者随便哪个放牧落败的死者的地方。但我还不够强，我的强大不是断层的、碾压式的、无所不能的强大。我可以轻松应对一场火灾。有我出手，没有人需要做选择，没有人需要被抛弃，就算是残酷的现实也要在我面前弯折膝盖。但我并不总是尽善尽美。
娜迪亚发动能力时肢体动作也会相应发生细微的改变。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当然有机会通过观察这些细节在她准备动手时打断。但有能力做某事不等于一定会做某事。我难道能保证自己会时刻防贼一样盯着娜迪亚阻止她伤人吗？拜托，她是我的，我又不是她的。我喜爱这个本不该与我相遇的孩子，她的到来于我而言就像在圣诞树下拆到未曾期待过的礼物一样让我惊喜。但娜迪亚不是我唯一的优先事项。我的喜欢没有那么昂贵，我不会为了那种轻飘飘的情绪倾尽一切。
和娜迪亚这样的超人类打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如今我尚且可以把她的威胁和一场备受关注的火灾归为同一等级，那等她更熟练地掌握超能力之后呢？要是有一天她能够缩短技能的前摇、掩饰自己的身体反应，到时候我要怎么阻止她发疯？如果我和她在人群中打起来，我要怎么控制附带损害？
当英雄是很困难的，当个只给他人带来救赎而不沾染灾厄的英雄更是难上加难。我或许能找到制服娜迪亚的同时还不伤及无辜的好办法、达成有惊无险的合家欢大团圆结局，但试错的代价会是无关人员的生命。娜迪亚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的品行如何尚未可知，我无法预测一旦确认我不希望连累他人，她会不会把人命当作筹码紧紧攥在手中。我更担心的是，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会不会因为不能忍受被要挟，自己先把人质杀掉。
这不是没有可能。嘿，别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我不是好人难道是什么很新的绝密消息吗？真到了打急眼的时候，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娜迪亚是危险的，我也不见得就比她更无害。更何况我在第一次见面中就已经验证，娜迪亚的超能力可以对我的理智造成一定影响。
综上总总，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把她留在沃特比较好。说到底孩子和财产其实是属性相似的两项标签，十八岁的我嘴上说得再好听，本质上也不过是受人摆布的大龄儿童，是连上桌对弈的资格都没有的、困于两色方格之中的棋子。
娜迪亚的能力如果使用得当，会是一张极好的手牌。我离开基地六天了，博士一点找人的动静也没有，沃特旗下的红河孤儿院也完全没收到我跑路的消息……加利福尼亚是不能留了。横竖我镭射线也算用得有模有样，提前返程勉强说得过去。在瓦格鲍姆博士对沃特的真实态度并不明朗的当下，我最不想做的就是让娜迪亚也卷入其中。
把这样好用的能力平白送给其他派系更不可能。无论我选沃特外的其他派系还是沃特内的其他派系，玛德琳会都将视此为背叛，而收礼的人却不一定会欣赏这次投诚。离家出走是一回事，但如果我吃里扒外，事情会严重的多。我犯不着自绝生路。
还有……
好吧，我不编了。娜迪亚本来就是玛德琳养在孤儿院里的孩子，她的能力有什么潜力难道还缺我特地跑过去告诉人家？这天底下哪有拿别人自己的东西给她献殷勤的道理？玛德琳才不会高兴我把她远远安置在孤儿院的杀人利器丢到她面前。她又不是真的不怕死。
人不能走极端，但成天瞻前顾后也没意思。我带娜迪亚回沃特塔，是奔着给孩子培养艺术素养和提高审美情趣去的。
你们看八十二层的天花板，画布一样空白，不正适合拿来作画吗？那里是沃特的权力中心，别的不说，红颜料管够呀。比起内情不明的红河孤儿院，那个地方才是每一滴血都不无辜的、罪人的巢穴。
我都在沃特住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总部那边没藏着掖着十来套专门针对我的能力部署的应急方案，我是万万不信的。娜迪亚就不一样了。好不容易捡回来一个帮手，这小女孩对反超人类声波武器的压制也熟悉，我都吓得走不动路了她还能伸手拉我。瞧瞧这素质、这反应能力，这么好的条件就是用来做大事的！
至于玛德琳，嗯，等我们以沃特塔八十二层为典型范例将街头涂鸦文化引进室内，再把满屋子的艺术作品送给玛德琳，还怕她不高兴？
……
这可真够尴尬的。上帝也好，拉奥也罢，无论哪个遥远的神明都不会有篡改人的意志的伟力。就算有，祂也从未回应过我的祈祷
——她肯定不会高兴的。非常遗憾，玛德琳的心情目前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我在红河孤儿院昏迷了两天，整整两天！两天的时间里我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无所知，这两天的时间里红河那些人有无数次机会向上级汇报，只要一次与玛德琳的通讯就能戳破我的谎言。哪怕他们不知情的作态毫无异样、哪怕那份检查报告通篇是些中规中矩的常规项目、哪怕我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任何被动过手脚的地方，但万一呢？
万一博士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正借着其他人的眼睛看着我呢？万一我已经被沃特的耳目所包围、所行所言都成了供他们戏谑的笑料呢？洛杉矶的街道上一派平和景象，我能听到每一颗心脏跳动的频率，可我听不懂其中的想法。这颗心是在因我而提速吗？那颗心如此镇定，为什么它的主人看了我两眼？为什么它们没有一颗看上去不像是蛰伏着蓄势待发的蛇头？
我不想面对博士的失望和斥责，不想招致玛德琳的不解与不满，不想把强大的力量用在逃跑上、惶惶不可终日。这本是我擅自离开加州分部研究团队的势力范围时早已默认要付出的代价，但我后悔了。我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心里的不安越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我怀疑我头上的伤没好全，否则没有理由解释我的心态为何如此不稳定、我的想法为什么这样偏执。
可我没法拿前路去赌一份飘渺的好运气。沃特是对我宝贝得紧不假，违令失联也能说是个可大可小的错处，这一路上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有闯下大祸、对返回来路心存希冀，但反超人类的声波武器比所有这些小打小闹都要严重得多。这种外界没人知道、内部三缄其口的针对性声波，从小到大除了我离家出走那次，沃特从没对我播放过。他们甚至没拿它威胁过我，就好像沃特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这个秘密武器一样。但这怎么可能呢？我亲身体验过声波的效果，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历过一次就再也难以忘怀的体验，他们怎么知道我忘记了？沃特为什么会想要我对此保持无知？
我畏缩了。我当然会。从我踏入隐藏在沃特洛杉矶的下属机构时起，我就进退两难了。就算让每一双不敬的眼睛都永远闭上又有什么用呢？我根本不会处理案发现场，留下那栋房子就和签上我的名字一样直接。但彻底的毁尸灭迹又不能绕过孤儿院里的孩子……两全的办法毫无意义，反正我已经错过了处理问题的48小时黄金时间。现在就算我回沃特去，事情也会大不相同。
我以为我会失控、发狂……我不知道，也许是眼冒红光720度无差别烧烤？但我没有，我甚至有耐心呛完红河的人之后趾高气扬地带着娜迪亚从正门走出去。我散着步，假装一切都好，脸上还能扬起毫无负担的微笑。我熟练地自我宽慰：这么些天我跑也跑了，反思也反思了，不就是放不下沃特把公司当家吗？看我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以后也别分什么沃特的和我的了，直接叫梅芙、凯文他们一起加入我的大家庭。到时候瓦格鲍姆博士当爸爸，玛德琳当妈妈，娜迪亚可以当妹妹。什么“你不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看谁敢不陪我过家家。
然后我抱起娜迪亚，捂住她的眼睛，在极速飞行的同时附在她耳边低语：“等我松手的时候，你要对你眼前的任何人使用你的能力。否则你就没有未来了。就算你反过来帮他们对付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我更不会放过你。但只要你做得足够好，只要我们成功了，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红河会给你们过圣诞节吗？想象一下，这会比你十二年来庆祝的每一个圣诞节发生在同一天还要美好。”
我想我还是失去了理智。管他呢，我从来没庆祝过圣诞节，但今年我有机会过一个有生以来最棒的圣诞节——如果那时候我的生活还没有分崩离析的话。
这不像听起来那么困难，对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计划，变化和大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