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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   我心中暗想,这宗山实在是奇怪。他让我不许透露他的存在,可他自己却亲自跑到我们面前来。他明明在帮我们,可穆阳和如意却很肯定地说此人是她们曾经要暗杀的对象。这人,到底是谁呢?他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到底是哪一派别的人呢?回去之后,如果紫菡她们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呢?

      回到联络点,紫菡和史书记都已经回来了。
      “三哥呢?”我环顾四周,依旧没有天娇的踪影,于是问紫菡。
      “突围撤退的时候就没见到她,希望不是被日军抓住了。”紫菡焦急地回答。
      “这三哥,怎么那么冲动呢。”我略带埋怨地说,“如果不是她,秀梅姐也不会牺牲了。”
      又一个来自共,产,党的战友为了我们而牺牲,而且还是和我们在东亚饭店共同战斗,在龙虎山时朝夕相处的秀梅姐。
      我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忍不住盈满了眼眶。
      “张秀梅同志很英勇。”史书记悲伤地说,“我们要把她的这笔账算在日本鬼子的头上,总有一天会让日本鬼子付出应有的代价。”
      或许,我们不该悲伤,可是我却控制不住。不是没见过牺牲,只是看着自己太过熟悉的人生生地在眼前逝去,一时缓不过劲儿来。
      干我们这一行的,似乎早应该把生死置之度外。我们每天在死亡的边缘游走,总有一天也会面临这一刻的。
      “大哥,你们是怎么突围的?”穆阳忽然问紫菡。
      “史书记带来的游击队在打外围,引开了敌人的主力。我们冲出去的时候,也有好几个游击队员牺牲了。”紫菡的眼里也含着泪,她也沉浸在了悲伤的氛围里。
      原来,这次行动,牺牲的不只秀梅姐一个人。江东游击队的队员们,为了能使我们顺利突围,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几十个队员抵抗着千百日本兵,打到最后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真是无比惨烈的一战,只为了使我们黑玫瑰顺利撤退。
      我们的命,是他们游击队员用鲜血换来的。而如果不是天娇一时冲动开了那一枪,我们原本可以全身而退,根本不会被鬼子发现。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天娇才一身疲惫地进得屋来。她穿着的已不是去之前的那身日本军服,而是换上了藏青色的“黑狗子”警服。看样子,她也是好不容易才从敌人的包围圈中跑出来。
      屋里的气氛不太对劲,每个人都带着一脸哀怨与忿恨的眼神看着刚刚进门的天娇。
      天娇似乎也知道事情是因她而起。她低着头、抿着嘴,任由我们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紫菡冷冷地说。
      “大哥,我们黑玫瑰说过‘同生共死、永不分离’的,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呢?”天娇没有料到紫菡会这么说,有些焦急起来。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冲动,有多少战友牺牲了?”紫菡的眼睛因为强烈的悲哀而泛红,似乎要迸出火光来。“你知不知道,秀梅姐已经不在了?”
      “大哥,”天娇在这一刻似乎也带了强烈的内疚。她颤抖着声音说,“我以为,凭我的枪法可以成功歼灭李逸群,我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我……”天娇哽咽着,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大哥,史书记,对不起……对不起……”天娇叠声倒着歉,深深地鞠下躬去。
      “天娇,”紫菡也有些动容,她顿了顿,柔声说道,“你要好好吸取教训啊,这种事情,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说完天娇的事情,如意提起了有关宗山佑也的事情。
      我也顾不得曾经答应宗山的话,终于把我所知道的,有关他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紫菡她们。
      我从笔架山的时候说起,把几次遇到宗山的情况都详细说了出来。当我说起那天在外白渡桥有人帮我们用通关口令度过日本岗哨的时候,穆阳和如意也都表示了自己的疑问。我所期待的是,如果紫菡她们有可能,希望能打听到一些有关宗山真实身份的消息。我一直希望宗山是友非敌,这样万一他确定是能帮我们的人,我们也可以多一份重要的胜算。
      当然,我依然没有说出宗山让我离开黑玫瑰投靠他的话语。
      史书记听完我的叙述,也非常吃惊,“这宗山佑也,是个地道的日本人,而且是个非常极端的纳,粹,分子。他是生化武器方面的专家,一直在东北从事对华的细,菌,武器研究,甚至对活人进行病毒,试验。曾经,我们的人也试图消灭他,结果都没有成功。此人行踪诡秘,几乎没人能掌握他的行动规律。”
      “生化武器?病毒,试验?”我想起他曾经说过他给两个日本小兵下点“料”的事情,不禁毛骨悚然。如果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不是一般的可怕。可是,“不对呀,如果他真是个极端危险的纳,粹,分子,那他为什么会几次三番地救我?”
      “这……”史书记也不确定,“除非,你遇到的人,不是真的宗山佑也。”
      “不是宗山佑也?那会是谁呢?”我更加糊涂了。“你们不是说,宗山佑也一直在东北吗?那,会不会是同名同姓?也许,这个日军铁道医院的宗山佑也,不是你们曾经要消灭的那个人?”
      “可是,他的样子,的确是宗山佑也。”穆阳说。
      “外貌不可靠,想想李逸群可以找个替死鬼,这个宗山说不定也是易容假扮的呢?”我对于第一次刺杀李逸群的情景印象太过深刻了,立刻提出了怀疑。
      “也是有这种可能的。”史书记点点头,“我会继续帮你们打听的,如果有别的消息,我会告诉你们。”
      “那么,麻烦你了。”紫菡客气地对史书记说。

      离开联络点回到学校的我,始终被悲伤笼罩着。
      我是第一次经历那么惨烈的战斗。这一仗我们虽然没有人员伤亡,共,产,党的游击队员们却是伤亡惨重。这用战友的血换来的平安,我实在是得之有愧,仿佛自己是偷生人间一般。也许,我们,也该为共,产,党做些什么吧。
      外白渡桥一战,李逸群没有被成功消灭。而离重庆给我们下的最后通牒,只剩下两天时间了。两天内消灭李逸群,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们得到密报,李逸群为了防止我们再次进攻,这几天一直住在熊井的寓所里,每时每刻不离熊井左右。那熊井的寓所是日军特务遍及、重兵把守之地,我们几乎不可能接近。
      不过,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我想起了在外白渡桥突围的那天,宗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李逸群他活不久了。难道,他要采取什么行动了吗?这么重要的话,刚刚我居然忘记向紫菡报告了。这宗山佑也,如果真的是友非敌,对于我们来说倒是个天大的好事。
      可是第二天,我到处找不到紫菡。发出联络信号没有回应,各个联络点都没有人影,我甚至跑去《申报》报社,依旧不见紫菡的踪影。奇怪,紫菡从来也不曾失踪过呀,以前若是发出信号去,一定会有回应的。

      只好先去正义武馆找穆阳了。
      黑玫瑰的纪律是,有事情必须通知紫菡,然后由紫菡发出信号召集大家。不过紫菡对我和穆阳的私下来往倒是睁只眼闭只眼,所以我过去也总是一有事就想到去找穆阳。可是,自从那次在龙虎山莫名其妙地和穆阳闹僵了之后,我和她的关系就变得很奇怪。明明想她想得要死,却偏偏强迫自己两个月都没去找她。那阵子我每天都把自己埋在书本堆里,忙着研究无线电。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怕自己停下来又会想起穆阳。可是接下来明明见到她了,为什么偏偏又忍不住想要逃开呢?
      怎么就这么拧呢,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正义武馆原本是江东抗日游击队的一个联络点。自从外白渡桥事件之后,武馆就一直处于关门大吉的状态。敲门也没人应,不知道里面的人都去了哪里。
      穆阳,当然也不在。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忽然想到也许该去张叔的住处看看。穆阳跟张叔他们一向走得近,或许他会知道穆阳在哪儿。另外,我也想去看看那个从玄云观里救回来的小道士,想看看他最近好些了没有。
      最近上海的气氛忽然变得特别诡异,日本人似乎开始了更加强烈的动作。
      自从那天在外白渡桥突围之后被日本岗哨盘问开始,上海的日军岗哨就如蜘蛛网一般越布越多,似乎有遍地撒网的趋势。而在市郊,甚至是在整片地区拉起了铁丝网,筑起碉堡,挖起沟渠,把个上海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区域。看来,日本人注意到上海的抗日力量越来越猛烈,害怕起来,开始进行反扑了。
      好在,我出门之前带了特别通行证,又会日语,加上上回宗山佑也说出的通关口令,一路上冒充成日本人,倒也顺利过了关。

      来到张叔家门口,我按照特定的节奏敲门,示意他们是自己人。
      没多久,有人来开门了。我一抬头,果然是穆阳。
      “进来吧。”穆阳的神情中明显压抑着愤怒与悲伤。
      “亮亮呢?我们救回来的那个男孩子呢?”我环顾四周,没看到两个孩子。而张叔,堂堂的武馆老板,看起来那么强壮的一个人,这时靠在桌子上,不住地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张婶,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眼睛早已肿成了桃子。
      “亮亮失踪了,那个男孩子也失踪了。”张叔哑着嗓子说。
      “什么?”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叔,确定他的眼神中没有玩笑的意味,这才相信了这个消息。
      “怎么回事?”
      “他们是在日军铁道医院失踪的。”穆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算冷静,“日本人最近开始了清乡运动,家家户户地盘查,只要是有适龄的男孩子,就把他们带到铁道医院去检查身体,结果就再也不曾回来。我本想把这个情况报告大哥,可是大哥这两天都没有露面。”
      我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穆阳,“张叔、张婶这个样子,没关系吗?要不要叫史书记他们过来?”
      “史书记他们已经在准备转移了。自从外白渡桥那一次行动失败后,游击队也是大伤元气。现在日本人开始清乡了,他们身份已经暴露,留下来很危险。”穆阳镇定地叙述了知道的情况,“张叔和张婶主动要求留在上海继续战斗。他们没有参加那次行动,又有武馆作掩护,目前还算安全。一方面他们想追查失踪孩子的下落,另一方面在上海也要有人做内应。”说完,她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他们没有那么脆弱。”
      “四哥,你对我,终于不那么冷淡了。”我感受着穆阳久违的亲切,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穆阳听到我的话,略微显得有些不自然。她掩饰似地一笑,“我什么时候冷淡了?”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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