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荆棘》程译舟

38、第 38 章

　　人在空闲的时候总会想些什么。彭豪想起刚搬到临时住所的唐元成和崔证，他们俩对事物的好奇太过头的样子着实让人不悦。

　　“（唐：崔证你看这白瓷的花瓶！这窗上的风铃不错，不如放在床边挂着吧，真的好好听！）”
　　“（崔：好啊，唐元成快来，这床软得很，还有这枕头！）”

　　“（那两个家伙浑身上下都不靠谱！）”

　　“（好香啊。）”

　　用清醒的等待挽留必将消逝的时间，浓郁的豆香令人沉醉其中，不知不觉陷入虚幻的梦境中。

　　“（变得更有灵气了。）”

　　小枫树感受到温柔和爱意的目光，趁着日暮微风展现自己可爱的一面借此表达谢意。陈临风注意到坐在自家门前的弟子，脚边的霞光像是偷扯走盖在身上的纱。从良华楼谢带回来的绿豆糕早在路上解决的一点不剩，此时陈临风再闻到味儿还想着去赵恩泽那儿一趟。

　　“（是早上跑腿的弟子。）”

　　“醒醒。”

　　挣不脱困意的牢笼，彭豪还以为是什么柔枝落在了头上。

　　“我不叫醒醒……”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彭豪。”

　　惺忪的睡眼，拖拉的声音，彭豪努力看清被模糊的真相——发卷似攀墙蔓、清秀俊朗的侧颜、清澈灵动的眼睛，彭豪抬头仰望的瞬间心如柳叶点水般触动了心田。

　　毫无心理准备的陈临风一如既往地推开门，一地的陶罐片就像精心布置欢迎仪式。

　　“城主，这是你要的东西，还有这筒甜水，是店家送的，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陈临风眼里的惊讶在眨眼间变成平静如水。彭豪匆忙起身提起身旁装满甜水的竹筒，一并将油纸包好的绿豆糕递给陈临风。

　　“没有，辛苦了。”

　　接下手里递来的糕点和甜水，竹筒散发着阵阵淡淡的清凉花香。

　　“属下就不打扰了，城主早点休息。”

　　陈临风见彭豪只穿了两件，客套的关心道

　　“嗯，天气转凉了记得多穿一点。”

　　自从来到凌云城最多也只听到共事的师兄师姐讲任务分析和各方各界的消息，这还是头一次得到关心，难免会感到不自在。

　　“好的。”

　　【喵~】

　　“（有猫？）”

　　梨花迈着傲娇的小步伐走到陈临风的脚边不停地蹭，仿佛在说‘快夸我做得多好！’彭豪目送陈临风进家门，最后‘咔嗒’一声才反应过来天快黑了，要回去歇息。

　　回去的路上袭来阵阵凉风，彭豪逆向行走在为任务奔波的人流中，不禁想起陈临风说的话，那一句‘天气转凉了记得多穿一点’还有从屋里走出来的一只样貌常见的小猫。

　　“（仔细想来，师姐师兄们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

　　楚城主的退位是陈城主处世态度的转折点！

　　【啪沙】【啪沙】

　　赵恩泽端着做好的绿豆糕来到凌云城城门口，明明是喜静的人却被安排在最嘈杂的住所。

　　【咯—嘡，嘡】陈临风弯腰清扫着一地的碎片，好在马上就能清理干净，而罪魁祸首正趴在椅子上悠闲地舔着爪子，挠挠耳朵，时不时一展自己的好猫嗓。

　　【喵~喵~】

　　“哼哼~哼哼~”陈临风跟着它愉快地随便哼调。

　　【喵~喵~喵呜~】

　　“此曲好似山谷鹂鸣，婉转动听。”陈临风像个说书的点评两人的佳作。

　　【喵喵！】梨花听得出陈临风在赞扬她唱出来的歌曲，得意洋洋地自夸。

　　“临风，我回来了。”

　　室内的一人一猫听到了门外熟悉的声音，陈临风把收拾好碎片碎渣的簸箕和扫帚放在屋内的角落，梨花轻盈地跳下椅子一步一步走向关好的大门。

　　【喵，喵。】

　　“来了。”

　　【吱咿—】

　　陈临风拉开门，一阵对于陈临风而言无法自拔的香味扑鼻而来，正是从赵恩泽手里端着的那份黄色油纸包装里散发出来，陈临风关上门不给凉风插脚的机会。明晃晃地摆在桌上的竹筒和糕点赵恩泽视若无睹。

　　“还是家里暖和。原想做一些过早，揭蒸笼盖后才回过神来，我把你的一份也做好了。”

　　【喵~】

　　“在我手上极有可能留不到明早了。对了，桌上那是买绿豆糕送的甜水。”

　　“绿豆糕得提心吊胆地过一晚上。”

　　梨花来回撒娇般来回蹭着赵恩泽的裤脚，猫叫声里充满了期待。陈临风开心地接下赵恩泽手里的心意，坐在梨花好不容易把‘领地’捂热的位上。赵恩泽抱起在地上撒娇的梨花坐在另侧的椅子上，带着歉意向怀里不停扒拉着自己的小猫说着。

　　“梨花想要什么？跟我说说。”

　　【喵喵。】

　　陈临风担心赵恩泽没有给梨花带好吃的东西，默默放下手里的糕点走向卧室里。

　　【喵！喵！】

　　看到赵恩泽拿着小枝干，小枝干上有一短绳，短绳的末端悬着一小块牛肉，陈临风只好背着手藏起刚拿出来的一包肉干。

　　【喵呜~】

　　梨花两眼瞪得圆圆的，两只后脚支撑着伸直的身体，像超人变身的模样想勾住那块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诱饵’无论是蹦跳还是借力跳始终差那么一点。赵恩泽听见陈临风走来的声音，也感觉到陈临风坐在另侧，看着被耍的梨花，手捂着脸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

　　“噗呲，呵呵呵，哈哈哈哈。”

　　陈临风听着愈来愈大的笑声，耳根子都听得通红，他不仅耍了梨花，还耍了他。

　　【喵呜？】

　　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的陈临风夺过赵恩泽手里的诱杆，在耍了两下后便让梨花如愿以偿得到了那块新鲜肥美的牛肉。

　　【咯当，咯噜噜——】

　　小枝干从陈临风手中脱落。

　　【啪！哐！】

　　双手用力拍在椅把手上，陈临风冷着脸倾身生气的对笑得合不拢嘴的赵恩泽低声质疑。

　　“很好玩吗？”

　　赵恩泽长舒一口气，从容坐直身靠在椅背上，游刃有余地直视那双如利剑般锋芒的眼。

　　“跟你不堪入目的演技一样有趣。（克制常态的情绪，故作深沉的模样看得我似上刑般难受。）”

　　“你敢笃定眼前的我是你的故人？”陈临风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只能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来动摇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赵恩泽毫不迟疑地亲吻上陈临风的双唇。

　　“这一点，毋庸置疑。”

　　“既然知道我的存在，不除了我？”陈临风试探的语气里藏有几分心慌，后悔说出这句话。

　　赵恩泽缓缓靠近陈临风，双额相贴，调侃道。

　　“我还要给你暖床啊~”

　　眼前正思索的男人眼里添了几分不该有的不安，只见他缓缓站起身在他面前徘徊。而赵恩泽则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他想清楚，直到他站定了脚也没发现梨花爬上了另一侧的椅子津津有味地嚼着小包里的肉干。

　　“就这？”

　　“不放心的话，可以试图找到我的把柄。”相比于此刻的陈临风，赵恩泽的身上更能看出自在一词。当赵恩泽伸手时，没有察觉到恶意的陈临风并没有躲开，温润如玉的手掌抚在陈临风的脸颊，嘴唇上依稀感受到指尖的摩擦。

　　“找到它，不过是时间问题。”陈临风认为赵恩泽在向他挑衅，欣然接受他以为的战书。

　　“（你有几分胜算呢。）”赵恩泽放过陈临风的脸颊，转而整理着他的衣着，哪里皱了赵恩泽就抚平哪里。

　　“师父说今日放我出来是例外。”赵恩泽再次亲上陈临风，与之不同的是这一次亲得很仓促的像蜻蜓点水。

　　“走了。”

　　【哐！】

　　【喵！】

　　陈临风一个巴掌拍在门上，挽留要离开的赵恩泽，趁他转身的瞬间，踮脚凑上柔软的唇。赵恩泽地看着他吻上自己的模样。陈临风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窒息的占有欲，被吞噬的无力感，想要推开的手越来越使不上力气，站稳身体的着力点不再是脚上。

　　“（我们不止探讨过这一点。）”

　　赵恩泽为那抹迷离所动容，那是真挚的，不夹带杂质——纯净的感情。

　　“临风。”

　　那双眼眸充满戏谑，欺骗的样子，赵恩泽见过。

　　在抱起陈临风这件事，赵恩泽算得上轻车熟路。

　　彭豪在得知陈临风已是二十又二时大为震惊，以他的身形和面容怎么会与这般数字相搭，听一位在凌云城待得时间较久的师兄说陈临风在五岁时就进了凌云城，好似过了两三年吧，陈临风与他的师父楚远卿之间的关系变得连仅见一面的陌生人都不如，后来有一弟子在练习感应能时，发现陈临风身上没有缔能联通武器的通脉，当时好几位同门都在感应一致得出——人为的剥离，彭豪再问楚陈师徒之间关系的恶化是否与通脉有关，对于这类敏感的话题没人敢再议论。

　　觉得话语戛然而止的气氛略感尴尬，只好换一个话题，关于陈临风的年龄与实际不符的问题。有一师姐说是因为陈临风的缘晤开得早，身体跟不上缔能的消耗，但这种情况只要在‘形’之前养好身体就不成问题。

　　平躺在床上的陈临风穿得单薄，迷迷糊糊地看向坐在床边的身影。

　　安静的氛围总能给陈临风带来舒适感，赵恩泽清楚他此刻的所需未再多言。

　　刺破黑暗的不一定是附带希望的光束，也可能是……

　　“（呜呜呜，陈临风，不要看，不要看！）”

　　女人声嘶力竭的哀求，脑海中埋藏在深不见底的地方里传来一声声锋利的刀刃划破的嘶啦声。

　　“呃……不要……”

　　“（看在你是我师弟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章尚远一句微不足道的提醒。

　　“嗬……嗬……”

　　还有在美梦的前奏前喧宾夺主的胥家惨状。

　　“胥寂……我没处理好，是我大意了……”

　　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攥皱了的被子，被噩梦折磨的陈临风只能以翻身蜷缩的姿态防守。赵恩泽从屋外端来一小香炉放在靠窗的桌上，柔丝缥缈，挟来宜人的药香。

　　梦中，瑟瑟发抖的陈临风坐在草地上抱着身子蜷成一团，浑然不知那些他害怕的已离他远去。

　　赵恩泽伸手碰到那小脑袋瓜，就吓得陈临风抖得浑身一激灵。

　　“临风啊，是我赵恩泽。”

　　感觉到一只温暖而具有安全感的手在摸自己的头，吓得胆颤心惊的他决定鼓起勇气试探性地缓缓抬头，在那一刻，陈临风眼里的一望无垠的星空与草地只能为温和且不失严肃的他做衬托。

　　“我……”粉嫩水润的双唇之间就吐出一个字便紧闭着不愿再说。

　　肉嘟嘟的小脸上可藏不住心事，可为什么不说呢。陈临风就这么看着他，就像在考虑要不要跟他分享这个秘密。

　　赵恩泽放下手，起身走到陈临风的身旁坐下。陈临风盘着自己可爱的手指，就在陈临风准备将大拇指放进嘴里啃时，赵恩泽轻拍下他的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想说的时候再说，再纠结下去你的指头们就要开战了。”

　　“知道了。”陈临风不纠缠手指，而是开始在草地上摸来摸去。

　　【沙沙，沙沙】

　　“（紫色的。）”赵恩泽仔细看向月光照在陈临风发丝上的颜色，那抹紫色很暗，暗到几乎看不出它与黑的分别。

　　“这里是之前我们下马歇脚的地方，我在这里做过一个梦，梦里发生了很多事可大多都记不清楚，只知道最后你跟我说了句‘留在这里吧！’。”

　　“如果现在让你回答，你是走还是留？”赵恩泽不过是接着他的话随口一问罢。

　　“我才舍不得离开这里！”

　　【喵~】

　　梨花悄咪咪地钻进两人之间，眼见露了馅便更大胆地跳入陈临风怀里。赵恩泽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挠他，转身一看，是一根随风摇动的狗尾巴草。

　　赵恩泽往陈临风的身边挪一点，陈临风就往外边挪一点。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等待黎明的曙光，陈临风注目远处连绵的山峦，他在享受还未虫鸣唤早的宁静，炯炯有神的双眼还在挽留荒诞的夜景。梨花从陈临风的怀里溜出去，绕到他的身后往上爬，看准陈临风的肩膀……

　　【喵呜~~】

　　“嘶——”肩上的疼痛感将陈临风从虚幻的梦境中拉回了现实。

　　【啾~啾~】

　　两只小麻雀在常青树上看热闹。

　　“（再好好想想……）”

　　一滴墨水在笔尖摇摇欲坠，面对一张白纸无从下笔的王旭鹤略感焦灼。一堆画得乱七八糟的纸稿零零散散地围在王旭鹤身边，悬在笔尖的墨终于落下，王旭鹤又浪废了一张白纸。

　　“（有了，这次写木匠与商人的故事。）”

　　“可瞧仔细了？”
　　“相信我，快去，快去。”（左边的女弟子）

　　左右两旁的门洞边驻足了两三群结伴而来的女弟子，路过的人纷纷对她们投向诧异的目光。

　　“（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了。）”
　　“别去，这里是长老的住所。”（右边的掌门）

　　王旭鹤感应到了什么，手中的笔顿时停下。

　　【咕噜，咕噜】

　　“……欲撷娥轮替酒饼。”肖天宇站在王旭鹤长老的屋顶上，洒脱地将手里拎着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唰——】

　　匆匆赶来的弟子即使使用了缔能加速，也没能追上并阻拦醉意盎然的肖城主。

　　“乔城主还没醒吗？”

　　“新来的小师弟误把酒水当解酒药给乔白城主喂下了！”

　　“（没有长老的命令，我们也不敢踏进一步啊！）”

　　在这一刻，冒着受罚的风险勇敢踏出这一步的两位瀚锦城的弟子，她们身上背负着众人敬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