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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教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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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教室的窗是双扇平开的红漆木窗,木窗里一层玻璃,外一层纱。上面嵌着细巧的金属把手和竖形插鞘窗锁,木窗里是挂在塑料陶瓷窗帘杆上的光面暗黄色帘布,低眉顺眼地归拢在一边,木窗底下是锈迹斑驳的暖气片。
窗外似乎不是雨,就是夜。有一学期,碰在雨季里。那一年的雨真多啊,被褥上都染着掸不开的湿潮。王琼芝从宿舍一路趟着水来上课,裤脚上也是一片湿气。教室里只开了一半灯,玻璃窗掩着,纱窗半开。窗外鸟鸣叽啾,雨声潺潺。外头种着三层楼高的玉兰和棕榈。棕榈的叶子被冲刷得发亮,那绿贴上来直沁人的眼。玉兰的花已落尽,圆瓣儿的油绿叶子一抖一缩,雨水蓄在上头,承接不住时就索性坠下去,把雨一甩很快又弹起来。棕榈的叶尖凝着细小的雨珠,慢慢地凝聚,滴落,再蓄势,周而复始。似乎这辰光就永远流转在这雨声中了。
又某一学期王琼芝每周两次要来这里上选修课,都是晚上。春天已深,玉兰开得极盛,硕大的雪白亭亭立在叶间梢头。夜极深,花极洁,窗里透出的光把树冠的某一部分照亮,其余枝叶均沉睡在黑暗中。教室里是年长的儒师在讲唐诗宋词,这本是王琼芝喜欢的,只是如此良夜,先人遗慧却只得困在教室里由人絮絮地陈述,让她索然倦闷。本来不困的,可是春光懒人,渐渐地一切杂音都成了背景音。朱窗外,簌簌地落下一片一片的玉兰花瓣来,极快,极轻,极决绝,像是不愿为人所见的落泪。待到下课后,人走进暗夜中,只见得树下落了一地松软的泪,在黑黢黢的夜里莹然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