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雨》春山绿

2、你是暖阳

　　1
　　临近开学，桑落跟她爸又吵了一架。
　　温淑见她皱眉往外走，“你去哪儿？”
　　桑落边开门边回她：“有些烦，出门转转，午饭不用等我了，妈。”

　　温淑见她拿着画册，也没多说什么，就叮嘱了她几句早点回。
　　桑落应了声就出门了，出了小区，桑落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从兜里摸出耳机，开始听歌。

　　“我要稳稳地幸福...”耳机里传出陈奕迅的声音，她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些。
　　桑落就这么一边听着歌，一边看着窗外发呆。

　　“叮”，手机提示音响了，桑落点亮屏幕，顾经年给她发消息“落落，落落，还有一个星期咱们就开学了，一起出去玩儿吧，魏淮他们也想出来玩儿，这个暑假过得也太快了，感觉放假还是昨天的事。”

　　桑落：我在公交车上。

　　顾经年：！！！我也是！你在几路？？
　　桑落：６路。
　　顾经年：好波，我在15路，你下一站到哪儿？
　　桑落：月亮城。
　　顾经年：我还有两站！那你到月亮城等我呗，咱们去喝奶茶，好久没去了。
　　桑落：行，你和魏淮他们说好。顾经年回了她一个“ＯＫ”的表情。

　　临近开学季，出来玩的学生不少。街道上车水马龙，成群结队的兄弟帮和姐妹花，还有街头抽烟纹身的小混混，放眼望去，一片喧嚣。

　　桑落走下车时微微抬头眯了眯眼，“真吵。”

　　桑落在公交站牌旁等顾经年，在她的对面，有三五个青年小混混模样的人正叼着烟，吞云吐雾。桑落的视线下移，对上了一道染上烟雾的视线。
　　对面那人很瘦，穿着一件纯黑色Ｔ恤衫，黑色运动裤，乍一看还真挺像混□□的。但他宽肩窄腰，挺高，目测187。他也注意到了站在对面的桑落，掐了烟随手扔进垃圾筒，迈开步子向对面走过去，剩下那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等他走近，微微弯腰与桑落对视，他有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看谁都是一幅情意绵绵的样子，尤其是一挑眉，轻笑，说几句温情话，真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就像现在这样，“你不是没有时间出来吗？嗯？”。
　　“程错，都一个学期了，你累不累？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对你也没兴趣，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那你对他有兴趣？”程错向她左边扬了扬下巴，桑落侧头看过去，魏淮、林聿和白陶正在往这边走，“林聿是吧？他比我长得好看？还是比我成绩好？比我有钱？”
　　桑落冷了冷眉眼“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你。”
　　程错哂笑，他弯腰，靠近她耳边，“你迟早是我的。”
　　桑落盯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烦躁又上来了。

　　程错回到对面朝她勾唇笑了笑，云临递给程错一根烟，“什么意思这是？”
　　程错没接他的烟，手插在兜里，看着桑落她们几个人，“云临，喜欢是什么感觉？”
　　云临：“哥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没谈过呢”
　　程错：就知道问他也白问。

　　“程错又来找你了？哎，人都追你一个学期了，虽然长得嘛，比我是逊色了点，但还算说得过去，而且家里还有钱，答应他你又不亏。”魏淮挑着眉看桑落，胳膊搭在自林聿肩膀上，有些不正经。

　　桑落瞥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谁给你的自信，家里没镜子吗？你那里比他好看了？”
　　魏淮：“桑落！”

　　这俩见面就掐，林聿和白陶都司空见惯了。顾经年一见到桑落，就给她来了个熊抱：“可想死我了，昨天我才刚从我外婆家回来。”

　　她拉着桑落去买奶茶，俩小姑娘走在前面，三个少年走在后面，这么一看还真像护花使者。她们经常去的一家奶茶店叫“林深时见鹿”，奶茶店门口人满为患。
　　“啊，我们为什么这个时间来买奶茶。”顾经年头都大了。
　　“因为你馋啊。”桑落先她一步去排队。
　　顾经年低头看了眼手机，都12点多了，这队太长了，起码得排半个多小时，她拉住桑落，讪笑了声，“要不咱去吃饭吧，别买了，都12点多了，今天还没吃早饭呢。”
　　顾经年朝桑落眨了眨眼，小模样还怪可怜。

　　桑落有些无奈，“不想喝了？”
　　顾经年点点头，五个人又去找了个拉面馆解决了午餐。
　　之后顾经年又提议去看海，“我们这次不去凌安口，我去我外婆家的时候，路过哪里，可比凌安口漂亮多了，就是有些偏。”

　　反正时间还早，其他人也没什么异议。沂市是临海城市，有很多港口和景区。那地方确实挺偏的，到了目的地差不多就花了一个半小时。

　　看起来像个海湾，因为没有被开发成景区，所以周围并没有多少垃圾，太偏了，基本没人来，礁石随处可见，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只在沙滩上插了个立牌，“水深危险，请勿游泳。”

　　湛蓝色的海平面，靠近海滩的那一圈颜色浅些，泛着淡淡的白色。远方的深海尽头似乎与蔚蓝的天空拥吻，海面上波浪起伏，真真一幅风景画，幸好没被开发成景区，不然可惜了。

　　魏淮和顾经年还有白陶走在前面，桑落在后面拍了张照，林聿在她身旁，“你又和桑叔叔吵架了？”
　　少年语气温柔，桑落偏过头去看他，他也正好在看桑落，她眉眼弯起，“怎么什么也瞒不过你？”
　　“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让我好好学习，别整天不务正业。”

　　林聿和她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很漂亮，仿佛盛满星光，又深不见底，“落落，有时候不一定非要做正确的选择。”
　　“那你呢林聿，要做自己喜欢的选择吗。”

　　林聿怔了怔，没回答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2
　　和林律他们分开后，桑落不紧不慢地踏着落日的余晖回了家。
　　温淑和桑奶奶已经把饭做好了，叫她洗手吃饭。温望正抬着小胖手笨笨地用叉子插着火腿肠往嘴里送。
　　桑落洗了洗手，开始吃饭，别说，她还真饿了。
　　对于桑望江不回家吃饭这事儿，她早就习以为常了。桑落刚拿起筷子，门铃就响了，温淑起身去开门，佟漫姝和杜南衡正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地站在门外。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快进来。”温淑接过杜南衡手里的东西又去厨房加了两副碗筷。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佟漫姝朝温淑眨了眨眼，像个女孩一样。温淑轻哼了一声，“没成惊吓就不错了。”
　　佟漫姝：桑阿姨，您身体还好吧。
　　杜南衡：桑奶奶好。
　　桑奶奶含笑应着。
　　佟漫姝摸了摸桑落的头，“落落又漂亮了哦，给干妈做儿媳妇呗。”

　　桑落有些头疼地看着佟漫姝：“干妈！我和南衡哥可是纯洁的兄妹关系！”桑落朝杜南衡投去了一道求助的眼神。“南衡哥，你说对不？”
　　杜南衡接收到某人的求助信号，出来打圆场，“妈，你别多想了，我也把落落当成亲生妹妹的。”佟漫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温淑给小温望夹了个鸡翅，“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他爷爷奶奶奶想回来了，人上了年纪，思念故土人之常情嘛，杜城又是个孝顺的主，可不就搬回国内了嘛。”
　　“以后就在国内定居了？”
　　“嗯，他爸刚拿到了中国绿卡。”

　　晚饭之后，佟漫姝和杜南衡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桑落坐在电脑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粉色的信封，一百四十封，她最喜欢的是橘色，落日的颜色。

　　桑落随手抽了一封，信上的内容只有一句话，“今天课间的时候，睡觉梦到你了。”
　　他的字很好看，自成一体，字如其人，惊艳，让人心动。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他天天给你写信，你会很烦，不想理他。

　　桑落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别人给她写的信，她都扔了，只留过他的，或许是因为他的字写得很好看？
　　她不想对他动心，他追她也不过是因为一场赌约罢了。
　　可心动，她也控制不了。

　　如果她一直不答应他，他也许会给她写信的时间长一些吧。
　　尽管她说对他不感兴趣，不喜欢他，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他今天会在信里写些什么。喜欢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高三开学之后，程错依旧给桑落写着信，还把之前暑假的那几十天的也给她了，基本上一天一封。云临那几个人哪见过这样的程错，之前都是姑娘围着他转，现在的这种情况倒是罕见，不，是从未有过。

　　最后一节物理课，程错和云临他们几个人翘课去抽烟，云临边点烟边问程错，“这他妈都几个月了？就是个赌约，追不到就算了呗，一天一封情书可不是你的作风啊，程少爷。真认真了？”
　　“我会为了一个赌约做成这样？”他的语气漫不经心，
　　“你看我这样，像是不认真？”沂市一中，程错喜欢桑落，人尽皆知。

　　云临还没来得及说话，楼道里就多了几道突兀猥琐的笑声，“浩哥，那桑落的手感肯定很好，就是脾气臭了点。”
　　徐元浩擦亮打火机，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天天装清高给谁看，老子看上她了，那是她的福气，还真不知好歹。”
　　“不行就硬上啊，没准到了床上就…嘿嘿嘿”
　　“就是就是，浩哥，不行咱就来硬的，反正灌醉了再干，她也不知道是不是…”
　　“那个一班的程错不也没追到手吗？不能让他比浩哥早上啊。”
　　徐元浩吐了口烟，“桑落，老子迟早上了她，听她在床上求饶的声音肯定比她现在这副清高的样子取悦人多了。”

　　程错他们在上一层，光线很暗，徐元浩那几个人也没注意到。程错下楼的步子踩得很重，他们还以为是老师来了，赶忙掐了烟。结果等看清楚，是程错和云临他们几个。

　　“原来是你们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老师来了。”徐元浩掐掉的烟还藏在身后。程错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勾着唇，这么怂还敢打桑落的主意，“你他妈再把刚才的话给我说一遍。”
　　“啊？什么？”
　　“我迟早要上了桑落？程错，难道你不想？你给她写了那么多信，她不也没答应你吗？装清高的这种人，在床上肯定更热情啊。”徐元浩笑的狠琐，云临在心里送了他一记白眼，这人还真是不怕死，程错打起架来，从来不计后果，不知者无罪。

　　程错把打火机扔给云临，朝徐元浩的腹部踢一脚，谁知道那小子那么没用，一脚就倒地了，程错抓住他的衣领，“你记住了，桑落，她是我程错的人，别打不该打的主意。”

　　那几个和除元浩一伙的人都听过程错的历史，这会儿站在原地也不敢动，“哥....这都是徐元浩一个人想打嫂子的主意，和我们没关系。”
　　程错虽然脸上挂着笑，但那他妈的也太吓人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撒旦的气场，谁还管你见弟不兄弟的，命最重要。

　　徐元浩捂着肚子，简直想骂娘，“呵，刚才那都是狗吠？程错，你不就是有几个钱嘛，我就算睡了桑落，你能把我怎么着？故意杀人罪可比□□罪严重多了。”

　　程错拎着他的领子往墙上撞，没想到这货来阴的，带了刀，程错不小心被划伤了手腕，下课铃也响了。
　　程错甩了甩手，好在伤口不深，“云临，这几个人交给你了。”

　　云临扯了扯嘴角，“行，您去追爱吧。”
　　程错走远后，云临那几个人架住徐元浩，他用徐元浩的那把刀在他脸上拍了拍，“不想死的话还是离桑落远点吧”。

　　程错回教室拿了信封，又去把手上的血迹洗了洗，伤口不深，已经不往外渗血了。平时他去送信的时候，桑落要么不在，要么就是在睡觉，或者发呆，反正是没见她学过习，现在她应该回家了吧。

　　放学铃都打了五分钟了，程错还没来给桑落送信，林聿喊她走了，她让林聿先走，说不定过会儿他就来了。

　　墙上时钟的指针一分一秒地转着，桑落坐在最后一排，她们班37个人，她自告奋勇要单人单桌在最后面。
　　桑落托着脸看着窗外，太阳还未下山，暖色的光线透过玻璃落在她发间，留下一片温暖，程错有些意外她还没走，画面太美好，他不忍心打扰，就倚在后门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

　　大概又过了七八分钟，桑落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看来今天不会来了。
　　她起身转头的瞬间就对上了程错那双含笑的眼睛，他没穿校服，白Ｔ恤，五分运动裤，一米八七的身高，再配上那张脸，让人不脸红心跳都难。

　　程错倚在门框上，桀傲不驯的，但和魏淮的那种吊郎当不同，他那种的不可一世，是真没把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除了桑落和他爸。

　　桑落正欲从他面前经过，他拉住她的胳膊，“在等我？”他语气还有些愉悦。
　　桑落抽出胳膊，面无表情地”你想多了。”

　　程错也不反驳，他今天心情很好，“行，我想多了，给，今天的信封。”他用左手模了摸她的发顶。

　　桑落不喜欢别人摸她头，但很奇怪，她并不讨厌程错的触碰，反而…还有些喜欢…

　　桑落正想反驳，一偏头正好看见了他手腕上的伤，“你受伤了？又打架了？”
　　程错收回手放到背后，他受伤从来不包扎，刚才一见到桑落都忘了自己受伤了现在那伤口实在是有些丑，“没事儿，小伤。”
　　他玩世不恭地笑着，桑落莫名的就很烦躁，“拿出来我看看。”
　　“别了吧这。”
　　“快点”。
　　“丑”。
　　“程错！！！”
　　“好好好。”

　　他举白旗，程错把胳膊伸到她面前，那道伤口不长不短，躺在手腕向下两三寸的地方，不深，但看起来属实有些狰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杀未遂。

　　“又打架了？现在都用工具了？那下次是不是得用枪？”桑落冷着脸，程错难得安静地听她训，“谁他妈知道那小子玩儿阴的，还带着刀。”
　　莫名有些委屈的意思是怎么回事儿。

　　桑落带着他去校医室包扎了下伤口，幸好还没关门。程错看着自己手腕上幼稚的蝴蝶结，“不戴不行啊”。
　　这也太幼稚了，还蝴蝶结。

　　“你摘吧，摘了就别再来找我了。”
　　“这多好看啊，嗯，充满童心啊，谁摘谁孙子。”

　　桑落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和程错并排走着出了校门口，程错送桑落回了家，他没急着走，在小区门口站了会儿。

　　到家之后，桑落看到桑望江正坐在沙发上，温淑桑奶奶温望也都在，心里正犯嘀咕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正要回房间，就听见桑望江说：“桑落，你过来。”
　　桑落不情不愿地过去。

　　“最近考试了吗？”他语气还算平和。但桑落又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没有。”
　　“啪”的一声，桑望江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你自己看，现在还学会说谎了？你学习不好，我还给你这么好的物质生活干什么？”又指着桌子上一盒子的橘色信封，“还早恋，桑落，你可真有本事的。”

　　桑奶奶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又笑着看向桑落：“落落别理你爸，来，到奶奶这儿来。”

　　桑落没动，直视着桑望江，“谁让你动我东西的？我允许了吗？成绩成绩，你眼里除了成绩还有什么？对，我就是谈恋爱了，那又怎么样。从小到大，你眼里有过别的吗？我喜欢的东西不让我碰，我想做的事不让我做，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她红着眼，语气也不好。

　　“你怎么和我说话的！你喜欢画画，整天不务正业，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儿！”
　　“我就是喜欢画画，你喜欢学习你自己去啊！”桑落这句话在心里憋了很久了桑望江也明显被气着了，去桑落房间拿了画册，又当着她的面，撕了画册，桑落冷眼看着他撕，也不阻止，撕了又能怎么样。

　　但当桑望江要拿起那些信封的时候，桑落不知道哪里的勇气，推开桑望江把信都放进了书包里。眼睛很红，桑奶奶连忙上前抱着桑落，“没事的没事的，落落别难过，奶奶再给你买新的。”

　　温淑也皱着眉，“你也太过分了，干嘛给她撕了。”
　　小温望挥着小拳头，“爸爸坏，爸爸欺负姐姐，坏蛋。”

　　桑落挣脱桑奶奶的怀抱，看着桑望江，忍住眼泪，“你真的很讨厌。”
　　桑落背着书包推开门跑了出去。

　　桑奶奶和温淑一人打了桑望江一下，“她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能跟她好好说话？”
　　桑望江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你们就惯着她吧，都是你们惯出来的。”

　　桑望江的手机在这时响了，是和他谈合作的王经理，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先去公司了”，便也开门走了。

　　桑落从家里跑出来之后，也不知道去哪儿，出了小区，就看到背对着她站在街边的程错，她小跑着跑到他身边，“你怎么还没回家？”

　　程错听到声音，一偏头，就看到了正红着眼睛看他的桑落，“怎么了？怎么哭了？”
　　桑落摇摇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很安静？带我去，可以吗？”
　　程错低头想了会儿，“倒是有一个海湾，就是挺偏的，你要去吗？”
　　桑落点点头，“嗯，去。”
　　程错回家取了他的机车，带着桑落去了海湾。
　　盛夏的七点，天还不怎么黑，眼前的海湾好像就是顾经年上次带他们来的那片海湾。
　　“你也知道这儿？”
　　“我爸之前带我来过，你知道这里？”程错手插在胞里，眼睛一直盯着桑落。
　　“之前来过一次。”

　　他们找了一块礁石，并排坐在后面，桑落把书包放到一旁，双手抱膝，看着海平面，“你真喜欢我吗，程错。”
　　“不然呢？”他险些被气笑了。
　　“不是赌约吗？”她想确定，他是不是真喜欢自己，如果是真的，她也会回以同样的爱。
　　如果不是，算她认栽。
　　“你听谁说的？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之前是，现在不是。”
　　他忽然靠近桑落，“桑落，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我知道我想见你，见不到你我会想你。”

　　桑落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很想哭，“程错，我不适合谈恋爱。”
　　“有谁一开始就谈恋爱的呢？”
　　3
　　晚上十点的时候，桑落还是没有回家，温淑有些担心，打电话给桑望江。他让她别担心了，闹够了脾气就回来了，说完又匆匆挂了电话。
　　温淑心里总是不踏实，给杜南衡和顾经年他们打了电话，结果都是没在他们那里，也不知道桑落在哪儿，于是，她那四个发小，杜南衡和佟漫姝，都到了桑落家，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小温望困了光去睡觉了，桑奶奶睡不着，“她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要不报警吧！”

　　杜南衡紧锁着眉头，“失踪不到24小时，立不了案。”
　　温淑：她身上没多少现金，身份证也在，那她能去哪儿。
　　魏准也收起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她要是有意躲着，我们谁也找不到。”
　　白陶：现在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儿确实不太安全。
　　顾经年：但她能去哪儿啊。

　　一群人一愁莫展，别说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了，人贩子连已婚妇女都拐卖。林聿没说话，他拿起茶几上的画册，还有一两张幸存的，最后那张是开学前去的海湾，她拍过照的。他还记得她说过，“这里很美，很安静，我很喜欢。”

　　林聿拿着画给他们看，“会不会在这儿？”
　　杜南衡：这是哪儿？
　　顾经年拧着眉，“这是一个很偏的海湾，人特别少，应该不会在这儿吧。”

　　那丫头就喜欢安静，不排除这个可能，“经年，你认识路吗？”
　　“认识，南衡哥，你要去？”
　　“嗯。”杜南衡比桑落她们大三岁，有驾照的。
　　杜南衡开着车，载着林律和顾经年去了那片海湾，魏准和白陶留在桑落家等着消息。深夜下的海湾，海平面上撒着月光，真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海湾并不是很大，杜南衡他们在一块儿礁石的背后找到了桑落和程错。桑落靠在程错怀里睡着了，他用胳膊环住她，低着头，应该没睡着。

　　“程错？他怎么在这儿？”顾经年
　　“他是谁？”杜南衡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觉得心口有些堵。
　　“一个喜欢落落的人。”
　　“他可靠吗？”
　　“不会伤害落落的。”
　　“我们走吧”
　　“啊？不带落落回家了？”
　　“她现在应该还不想回家，确认她安全了，大家也就放心了，车上有条毯子，你去拿给她吧，海风挺凉的。”

　　杜南衡和林律坐在里等顾经年，顾经年把毯子给了程错，他确实没睡。
　　程错用毯子裹着桑落，就这么抱了她一夜。第二天桑落回家洗漱的时候没碰到桑望江，昨晚温淑和桑奶奶听说她是安全的，也就放了心。

　　桑望江的案子又谈成了，变得更忙了，桑落也乐的清净。

　　临近国庆，学校放了五天假。桑奶奶一整天都拉着桑落看她画画，还老是夸她画得好看，她的落落真棒。
　　桑落依偎在奶奶怀里，说着奶奶真好。

　　桑若梅来看望桑奶奶，临走前问桑落要不要去她家玩儿两天。
　　程错被他前女友缠着要复合，还在路上堵她，这会儿正生闷气，所以就答应了。

　　桑若梅很早就离婚了，家里只有一个表哥，叫赵灺。
　　她这个表哥，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之后找了个普通的高职，勉勉强强混了个大专文凭。
　　听说他之前还是年级第一。

　　桑若梅的家有些小，比桑落家小一半还多。
　　她表哥还在睡，都中午点多了，二十七八的人了，也没个征经工作，专靠她姑姑养活。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喝玩乐，用桑望江的话来说，他就是个蛀虫，养他还不如养个宠物。

　　桑落倒觉得她表哥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也想这样呢。
　　住在桑若梅家的这两天她被赵灺带着一天吃四顿，除了吃，就玩，睡觉。
　　赵灺跟她说：“别听你爸的，想画画就画呗，有啥大不了的，青春只有一次，别留什么遗憾。”桑落这么一想，也对，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

　　假期还没结束桑落就和桑望江摊牌了，她不想上了，父女俩又免不了吵架，桑奶奶握着桑落的手，“落落，听话，你爸也不容易。”
　　“奶奶，连你都不理解我吗？他不容易我还不容易呢！从小到大，他希望我成绩好，我就努力考得好。偶尔没考好，他又说，他们有多么多么不容易，把所有都倾注在我身上，只一味地把他的想法强加给我，我真的很不喜欢，我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务正业，我很累。”

　　“任性也要有个度。”桑望江要是有心脏病，这会儿肯定都被气住院了。
　　“我不会去上学的！”
　　“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落在她脸上，“你必须去！”

　　桑落捂着脸没说话，转身就往外跑，桑奶奶看着跑出去的桑落，又看看愣在原地的桑望江，气得直打他，“你怎么又把她气跑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她就是个孩子，慢慢和她说不行吗？谁让你打她的？”

　　“桑望江，落落这个样子是谁造成的？是…”温淑的话还没说完，桑奶奶
　　就捂着胸口向后倒去，桑望江急忙打了120。

　　桑落心里烦躁，上了公交车坐到终点站，又从终点站回到起点。
　　最后打车去了海湾。

　　这几天桑落都不怎么理程错，让他很郁闷啊，就想来海湾碰碰运气。

　　程错到的时候，桑落正倚着礁石上发呆，程错正欲说话，桑落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抽出来一看，妈妈来电。
　　她毫不犹豫地挂了，温淑又连续打了好几个。
　　程错替她接了。

　　“落落，你在哪儿？你奶奶突发心脏病，医生说，他们已经尽力了，你过来一趟
　　吧，沂市第一人民医院，好好道个别。”温淑有些有气无力，听起来并没有骗她。

　　她接过手机“妈，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呢，刚刚不还好好的。”
　　温淑叹了口气，“你先来看看吧”。

　　桑落连忙和程错往医院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漫长的两个小时的。
　　桑落推开病房的门，满满一屋子的人，她跪在桑奶奶的床前，握着她的手连哭都忘了。

　　桑奶奶见桑落来了，勉强扯出一个笑，“落落回来了，奶奶早就做好饭等你喽。”
　　这时的桑奶奶已经没有意识了，桑落一个劲儿的摇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落落画的画真好看，落落……”桑奶奶的手从桑落的手种滑落，在那个不算寒冬的日子，她失去了一个最爱她的人。

　　程错一直在病房外等着，桑落要和他们一起去殡仪馆，“你先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很麻烦。”
　　“那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程错摸了摸她的发顶。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二点了，将近凌晨。
　　桑望江把桑落叫去了书房，中午还吵架的父女二人，此时出奇的沉默。桑望江仅一夜之间，沧桑了不止一星半点，很颓废。

　　“其实你奶奶一周前就该住院治疗的，她不止一次和我说过，你喜欢什么就让你做什么吧，我没听，你和我生气，你奶奶担心你，不肯去住院，说要多陪你，还说，你画的画确实很好看。”
　　“我们都是过来人，让你好好学习，不会害了你，天下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我不希望你走弯路，但事实证明，我这个父亲做的很失败。就算到了现在，遇到什么事，我和你大伯都还得先问问你奶奶，落落，你还没走到社会上，很多恶意都没经历过，学历对你来说，很重要。”
　　“刚进公司那年，我被经理提拔，负责一项很重要的项目，到了最后签字的时候被另一个人截胡了，但我是本科生，人家是研究生，那能怎么办？在你们这几个兄弟姐妹当中，你奶奶最疼你了。你说你不想上学，你奶奶的病情又加重了，公司里也很忙，我真的很心力交瘁。”

　　严肃又强势的父亲生平第一次在桑落面前流下了眼泪，“落落，爸爸错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不强迫你了，今天那个小男生是你谈的男朋友？你注意分寸，别太过。”桑望江起身走出了房间，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桑落一人在房间里放声大哭，她从没想过奶奶会放么早离开她。

　　“落落回来了，今天学校里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
　　“来，奶奶偷偷给你的压岁钱，别告诉你堂哥他们，他们只有一半哦。”
　　“奶奶的落落长得可真好看，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奶奶想看着落落出嫁，落落肯定是最好看的新娘子。”
　　“落落，你爸也不容易，别老是和他吵架。”

　　桑奶奶的话在她脑海里涌现，奶奶一定很失望吧。
　　凌晨零点三十分，桑落拨通了程错的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落落”。
　　他在等她的电话。

　　桑落也不说话，就一直哭，越哭越厉害，程错也不说话，听着她哭，心脏好像被什么抓着似的，疼得厉害。
　　“我错了程错．…我不该和我爸爸…唱反调”
　　“不该不听话．…要不然奶奶早就住院了…”她哭得厉害，话也说的断断读续的，程错耐心地听她说完。
　　“落落，…”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怕他说错了，她又会更难过。
　　一直到桑落哭累了，睡着了，电话也没挂，他轻声说了句“晚安，落落。”
　　又怕她中途醒过来，没人陪她，他就守着电话等了一夜。

　　料理完桑奶奶的后事，桑落也不闹了，乖乖继续去上学。
　　国庆过后，林聿要出国了，他的成绩太优秀，又参加过国际奥数竞赛和物理选拔赛，都是一等奖，国外很多名片牌大学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他临走前对桑落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好好学习。

　　顾经年总会逗桑落开心，虽然她每次都会笑，但顾经年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和魏淮在一块儿也不斗嘴了，认真学起了习。
　　虽然她肯学习了是好事，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程错的信从未中断，生活还在继续。
　　桑落相信奶奶在她看不见地方，陪着她，她奶奶从未离开她。
　　缠着程错和好的前女友不见了，倒是清净了不少。

　　下午放学的时间，程错都会和桑落一起。
　　温淑今天晚上包的饺子，桑落见天还没黑，程错应该还没走远，就盛了十几个饺子想让程错尝尝。结果小区门口没见着程错，桑落又循着周围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打算回去了。
　　刚转身就听见一声，“你他妈给老子闭嘴。”是程错的声音没错。

　　桑落顺着声音走过去，是她们小区旁边的一条旧巷子，程错正拎着一个人的领子抵在墙上，那人嘴边还有血迹。
　　是徐元浩，以前还追过她。

　　“程错，是你吗？”桑落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程错松开那个人，“别让我再看见你。”
　　那人走之前还对桑落说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程错双目通红，还没来得及伪装情绪，嘴边就多了个热乎乎的饺子，“快尝尝，我妈妈包的哦，很好吃的。”
　　程错咬住饺子，“嗯，好吃。”

　　“你不会就只是为了给我送饺子吃的吧”，他笑得有些不正经，却格外让人脸红心跳。
　　桑落咽了咽口水，“当……当然了，我妈还等着我吃饭呢，我先走了，再见”

　　程错看着落荒而逃的桑落，不自觉的笑了笑，从前车马慢，书信也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4
　　程连诵有很多应酬，程错很小的时候，基本都是家里的保姆带着，或者送到爷爷奶奶那里去，他也很奇怪，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而他没有。

　　后来渐渐长大了，他才知道，他不是没有妈妈，他的妈妈已经死了。今天徐元浩的话让他不得不怀疑他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程错，你还不知道吧，你妈，为什么会死，是因为你爸，她为了保护你爸才死的，当时你还在你妈肚子里呢，而且，我意外地发现了一本我妈的日记，我那个从未谋面的生父，你猜他叫什么名字？他叫程、连、诵。”

　　程错回家的时候，程连诵正好在书房，“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程连诵眼睛都没眨，“你都知道了？但都是一些旧事了，我不想再提。”

　　程错闭了闭眼，“那私生子呢？”

　　“你说徐晴？那是次意外，她的孩子不会得我任何财产，你放心，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程错哂笑了声，“不需要，你想给谁就给谁，别给我，我不想要。”
　　“程错！”
　　“别叫我名字，我的出生就像这个名字一样，就是个错误。”

　　高三的日子就像是装了加速器一样，过得飞快。
　　程错的成绩特别好，有空就给桑落补习，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五月底了。
　　桑落对徐元浩说的那句，“还会再见面的”有些后怕，听着怪渗人的。
　　但都过了几个月了也没什么事，就被桑落淡忘了。
　　而且，她答应程错了，和他在一起了。

　　班主任组织了一次毕业会，让每一位同学都上去说几句话。
　　其中有位男同学上去表白自己的同桌，有同学起哄，让老师管管，班主任说：“今天是你们的一天，想做什么都可以，除了犯罪。”

　　轮到桑落的时候，班主任颇为感慨，他的王牌回来了。

　　班主任在他们都讲完话后，走上讲台，插上U盘，给他们展示了一个PPT，是从他们高二分班后到现在的一些小瞬间，下面的同学们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三年，真快啊。

　　PPT播放完毕，班主任讲话了，“同学们，再过几天，你们就要踏上高考的考场了，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败，你们读书十二载就是为了这三天。

　　几日之后，大家各奔东西，但这些拼过的日子，会是最难忘的时光。
　　同学情谊，难能可贵，诸位，我在这里视大家金榜提名，前程似锦，加油啊，同学们。”
　　底下的同学们高喊着加油，小情侣们都望着对方，说要考同一所大学，青春，最美好，闺蜜们手拉着手，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班主任放了一首何灵的《栀子花开》，“挥挥手告别欢乐和无奈，光阴好像流水飞快，日日夜夜将我们的青春灌溉…”

　　那时他们还没有毕业，他们都还是一名高三生。

　　六月的太阳高照，酷暑难耐，随着最后的铃声响起，也为他们的高中生活画上了一个句号。这一场青春，匆匆散场，几月之后，高三理（２）班又聚满了人，却不再是他们了。

　　高考成绩下来的那天，他们几个人约着去唱Ｋ，桑落和程错一起上了Ｂ大，程错还是省状元，魏准入了伍，顾经年留在了本市，云临去了新疆，白陶出了国。六个人，五座城市，真的各奔东西了。

　　大学，程错修的经济，桑落放弃了写实，选了服装设计。

　　程错军训时的一张照片被疯狂转载，但新晋校草的脾气不好，拒绝人的理由却很虐狗，“你去问我女朋友，我都听她的。”

　　其实那些女生也很不服气，毕竟也是从小被夸着长大的，但见到桑落后，也不得不服，桑落不是那种攻击性的长相，稍圆的鹅蛋脸，五官也挺精致，最吸引人的还是她身上的气质，温柔又不失俏皮。
　　她变了，她不在是那个叛逆少女了。

　　大二学期的某一天晚上，在桑落的宿舍楼下，程错手里拿着把吉他，弹着唱了首张杰的《明天过后》，给了桑落第九百九十九封信，第一次见有人拿着信求婚的，围观的人也凑着热闹，程错说，“落落，今天是九百九十九封信了，也是我喜欢上你的第九百九十九天，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单膝跪地，手里拿着橘色信封。

　　那个脾气不好的校草大佬，现在正单膝向他的姑娘求婚，明明经入秋了，他额上和手心却有细汗。

　　女孩子们大多都很羡慕，桑落以前觉得这种求婚方式特别老套，但就是这么没新意的方式，硬是把她感动哭了，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教室门口堵她给她送信，说“做我女朋友呗”的少年。

　　在她的“我愿意”落下之后，程错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喜极而泣，在那一刻，好像除了眼前这个姑娘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因为桑落，原谅了程连诵，也原谅了恶意。

　　信封里是一枚刻着她名字的钻戒。
　　世界本来就不温柔，只不过是因为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