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榆失

2、第 2 章

　　良妃的仓促的下了葬。
　　“你愿跟我，还是帮你另寻他处？”
　　言轻没有想到皇后居然还给了自己选择权。也许着可能是太过细微的，但至少也让自己心里有了慰藉，只是在这个瞬间她可以是人，可以是她自己，可以是言轻。
　　顾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给她选择，明明只是一个宫女的去留而已，她没有选择，甚至自己不帮她，她可能是在冷宫死去。可她看着言轻当时的样子，有些不忍，也许是因为她太过年轻。
　　言轻抬头看着顾衡，“我愿跟随娘娘。”言轻没有自称奴婢，因为她不想，即使她知道这是规矩，但对她来说这不是应答，是承诺，是在她现代意识里与另一个人平等交互应该呈现的样子。她是自己到这以来第一个让自己感受到尊重的人，即使它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甚至也许都不是她的本意，但她依旧感激她。
　　“好，下去吧。”顾衡倒没有在意她这个行为，只当她在冷宫里有些忘了规矩罢了。
　　桑榆带着言轻到了住处，交代了一些事宜也就罢了。
　　“言轻姑娘，你对娘娘应该自称奴婢，而不是我。”言轻低眉听着
　　“娘娘仁慈不多计较，但如若是在别处有或者你是对别的主子，这可是关乎皇后娘娘脸面的问题，望姑娘以后不要再犯。”
　　“是，言轻谨记桑姑姑教诲。”桑榆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也没再多苛责。反正她最多也只在殿外伺候，倒也不会冲撞贵人。
　　桑榆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内殿。
　　言轻只是在殿外做些洒扫的事，倒也不算太忙。反正和冷宫的工作也差不太多，只是这里多些人气而已。
　　长秋宫内也很静，和她的主人一样，无论什么事情都泛不起一点儿波澜，言轻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觉得皇后像画像庙中静止的菩萨，只不过她救不了自己脱离苦海罢了。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麻利点”
　　言轻听到不自觉加快了动作。你看，当人处于这种环境中，连自己都摆脱了曾经受过的教育，而沾染上了奴性。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不定再过不久自己就完全融入了。想到这，言轻有些涩意，眼眶泛酸。
　　“娘娘。”
　　“嗯？”顾衡回头看了一眼
　　“娘娘为什么会让我留在这里？”
　　顾衡看着她这个模样，总觉得有些有趣，和大多数的宫女奴才都不一样，像是个人，至少在她不触犯自己的时候，她觉得这样的生气并不扰人。
　　“你从冷宫出来，去其他宫里，她们可能不会要你，也容易被欺负，如果去做苦力，本宫怕是有负良妃的托付。”确实顾衡根本不用跟她解释，但是当言轻用这种姿态和她说话时，总让人忍不住以同视的姿态回答她，即使知道她们的身份有云泥之别。
　　“多谢娘娘。”言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从阳光进入阴影内，但她很耀眼，即使很淡，也依旧不容忽视。
　　言轻从没想过自己能见到真实的宫廷皇后，她比自己在电视剧中所见过的任何演员都不一样，她是天生贵气，是多年家蕴所浸染出来的，她的气质无论如何模拟都差三分，她站那里，你就能明白任何都与她有天壤之别。
　　第一天来的人的下场就是，今晚她守夜。所幸现在的季节有些微凉，但夜里的晚风吹上身还是有些轻颤。言轻紧紧缩在门外，勉强睁着双眼，看向前方，偶尔会抬头看看天。
　　顾衡今夜也无眠，只是直直躺着，眼睛闭上又睁开，如此反复。
　　她突然打开了房门，言轻立马站起身看她，“娘娘”
　　顾衡嘘了声，“和我走走吧。”
　　她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始终落后半个身位。她突然想起了读书时学过的一篇文章，记承天诗夜游，苏轼和友人，虽然自己与她不是友人。言轻笑了笑。
　　顾衡察觉到了，挑眉看向她，很明显是在询问的意思。
　　“只是想起了一篇文章。”
　　“你识字？”顾衡倒有点儿意外，其实挑眉只是想逗逗她，结果她的回答却更令人愕然。
　　“大约略懂一些。”言轻如实回答
　　“哦”顾衡微微点了点头，眼角有笑意攀升。她侧眼瞄了身旁人一眼，莫名的有些羞赧，不知是尴尬还是有些羞意。
　　两人便没有说话了，只是默默的往前走着。
　　“娘娘，我们已经走出宫门了。”
　　“我知道。”
　　言轻眼睛看向皇后，很明显是询问的意思？顾衡有种身份被调换的感觉。
　　皇后回瞪着看她，言轻心里一阵惊慌，其实倒也不能说是瞪眼，只是眼睛微睁了些，但就算如此也依旧让她彻底感受到了皇后的威压。
　　言轻又落后了几步。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是真的僭越了。
　　“娘娘，奴婢......”
　　顾衡只是摆了摆手。
　　言轻一路无声的跟在皇后，所幸皇后也并无多言，在这足够的沉默中，四周轻微的悄声都变成了擂鼓。
　　在鼓声中她们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放轻了脚步，直至互相重合。
　　夏夜的御花园只有蝉鸣，偶尔会传来微风抚弄树叶的声音，一切都很自然，自然和谐到有些不真实，如果没有时不时路过的巡逻太监的话。
　　顾衡走在最前面，言轻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她的脚步很轻快，像飞鸟，似游鱼，全不似白日里端庄持重的中宫皇后。
　　“大晚上的还要来值夜。”一个小太监轻轻抱怨着
　　“闭嘴。”年长一点儿的太监教训到
　　后头的几个太监瞬间不敢了言语，不情不愿的往言轻她们这个方向走来。蝉鸣因人声而渐渐减弱，万籁俱静是，两拨人的脚步声倾向一处。
　　言轻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想躲起来，她快步上前，拉上皇后的衣袖，往树影下跑去。顾衡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拉倒了树后，言轻挡在她身前，四目相对着。
　　她看着皇后的眼睛，心下后悔起来，似乎这样真的很微妙，但是她也没那个胆子让皇后娘娘面朝墙壁，只能强忍着羞意，暗自镇定着。
　　顾衡睁着美目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们贴的很近，近到呼吸都喷薄在对方身上，彼此的心跳声是此时耳边唯一的声音，她看得清言轻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她看着她耳垂的红晕慢慢蒸腾到脸上。
　　两个小太监往这边巡视着，“这么晚了那还有什么人。”
　　“就是，就是，这个时辰，鬼都要休息。”
　　顾衡觉得言轻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有趣，她不自觉的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耳垂，言轻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打了颤。
　　稍矮一点的小太监，正欲启齿，突然看到树影似有人影动了一下，“谁在那边?”
　　他壮着胆说着，另一个太监则是被他吓了一跳。
　　“小程子，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呢?”
　　“这里不会闹鬼吧？”听到小程子这么说，另一个小太监也不自觉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瞎说，这是皇家的地方，有天子之威在，哪会闹什么鬼，快，快走吧。”
　　两人抓紧了脚步，离开了这边。
　　言轻静待了一会儿，确定那两个小太监走远了才拉着皇后从树后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请恕罪，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她立马跪了下来
　　顾衡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不知该怎么说她，说她不知规矩，但此刻又如此全乎礼数，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本宫知晓，你是事急从权，放心，不会怪罪于你的。”
　　“谢娘娘。”言轻蹭的从地上站起来，眉眼间满是轻松。
　　发生了这个插曲，顾衡也无心再逛。不一会儿，两人便又回到了寝殿。
　　言轻站在门外，看着殿门一点点关上，转身又像之前一样坐了下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特别亮，那是破晓黎明的希望。
　　言轻抬头看着初生的朝阳，忽然想到昨晚对视的那双眸子，明亮却不灼人。下一秒又想起了她指尖的触碰，明明很凉，但是温度却那样的灼人，一时间却是不知道那时的真实温度了。
　　顾衡对昨夜到没有太大的反应，一如往常，到了正殿去接受每日的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众嫔妃行了礼
　　“起来吧。”
　　“谢娘娘。”
　　顾衡倒也没有多看下座几眼，反正每天都是那么些人，都是那么些事，她倒不太在乎，毕竟她又没兴趣去争宠。
　　她转头看了看窗外，有些无趣，然后看了桑榆一眼。
　　“皇后娘娘，各位娘娘请回吧。”
　　榆妃带头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下位的妃嫔纷纷随着一起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