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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狐疑 ...

  •   森寒冷峻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江澄一步步走来,仿佛是在宣告他的死刑。
      江澄傲慢的看了那出言之人一眼,可待看清他的长相后,却眉头一皱。
      这人看起来应该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年,可偏偏要用惨白惨白的胭脂涂满了自己的脸颊;两边还各涂着两坨不均匀、也不对称的鲜红粉黛。

      ……丑。
      江澄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仅丑,而且还品味清奇,这种要命似的化妆,;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似活人,倒像是一只吊死鬼。
      这东西丑的让人不忍直视,江澄的目光没有停留多久。
      他转回视线,看向趴在地上的金凌,皱眉道:
      “金凌,你怎么耗了这么久?还要我过来请你回去吗?弄成这副难看样子,还不快滚起来!”
      金凌还未回话,江澄忽觉眼前闪过什么东西。
      这东西刚刚闪过,金凌便一骨碌爬起;拿着剑闪到他身边,指着对面那人骂道:
      “我要打断你的腿!”
      江澄眉峰一凛,手指微微一动,一样东西便倏地飞到了他的手上。
      他低头仔细一看。
      ……阴魂纸人。
      江澄的眼中腾地升起一阵戾气,心中恨极。
      好啊,原来还是个修诡道的。
      那就更该死了!
      他一用力,手中的纸人立即窜起一簇火焰;伴随着阴灵的惨叫声,化为灰烬。
      江澄甩灭手中灰烬,森然开口:
      “打断他的腿?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遇见这种邪魔外道,直接杀了喂你的狗!”
      金凌此刻有撑腰的人,胆气比之前更足了。
      他抽出岁华,毫不留情地向那妆容古怪的人刺去。
      可还未等剑至身前,一道蓝色剑光便闪电般掠出;两剑相击,金凌的剑光竟立即被打的溃散而开!

      江澄如何能不识得此剑剑芒?看着那出手之人还剑入鞘,他冷哼一声:
      “我倒是谁?原来是蓝二公子。”
      蓝忘机一身霜白衣袍,抹额正束、背负古琴,琉璃般的眼眸毫无波澜,连见了地上那可笑之人的妆容也未泛起丝毫涟漪。
      江澄见他一语不发,只是静默而立,心中难免浮躁。
      他扬起眉毛,声音带着几丝嘲讽:
      “含光君还真不愧那‘逢乱必出’的美名啊,怎么今天还有空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
      他虽然话为褒义,可语气却不怎么客气;仿佛是在暗暗嘲讽他乱管闲事,吃饱了撑的。
      蓝景仪心直口快,见不得自家含光君如此受气,朗声开口道:
      “江宗主不也在这里?”
      江澄斜眼一瞥,见是一个从未见过的蓝家小辈,便冷冷开口道:
      “啧,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姑苏蓝氏自诩仙门上礼之家,原来就是这样教导族中子弟的。”
      他眼露不屑。
      蓝忘机仍是没有开口,只是转头看了蓝思追一眼。
      蓝思追立即会意,出列。
      既然他们和江澄对话有失礼仪,那便让小辈与小辈对话。
      只见蓝思追一礼行完,起身对金凌道:
      “金公子,夜猎向来是各家公平竞争。可是金公子在大梵山上四处撒网,使得其他家族的修士举步艰难;唯恐落入陷阱,岂非已经违背了夜猎的规则?”
      金凌将江澄的冷冷神情学了个十成十,道:
      “他们自己蠢,踩中陷阱;我能有什么办法,有什么事都等我先抓到猎物再说。”
      蓝忘机皱了皱眉。
      金凌还要说话,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了,登时大惊失色。
      江澄一看,金凌的上下两片嘴唇竟被粘住了一般无法分开。
      他立时脸现薄怒之色,先前那勉勉强强的礼仪也不要了:
      “姓蓝的!你什么意思!金凌还轮不到你来管教,给我解开!”
      这禁言术是蓝家用来惩罚犯错的族中子弟的。当年的魏无羡没少吃过这个小把戏的亏,虽不是什么复杂高深的法术,非蓝家人却不得解法。若是强行要说话,不是上下唇被撕得流血,就是嗓子喑哑数日,必须闭嘴安静自省,直到惩罚时间过。
      蓝思追道:
      “江宗主不必动怒,只要他不强行破术,一炷香便自动解开了。”
      江澄还未开口,林中奔来一名身着江氏服色的紫衣人,喊道:
      “宗主!”
      可他一见蓝忘机站在这里,脸现犹疑。
      江澄讥讽道:
      “说吧,又有什么坏消息要报给我了?”
      这名下属犹豫片刻,才小声道:
      “不久之前,一道蓝色飞剑,把您安排的缚仙网破坏掉了。”
      江澄横了蓝忘机一眼,心中的不快直接流露到脸上:
      “破了几个?”
      这名下属小心翼翼地道:
      “……全部……”
      四百多张!
      江澄心中狠狠着恼了一番。
      真是没料到,此行这般晦气。原本他是来为金凌助阵的,今年金凌十六岁,已是该出道和其他家族的后辈们拼资历的年纪了。江澄精心筛选,才为他挑出此地,四处撒网并恐吓其他家族修士,让他们寸步难行、知难而退,为的就是让金凌拔得这个头筹,让旁人不能跟他抢。四百多张缚仙网,虽近天价,对云梦江氏也不算什么。可网毁事小,失颜事大!蓝忘机如此行事,江澄只觉一口恶气盘旋心头,越升越高。他眯了眯眼,左手有意无意在右手食指那枚指环上细细摩挲。
      这是个危险的动作。
      修真界人人皆知,那枚指环乃是个要命的厉害法宝。一旦江家家主开始碰它了,便是有杀意了。
      蓝家的小辈们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有的甚至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不消片刻,江澄便将丝丝敌意克制起来。
      他虽然不快,但身为一门之主,却也有更多的考量,不能像金凌这种小子那般冲动。
      自从清河聂氏衰落之后,如今修真界三大家族鼎立。金蓝两家由于家主私交甚笃,本来就甚为亲近,他独立把持云梦江氏,虽然之前姐姐和兰陵结亲,还生下了金凌,但毕竟也只是个连襟,在三家之中可以说处于孤立状态。
      蓝湛此人虽然不是蓝家家主,却是仙门名士,威望甚高,与现任蓝家家主蓝涣又是亲生兄弟,素来和睦。
      ……能不撕破脸皮,最好不要撕破脸皮。
      再来,江澄的佩剑“三毒”与蓝湛的佩剑“避尘”从未正经交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他虽有这枚宝戒“紫电”在手,蓝湛那具“忘机”琴却也有赫赫威名。
      虽未交手,但他也在射日之征中见过几次蓝忘机的实力,是个不好打的。
      江澄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落于下风,没有把握,绝不贸然动手。
      想通此节,他便慢慢收回了摩挲那枚戒指的左手。
      看来蓝忘机已打定主意要插手此事,他再做恶人也不方便。暂且记下这一笔,今后多的是机会跟此人清算回来。
      江澄做出权衡,转头见金凌仍愤愤捂嘴,虽然心中也很是不满,但还是道:
      “含光君要罚你,你就受他这一回管教吧。能管到别家小辈的头上,也是不容易。”
      他语气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谁。
      蓝忘机从不争口舌之快,听若未闻。
      他话中带刺,又是一转:
      “还站着干什么,等着食魂兽自己撞过来插|你剑上?今天你要是拿不下这只食魂兽,今后都不必来找我了!”
      金凌狠狠瞪了那妆容奇怪之人一眼,却不敢去瞪罚他禁言的蓝忘机,收剑入鞘,对两位长辈施了礼,持弓退走。
      蓝思追道:
      “江宗主,所毁缚仙网,姑苏蓝氏自会如数奉还。”
      江澄冷笑一声:
      “不必!”
      他可不敢跟姑苏蓝氏要缚仙网,人家可是仙门正统、百家典范呢!
      兀自选了相反的方向,信步下山。
      身后下属噤声跟上,心知回去免不了一通责罚,皆愁眉苦脸。

      江澄下了山,虽然说仍是气愤,但现在也不好发作,只得在佛脚镇上耐着性子等结果。
      可他连茶都没喝完一蛊,便有门生急惶惶下山来说,山里的东西如何如何凶残,如何如何了得云云。
      江澄一听,心头大震。
      他二话不说,抽起三毒就又冲了上来,焦急喊道:
      “阿凌!”

      金凌也看到了他,喊道:
      “舅舅!”
      见金凌无事,江澄心头大石落下,又怒斥道:
      “你身上没信号吗?遇上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放?逞什么强,给我滚过来!”
      金凌没抓到食魂天女,也怒:
      “不是你让我非拿下它不可的吗?!”
      江澄真想一掌把这臭小子扇回他娘肚子里去,但这话也确实是他说的,又不能自打脸。
      他只好转向满地东倒西歪的修士们,讥讽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你们杀得这么体面。”
      这些身穿不同服色的修士里,有好几个都是云梦江氏的门人所乔装,奉江澄之命,暗中为金凌助阵,这长辈做得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一名修士仍在两眼发直:
      “宗、宗主,是……是温宁啊……”
      江澄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那人道:
      “是温宁回来了!”
      ……

      听清这个名字的一刹那间,震惊、憎恶、愤怒、不可置信,交错混杂着袭过江澄的面容。
      温宁……
      温宁?!
      江澄真正在这十三年以来,第一次感到手脚发凉。
      须臾,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
      “这东西早就被挫骨扬灰示众了,怎么可能会回来。”
      那名门生道:
      “真是温宁!绝不会有错。绝不可能看错……”
      他突然指向旁边:
      “……是他召出来的!”
      江澄缓缓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之前的那个妆容奇怪的人正在和蓝忘机僵持不下,不过他的脸已经洗干净了,看着顺眼很多。
      夺舍吗……
      半晌,他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左手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摩挲那只指环。
      他轻声道:
      “……好啊。回来了?”
      江澄放开左手,一条长鞭从他手上垂了下来。
      鞭子极细,正如其名,是一条还在滋滋声响的紫光电流,如同雷云密布的天边爬过的一道苍雷,被他牢牢握住了一端,攥在手里。挥舞之时,就如劈出了一道迅捷无伦的闪电!
      蓝忘机翻琴在手,信信一拨,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琴音在空气中带出无数涟漪,与紫电相击,此消彼长。
      江澄方才“绝不贸然交手”、“不交恶蓝家”的考量仿佛全都被狗吃了。此刻的他,只想将这眼前这人带回莲花坞严刑拷打,管他什么蓝家金家,在他江家的血海深仇面前,这些什么都不是!
      大梵山夜色中的山林上空,时而紫光大盛,时而亮如白昼,时而雷声轰鸣,时而琴音长啸。
      其他家族修士们退出安全距离,作壁上观,又是胆战心惊,又是目不转睛。毕竟难得有机会看到两位同属名门名士的世家仙首交锋,不免都期待打得更狠、更激烈一些,其中也包含着不可言说的期望,只盼蓝江两家从此真的关系破裂才有趣。
      谁知那人瞅准机会,拔腿就跑。
      众人齐齐大惊:
      这不自寻死路嘛?
      江澄一见他脱离蓝忘机护持范围,哪里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扬手一鞭斜斜挥去,紫电如一条毒龙游出,正正击到他背上。
      那人被这一鞭子抽得整个人险些飞出去,还好那花驴子挡了他一下,否则就要撞树了。
      可这一击得手,蓝忘机和江澄却双双停手,都愕然了。
      那个人揉着背,扶着驴子爬起来,咆哮道:
      “好了不起啊!家大势大就是行啊!随便打人啦!啧啧啧!”
      蓝忘机:“……”
      江澄:“……”

      若是夺舍之人被“紫电”抽中,会瞬间身魂剥离,夺舍者的魂魄会直接被紫电从肉身里击出。绝无例外。可这人却在被抽中以后依旧行动如常,除了他并非夺舍之人,没有其他解释。
      江澄心中不信,还想再抽他一鞭子,蓝景仪却嚷道:
      “江宗主,够了吧。那可是紫电啊!”
      紫电这个级别的仙器,断没有一次不行、两次才成的可能。若是这样,那就太丢脸了。没抽出就是没抽出,没夺舍就是没夺舍。
      他这么一喊,倒逼的惜颜面如命的江澄不能下手了。
      可是,如果不是魏无羡,还有谁能照动温宁?
      江澄心中一片混乱,左思右想也不能接受;指着对面的那个人,难以置信地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时,一旁有好事的观战者终于插嘴了。
      他干咳道:
      “江宗主有所不知啊,这个莫玄羽呢,是那个金家的……咳,曾经是金家的一名外姓门生。但因为修习不甚上心,灵力低微,再加上有那个……骚扰同修,就被赶出了兰陵金氏。听说还疯了哈?依我看,多半是他修正道不成,心中忿忿,就走了邪路。倒不一定是那个……夷陵老祖夺舍上身。”
      “那个,哪个?”
      见他意有所指,江澄挑眉问道。
      “那个……就是那个嘛……”
      有人忍不住道:
      “断袖之癖!”
      江澄的眉毛抽了抽,看向那人的眼神更加嫌恶了。
      但他心里却也冷了一冷。
      纵然名声不好,但必须承认,魏无羡在叛出云梦江氏之前,乃是闻名遐迩的美男子。
      在世家公子里品貌排名第四,人语“丰神俊朗”――江澄刚好排第五,被压了多年……暂且不提。
      从小一起长大,江澄自然知道:魏无羡最爱跟美貌女子不清不楚,不知有多少仙子遭过他这朵恶桃花的祸害,情史怎一个乱字了得。但虽然轻佻风流,却从没人听说过他还喜欢男人。
      即便是要夺舍、要杀回来……依夷陵老祖的品味,也绝对不会选择这样一个骑驴吃果、头先还涂的像个吊死鬼的断袖疯子。
      又有人嘀咕道:
      “怎么看也不是吧……而且笛子吹得这么难听……学也学得这么蹩脚,东施效颦就是这样了。”
      ……也是,当年“射日之征”中,夷陵老祖于战场之上,横笛一支吹彻长夜,纵鬼兵鬼将如千军万马,所向披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笛声有如天人之音,又岂是刚才那呜呜咽咽两下鬼吹可比的?
      就算魏无羡人品奇差,也不能这么个比法。太侮辱人了。
      方才江澄认定这人就是魏无羡,周身冷血都沸腾了,可现在手中紫电又明明白白告诉他,不是。
      紫电绝不会骗他,更不会出差错。

      不过他又极快冷静下来,暗自思忖: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找个借口把人带回去,再用尽一切手段敲打,不愁他不招出点什么,不信漏不出马脚。
      反正以前类似的事也不是没有做过。
      他想通此节,比了个手势,下属明白他意思,围了上来。
      那个人忙牵着驴子跳到蓝忘机背后:“干什么干什么!”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忍受了他这种十分无礼又聒噪的浮夸行为。
      江澄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道:
      “蓝二公子,你是存心和江某过不去吗?”
      修真界无人不知江家这位年轻的家主戒备魏无羡已到了接近疯魔的地步,宁可抓错、绝不放过,看到疑似魏无羡夺舍之人就会带回云梦江氏严刑拷打,若是让他把这个人绑回去,必然要教他去半条命。
      蓝思追道:
      “江宗主,事实摆在眼前,莫公子并未被夺舍,您又何必为难一个籍籍无名之徒?”
      江澄冷冷地道:
      “那不知蓝二公子又是为何从刚才起就一直要护一个籍籍无名之徒啊?”
      抱驴子的人忽然噗噗笑了两声。
      他道:
      “江宗主啊,那个,你这样纠缠我,我很为难哪。”
      江澄眉头跳了两下,预感他接下来不会说什么让他舒坦的好话。
      那人从驴子后探出个脑袋:
      “你太热情了,谢谢。但是你也想太多了。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样的男人都喜欢的,更不会是个男人招招手我就跟着走。你这种的,我就没有兴趣。”

      ……江澄最讨厌被人比下去,无论是多无聊的比法,只要有人说他不如另外的某某;他就会心中生气,茶不思饭不想,非要赢过去不可。
      虽然他并不是断袖,但是江澄还是青了脸,开口问道:
      “哦?那请问,什么样的你才喜欢?”
      那个人抱着驴子想了一会儿,道:
      “什么样的?嗯,含光君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闻言,江澄心中冷哼一声。
      他虽然不怎么和这位蓝二公子打交道,但也知道:此人最重礼节雅正,绝对无法忍受这样轻挑无聊的玩笑;被恶心到之后,他绝对会主动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等蓝忘机走了,他就可以把人带回去,好好审问了。
      谁知,蓝忘机听了这句,转过身来。
      他面无表情道:
      “这可是你说的。”
      正在兀自暗笑的人:
      “嗯?”
      蓝忘机回头,不失礼仪,却不容置喙地道:
      “这个人,我带回蓝家了。”
      ……

      抱驴子的某人:“……啊?”
      江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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