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音羽馆的第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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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什么呀什么呀！”开向市中心的大巴车上，一个如同孩子般大声嚷嚷不顾他人视线的青年，吸引了乘客的注意。年轻的女孩被声音惊扰到，有些不耐烦的朝着噪音的方向看去，却被青年和随同者的精致外表击中了一颗春心萌动的心。
“喂喂，月酱。”她微微红着脸，伸手捅了捅好友的腰肢，“你看那里，是美人小姐姐呢。”
友人合上看到一半的长篇书籍，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入目就是一位有着银色不羁短发的外国青年，远看有些不太清楚的蔚蓝色在他的瞳孔中摇曳着，仿佛是窗外天空的倒影，温柔至极。
“啊，确实……是很好看的人呢。”小女孩笑着说着，又对自己背后议论他人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低下头又翻开自己看了一半的《约翰·克利斯朵夫》。
而被车上乘客议论的乘客也没有停下自己制造噪音的行为，不过只是在众人纷纷侧目看去的时候降了几个调，用仅有身边的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抱怨着。
“什么——‘我相信贝多芬’啦，‘毕竟我们是真挚的友人’啦。李斯特你说这些就是在骗贝多芬这个小笨蛋的吧。”莫扎特一头栽进自己摘下来放在膝盖上的蘑菇帽里，隔着布料的声音蒙蒙地说着，“说着这么好听，今天结果一大早就跟着我们出来。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歌苗，你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出来了啊。”
“哦？我这么容易可是要特别感谢你的帮助了。”金发的御姐一手持着镜子，一手拿着口红，对着镜中的自己细细描摹着双唇的轮廓，“不想作为Arkhè社的我来监视你们，那作为歌苗的监视人的我总该有监视你的资格吧。”
“可恶。完全被耍了一通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李斯特也没从莫扎特声音中听出多少懊恼。于是她就知晓这个看似玩心较大的青年，并不是全然的对自己能够跟随他们出来这件事感到意外。说实在的，在真正遇到莫扎特之前，仅仅通过他人的言语来拼凑起这个当时有名的音乐天才的模样时，李斯特常常会被一个不通世俗的孤傲天才的形象所拘束住。但等到她真正的能够通过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这位“神之子”时，她又时常会感到一丝困惑。
“你在想什么？”
一直注视着前方反光镜默不作声的贝多芬突然地发出了声。陷入沉思的李斯特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一只光滑的没有一丝茧子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抬头，就看见贝多芬皱着眉头，满眼带着困惑地看着她。
“这是你说的——新时尚吗？”
李斯特猛地将手中的镜子拉近到眼前，就看见刚才游神时还握着口红的自己，不知不觉在嘴角涂抹着晕染开一道夸张至极的红色痕迹。她连忙掰开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抽出酒精化妆棉，擦拭起自己狼狈的嘴角，此刻格外注意自己如今女性形象的李斯特也顾不上自己刚在脑海想到的不对劲的推测，专注的修饰起自己的妆容来。
没得到两人的回应，莫扎特也不再张扬着自己的独特个性。他抬起头，扒拉了两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将帽子反扣在头上，向后一仰，倚靠在大巴的后椅上，眼神在同坐的乘客上来回转动着，又时不时将目光投放在窗外路过的景色之上。
在乡间大巴慢悠悠地行驶着，即将远离乡间小路之时，他像是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物，从座椅上弹起，脸色半挂着僵硬的笑容，像是在挂着可笑的小丑面具。没有太多的逗留，莫扎特三步两跨冲到了司机身边，双手合十，冲动却又保持着一些礼貌地向着司机请求到：“你好，请问能在这里停车让我们下车吗。”
说是请求，但却并没有给司机缓和的余地，他说完这句话就对着前座的乘客倒了声歉，撑着座椅椅背，从人身前跃过，双脚一蹬，就顺着开启的车窗只身跳下了车。也幸亏通过后视镜看见莫扎特撑椅背行为的司机意识到了他将要做的事情，右脚换位猛地一踩，迫使车子滑行着停了下来，才没造就行驶车辆跳窗身亡地惨案。
而眼睁睁看着莫扎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跳车离去的李斯特瞪大了眼，咬牙切齿高喊着“司机先生，麻烦你开下车门。”将口红和镜子匆匆塞进挎包中，跟在已经在车门半开时就冲出去的贝多芬向着莫扎特离去的方向跑去。
“该死的，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不知道背后追着自己跑的李斯特到底作何感想，莫扎特只是一个劲地向自己匆匆一眼瞟到的黑色身影的出现地方冲去，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去，却知道自己如果此刻没有下车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感到后悔。
但是那个身影就像是海市蜃楼，随着他的跑动却显得越来越遥远，他费劲的冲进树林，在无数野草和灌木丛生的林地里奔跑着，头上带着的自从来了音羽馆后就几乎没有离开身边的蘑菇帽早就不见了身影，就连一头扎起精致马尾辫的长发也被树枝勾去了发圈，散落在肩上。
“安东……”
他气喘吁吁地跑着，才离开实验室不到一年的身躯经受不住这样短时间的爆发，已经开始不堪重负的生疼起来。
“安东尼……”
他机械地迈着双腿，眨了眨有些酸涩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眼前的黑色影子。他不知晓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就像他每次在阁楼悄悄地敲奏小星星时，他总会误将哈希这位酷似渡鸦的鲸头鹳在黑夜中的背影看成那个在Arkhè社默默陪在他身边的男人。但是，他那一片空白的灵魂，此刻又在他耳边疯狂叫嚣着“是他，就是这个男人”。
“回头看我！安东尼奥！”他扯着嗓子怒吼着，却惊喜的看到在这一声过后，那黑色的身影有着片刻的停留。莫扎特猛然地加速前奔，在离人越来越近时伸出右手，想要抓住那随着风鼓动的大衣的衣角。但手心尚未合拢，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脚步踉跄地站在了原地，呆滞地看着手心手掌的纹路。
“莫扎特！”贝多芬有些气愤的声音从他背后不远处传来，他没去理会，直到被他抛却在身后的两人都气冲冲的来到了他身边，他都还没从短暂的呆滞中脱离出来。
“所以，莫扎特。你这漫心的家伙。”迫切想要知晓音羽响吾下落的贝多芬显然对莫扎特今天的行为有些上火，但出于两人一年的相识生活，他还是强忍住自己的气恼，一字一句的强迫自己冷静地说道，“给我个你可以解释地理由。”
李斯特这时候反倒没有上去诘问莫扎特的意思了，她倚着一旁的树干，在斑驳的阳光下注视着依旧沉默的贝多芬。现在的她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也不知晓自己到底想要知道什么样的回答，只是注视着慢慢有了些许动作的莫扎特缓缓抬起他的右手，将平放着的手掌举到了面前。
风吹过，一些细碎的有些看不清的灰色粉尘顺着风拂过的力道离开了莫扎特的手心，在空中打着飘。
不，不是灰尘。李斯特眨了眨眼，惊愕的撑起上半身，想向莫扎特更近一些，看清这些细碎的事物究竟是什么。
“是乐谱。”莫扎特说道。
贝多芬的火气像是一下子抽干了，他紧紧地盯着在空中摇曳着落下的灰色碎片，神色凝重：“你确定吗——烧成灰烬的乐谱？”
“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一旁听到乐谱神色就开始严肃的两人，莫扎特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手心，像是要把手心掌纹看出花来一样。沉默了良久才抬起头来，冲着二人点点头说道，“今天还是就在这里搜查一下吧。我怀疑Arkhè社在这里，有我们不知道的市区以外的研究所。”
“好。”代替贝多芬发声的李斯特走向前去，用后背挡住了贝多芬投掷到自己身上的疑惑的神情，“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勘察一下。”
但话音落下，却不代表她说完了自己想说的所有话，但她深知有些话既不好直接询问这个让她有些看不清的莫扎特，也不好被身后根本没想起多少往事的贝多芬听到，所以在用复杂的眼神注视莫扎特后也只能就此作罢。
等到李斯特和贝多芬二人就不同的方向离去后，莫扎特又侧头向着自己看着黑影消失的地方看去——那里已然是空无一物，仿佛一切都是虚影虚掷。但伸手触摸到的温暖触感还停留在指尖，绣在风衣上在他触碰时突然亮起的乐符也像是用针刺一样，烙刻在他双眼之中。
“LafieradiVenezia……”他有些生疏的说着自己多日不曾使用过的德语，轻轻地念着乐谱的名字，“威尼斯集市……吗。”
黑暗的透不过光的乡间别墅，他尚且还带着镣铐，只能在房内小部分被许可的范围内行走着。离开研究室的日子甚至比还在手术台上时更加无趣枯燥，没有人，没有声音，只有自己拖动着镣铐在地面摩擦的令人生烦的噪音。
“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突然的，有一束光透过敞开的大门照射在他的身上，这是不同于别墅内烛光的刺眼光芒，让他不禁眯起了双眼，眼眶含泪。
“你是谁？”
他开口，长期不使用的嗓子沙哑难听的要命，就像是年老失修的风琴，在启动的时候发出漏风嘶哑的声音。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戈特利布。”
逆光而站的男人肩膀微颤，带着笑意，却又好像忍耐着什么。
“可惜，就连我自己都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那就为我弹一曲。”他撑着扶手从楼梯上站起，看了看男人又看向大厅不远处放置的唯一没有一丝灰尘的钢琴，“如果不能回答我的问题，那能够回应我的请求吗？”
沉默的气息在两人间徘徊。男人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安静的笑着，笑着，渐渐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那一日的记忆，如今他已经想不太清楚，记不住男人笑得癫狂时自己有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也记不住那时自己看到的在男人眼角看到的晶莹剔透的是否是泪水。他只记得在最后，男人在他面前，他能够在不用拖动锁链的情况下就能伸手触及到的地方，放置了一个精致的一看就知道是特殊定制的八音盒。
男人走后，他又一个人寂静了下来，只是这次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在这片空洞的房子里徘徊。打开八音盒，轻快的舞曲在房屋内跳跃着，每一道音符，就像扑闪着翅膀的光精灵一样在他脑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这个曲子，你听过吗？”
多年后，逃离Arkhè社来到音羽馆的轻佻青年在家中堵住了抱着Pad君到处乱跑的奏助，轻轻哼唱着他来不及带走的八音盒内演奏的曲子。
“啊？”奏助有些讪笑着摸了摸头，全然一副对乐曲陌生的尴尬模样。
Pad君鄙夷地冲着奏助打出一段表情，对着青年说道：“这段曲子是来自《威尼斯集市(LafieradiVenezia)》的第二幕最后一个乐章。”
“如果我搜索没有出错的话，作曲家是和你一个时代的音乐家。”
“萨列里——安东尼奥·萨列里。”
·音羽馆的第三天·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音羽馆的第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