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溪流红尘笑》琉璃儿

10、10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
　　——晏几道《思远人》

　　就在沈瞳下山的早晨，无渊大师讲完早经回到禅房时候，刚到达房门，忽然他耳边微微而动。他心中惊觉，凭着自己三十多年的功力修为，居然要走到房门才听到禅房内的些许动静。禅房之中的人，应该内力修为极高，听着他细细稳稳的脚步声，无渊大师似乎知道是谁到来了。手持佛珠，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
　　“众生皆苦，阿弥陀佛。”无渊大师打开房门，原来房中不止一人。

　　禅房之内，一男子玄衣着装，发丝殷红垂在背上张狂放肆，打开窗户迎风而立，晨风有些凉飕飕的，却也顶不过由这男子身上散发的凛然杀气。
　　而另一个男子却一袭黑衣，好整以暇姿态慵懒的坐在房中的椅子上，不慌不忙地端起一杯茶，吹了吹，抿了一口，方开口道：“大师，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不羁的笑容挂在黑衣男子的脸上。无渊大师从前认识沈如墨，他的笑容似乎也是这样的，却又有着些不同。莫说这不同点，怕就是这黑衣男子身上多了一份沈如墨没有的邪气。
　　一个是仙，一个是妖。

　　而那个为魔的玄衣男子转过身来，他敛起周身冷气，虽然面目之上仍旧淡然无表情，但是从眼神之中可以看得出他对无渊大师这位得道高僧的尊重。
　　“无渊大师，殷仇此次前来，是想要取回先主留下的灵佛珠。”玄衣男子语气冷淡。
　　无渊大师其实早就猜到了殷仇此番前来的来意。他打量了一下黑衣男子，只见他听到灵佛珠三字时，收起了之前玩世不恭的神色，眼眸变得深邃。无渊大师知晓殷仇乃幽影教教主，乃支持先太子萧鸾的殷氏后人。而面前这位黑衣男子，难道就是……

　　无渊大师心下想着，二十多年前，他还是北渊寺一个罗汉的时候，便遇上才情横溢的太子萧鸾，太子萧鸾生性淡泊，不喜朝堂之事，却喜欢谈经论佛，因而与无渊大师结为好友。萧恒攻进京城前，萧鸾托暗卫将灵佛珠托付给了无渊。
　　过了那么多年，没想到灵佛珠的主人竟会寻来，莫非真是天意？
　　无渊大师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后，从颈上取出佛珠，那原本二十七颗珠子的黑色佛珠，解下一颗送给沈瞳，如今再解下其中一个同样黑色的珠子后，那一串菩提珠只剩下二十五颗。

　　黑衣男子接过珠子，抬手将它对住阳光，阳光直射之下，这一颗珠子的色泽发生了变化，居然慢慢地变得透明起来。黑衣男子收起灵佛珠，莞尔一笑。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我已将灵佛珠还之，只是有一句话，老衲不知当讲不当讲？”
　　黑衣男子拱手相请道：“大师请讲！”
　　“战火一起，众生皆苦。莫为私仇，连累无辜。”
　　黑衣男子听了，并未有说话。反是殷仇接过话道：“既然战火一起，百姓会遭难，那为何二十三年前萧恒要挑起战火？”
　　他语气冰冷，丝毫不带温度。提及旧事，那是他心中最深的仇恨。本来他一家美满，作为殷丞相的长孙，从小他都是活在众人的爱护之下，然忽如其来的变故，他的父母就在那一场宫变中被杀，他的爷爷也被逼死。偌大个殷家，唯有他和他的姑姑，萧鸾的太子妃殷凤如活下来，他被带到苍渊国塞外。小小年纪，他接受了最残忍的训练，为的是有一日有能力报仇。
　　他是学武奇才，他够心狠手蓝，他成立幽影教，为了往后复仇之路，他不惜一切。
　　到如今，他的心麻木了，别人的生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渊大师见无法劝动二人，唯有叹息。

　　殷仇和黑衣男子来无影去无踪。无渊大师打坐在禅席上直到夜幕降临。他手中盘桓着只有二十五颗佛珠的菩提珠。
　　“以身赎罪，能否赎清无渊的罪孽？”

　　北渊山上，夜深露重，山风吹得二人衣裳萧索。他们站立在北渊山的最高峰，从这里放眼望去，可以看见整座渊城被夜幕包围着。
　　“你早就知道结果会这样。”黑衣男子有些惋惜。
　　殷仇只是依旧冷漠地说道：“成大事者，唯有心够冷。”
　　黑衣男子却深知道殷仇本性，于是又换上习惯的慵懒闲散状，颇为痞子地笑道：“你心冷？若是心冷就不会待我那么好了。”
　　殷仇在幽影教中素来都是冷面示人，也只有在黑衣男子面前才会有少许的笑容。他的姑姑不过将他当做是复仇的工具，他们各取所需。唯有这个表弟，他看着他长大，倾囊相授，也只有这时候才会觉得原来自己在世上还有亲人的。
　　黑衣男子又叹息道：“可惜了，北渊南苍都不在了。”
　　“无渊大师算得上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只不过他所愿太多。沈如墨，却是一个遗憾。”
　　“确实可惜。谁人不知五年前苍渊第一高手是南苍山的沈如墨，十五岁便练成了南苍武学至高境界，离恨天。”黑衣男子接过话道。
　　“如今南苍的离恨天竟然变成绝唱了。不过也所幸沈如墨不在了，不然他定是我们行事的大敌。”

　　五年前沈如墨和晋元国第一高手毒王苏那一战，他虽未亲临，但是却也听说过沈如墨使出离恨天威力之大。
　　殷仇继续说道：“你只需专心修炼灵佛珠上的绝学，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黑衣男子点头，眼光放远在灯火忽明忽暗的渊城里。
　　那里万家灯火上，应该有一盏是她点燃的吧。
　　忽然之间，有些想见到那白衣女子了。上次那一封信，应该把她气到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清冷的脸上还能出现一丝怒气，他就有些快乐。
　　想着想着，他唇角挂起了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