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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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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前。
兽族攻下大周南的一块平原,威虎战死,青云教教主与兽王共拟了一道协议,双方暂时息战。
空谷不问世事,纤云散内部血亲势力盘根错节,自顾不暇,青云教一时声名显赫,无可披靡。
但若细看,三教下、以青云教为主的七大家族已经乱了起来,那部新令代表了三教的一个态度:重整局面。
兽族也在乱。威虎已死,五将之一的位置空出,其余四将皆在观望兽王态度,底下的部属蠢蠢欲动。
……
九天云城,迷羊宫。
厚重的白毯铺满了大殿,金色大柱光彩溢目,从穹顶吊下的盆栽上是含苞欲放的花。纱幔轻动,遮住了行走其中的兽族。
影影绰绰间,婴儿啼哭的声音响亮,一声一声不断,十分有活力。
伺候的兽族低着的头更低,踩在软毯上的脚步尽量放轻。
一似猫兽族背上托着一个金盘,走到重重纱幔深处。它四肢屈起,安静等候。
婴儿似乎哭累了,没再发出声音。
兽族灵敏的耳朵听到了踩在毯子上的沙沙声、婴儿的呼吸声、肢体运动发出的关节扭动声……它身体紧绷,尽量不去听。金柱上倒映着扭曲的身影,像被人胡乱涂抹的画影,张狂无序,逐渐扩大、荡来,它闭紧眼睛。
背上的重量消失,它猛地一松,无声退出。层层纱幔轻柔的拂在它背上,如沐春风,与来时如鬼手触摸脊背发凉的感觉截然不同。
门外阳光灿烂,它终于完成服侍。
迷羊把点在婴儿嘴上的细叶拿开,看着一滴清水融入婴儿口中,婴儿咿呀嘀咕了两声,睡得更沉。
婴儿有一半像人。
它的皮肤和人相同,红润光洁,两只眼睛斜下方靠近太阳穴的地方,分别又长了眼睛,共四只眼睛。
一只眼睛微睁,还覆着蓝膜,另一只已经完全睁开,满满的紫色填满了眼珠,此刻正好奇的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墙壁。
脸上只有眼睛与人不同,身体被包在被褥里。
这是它的第三百个孩子。迷羊想。
它走出大殿,来到旁殿,那里已等着部下。
一个白色大茧浮在透明的水箱中,部下恭敬的说:“妖月大人送来的,说您会感兴趣。”
迷羊看了片刻,淡淡笑了一下,“没死?妖月心软了吗?”
部下不敢言语。
“收到五号房。”迷羊说。
部下应是。
与此同时,红都祭典已经开始。
迷羊转身向外走去,宫殿位于高山之顶,可观流云随风变。茧里面的人叫关流云,与这里还挺有缘,迷羊俯瞰山下大地,漫不经心的想。
它忽然问:“林萧道还在沧渊阁?”
“她还在沧渊阁。” 随从答。
*
红都。
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头发白白的小孩走在街上跟着迎神队。
小孩开心的笑着,一直跟着人群欢呼,偶尔瞄准时机朝迎神队的人扔鲜花。
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叮铃声,停下脚步身形极快的捡起掉在地上的银币,身后的人刚想停下就发现身前的小孩又重新站起,感叹道: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
小孩把银币交给老人,“奶奶,它刚刚掉了。”
老人拿着银币,不知为何忽然举起银币迎光一照,发现多了几条小小的裂缝,祥瑞的山水一面因此变得破碎。
她抓紧银币,停下,在朗朗天光、熙攘人群中如坠冰窖。银币倏然变得滚烫,她下意识的张开了手,银币滚入人群中,下一瞬失了踪迹。
小孩不解的看着她,一股莫名的恐惧从老人传到他身上,他打了个颤。
“奶奶。”小孩声音颤抖。
老人呼了口气,“无事。” 不过是算了不该算的人的命,还算不准罢了。她苦笑,牵起小孩的手继续走,“去祈个福。”
小孩懂事的没有再问,老人手里凉津津的汗一直在流,她却察觉不到。
*
沈瑾瑜站在阶梯下,仰头对陶修九笑了下,“师父。”
陶修九笑容和蔼,道:“你许久不回来了。”
“徒儿担有重务,夙兴夜寐,不敢懈怠,这不正是师父所愿吗?” 沈瑾瑜淡笑,踏上阶梯,步履从容。
陶修九端量向他走来的大徒弟。沈瑾瑜身形柔而韧,目如淡月,气质如竹叶飘然锋利。她是沈家最优秀的后代之一,自小养尊处优,却有苍松翠柏之姿。
“贫嘴。” 陶修九摇头笑,往后走去。
后方是竹林小溪,石桌茶壶。
沈瑾瑜跟在师父身后,“师弟们呢?”
“你回来的不巧,他们都不在。”
“无妨,我要在这待好一段时日。”
“哦?”陶修九惊讶,回头看大徒弟。
沈瑾瑜耸了耸肩,语气吊儿郎当的,“别问哦,师父。”
陶修九失笑,转身继续走,眼里却有了抹沉重。
*
三十名弟子无声排列在一个光线暗淡的黑色封闭长廊。他们同样穿黑衣,冷硬沉默,像守卫地宫的兵俑。
他们的修为暂时被封,佩戴了统一的手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的力量将依赖于手环。
领队是一个看起来年轻的男子,佩戴的手环与弟子略有不同。
他们从清晨站到现在,云北歌心里估算时间,应该到正午了。清晨集结时,他们被告知此任务的要求: 分组行动,不可使用远距离法术,不可说话,不可做任务以外的事,每日吃一次清心丸,最重要的一点——不管何时何地,都不可一人行动。至于更多细节,还未说。
弟子修为各异,相熟相知的人被分为一组,三十人刚好恰好整整分完。秦楼也被征来,与云北歌一组,他带着宗门专门发的“遮颜”,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真貌。
北境人怎么会参与这看起来就很机密的任务? 这想法沉甸甸的压在云北歌心中。
领队沉如石的气势忽而一变,云北歌心里猛地一紧,果然,领队右臂一举一挥:“出发。”
队伍迅速向前,鬼魅掠影一般。长廊曲折,以阵法跳跃缩短距离,仍不知走了多久。
他们停在一道大门前。
黑色金属大门数十米高,有斑驳的腐朽痕迹,仍严丝合缝。与大门连接的金属墙壁仅露出几米宽,就被岩石覆盖。
领队走上前,把右手掌贴在冰凉的门上。
大地震动了一下,一股难言的古老威严摄住了所有人的心。云北歌身体紧绷,被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视线激得心跳加快,浑身不自在。
下一刻,视线消失,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内里漆黑。
凉风从门内吹来,吹得人遍体生寒。
云北歌瞳孔紧缩,门内传来的恶意、厌恶、渴望如此明显。他下意识暗自观察周围的人,只看到他们冷静沉峻的背影或侧影。
接着,队伍鱼贯而入,大门关闭。
他们走进浓墨般的黑暗中,这黑暗有些奇怪,像在涌动,又仿佛错觉。
周围人的气息被黑暗隐藏得完美,一瞬间云北歌以为这世界只有他一人,下一刻手环启动,他才又重新感知了旁人的存在。
他们停下,等待着领队的指令。
很安静,安静得过了头,为什么别人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他自己的呼吸声也消失了。
白光亮起,云北歌的眼睛久违的被强光刺痛。
这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庞大的机器内部。
高高的弯顶做成优美起伏的波浪状,侧壁贴着琉璃,光线折射下,顶部就成了五彩斑斓的缓缓起伏的海洋,色彩比极地的极光还要美丽。
然,美已经有了裂痕。
顶部裂开了几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缝,显露黑魆魆的内里。
他们往前走。这里空荡荡的,目之所及都是白色的金属。
地面光洁,能看到倒影。大概是手环遮掩了他们的生命体征,此时这支队伍就像过道的阴兵,面色惨白,眼神空茫。
领队停住,队伍即停。
他伸手在空气里划了一个图案,脚下出现一个光圈。
无数的紧盯的视线又来了,不怀好意。
领队放下手,视线依依不舍的消失。
空旷无垠的景象一变,他们前面是一个长宽数百米的大厅,高高的穹顶变矮,屋顶只是普通的白色。大厅中央是一个黑色圆桌,许多排椅子围成圈围着圆桌。大厅左侧墙上是一个个整齐的房间,房门关着。右侧是看似透明却看不见里部的高墙,高墙连着屋顶。
再往前看,只是空旷。
他们跟随领队向右走,沿着白茫的高墙,一直走到墙的转角。
转角处的大门敞开,里面是白雾。
手环亮起,他们照着手环上的提示错开进入。三十人分三次进入,云北歌第二批。
第一批人进入。
强光变暗了些,不再那么刺眼。
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模糊,云北歌有心想计算时间,却迷迷糊糊的等到了他们进入。领队给他们第二批每人一个小袋子,小袋子内有乾坤,容量大。
穿过白雾,进入之后,景象显现。左方是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右方又是墙,门半掩。手环再次亮起,他们负责左区,搜集黑色的拇指大小的小扁盒。
左区规则: 召之即回,拖延者斩。
为何斩? 没有人问这个问题。
左区木制的桌椅给冰冷的金属带上了暖味。桌上大多只安了一个光滑的方形板,半个桌子大小,有的板已破裂,蒙上了红色、绿色以及其他古怪的颜色。破裂的方板内是焦黑错乱的金属线,和一些黑块。
受到破坏的桌子不多,只有五分之一左右。
几盆绿植摆在墙角,绿意盎然。
大约几百张桌子,依稀可见当时的热闹。
他们分散搜查,云北歌仔细看着一个桌子,桌上有了灰尘,方板完好,有三个抽屉。
他又看了看生机勃勃的绿植。
绿植不见枯叶,中心还抽了嫩芽。
时间紧急,他蹲下,想拉开抽屉,拉不动。他把手环贴上抽屉中间,再拉开抽屉。
抽屉里是一个黑色小扁盒,拇指大小。从抽屉左下到右上方,喷洒的绿色像一条星带,扁盒上因此沾了点点绿。
云北歌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拿起盒子。盒子很重,隔着手套不知具体触感,只能感觉到平滑。他抹了抹盒子上的绿点,抹不去,接着把盒子收进袋子。
秦楼在紧挨着他的桌子的另一桌子处搜索,也找到了一个小扁盒。
看来盒子的数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