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对苦命鸳鸯》上官柳七七

2、比一比看谁更能演

　　电话另一端，赵志远挂上电话之后抹了把脸，顿时容光焕发，浑然没了刚才焦灼与疲惫的神态。
　　“赵总，不报警吗？”一旁的秘书长杜盟问。
　　“开玩笑。”赵志远慢条斯理打开郭老师相声：“那小丫头片子，又合着外人想骗我钱呢。”
　　杜盟闻言，也会意一笑，“是，这回找的‘演员’不太行。”
　　二人心知肚明，赵乙乙这么玩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了从赵志远这里拿一笔创业资金，她三番五次变着法要钱。上次是说给朋友投资，上上次说是欠了高利贷，这次能找搭档演绑架勒索也并不奇怪。
　　毕竟是纵横商海几十年，赵志远最知道审时度势，察言观色。所以在视频的过程中，他仅用了几分钟就拿捏好了分寸，而从他开口的那一刻，心里已经明明白白。
　　“和上次那个男的比，今天这个演技差了。”赵志远补了一句。
　　杜盟说，“太厉害的您也不喜欢。”
　　“那是。”赵志远道，“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难搞呢？”
　　赵志远的妻子早逝，也就赵乙乙这么一个女儿，本来想着培养她接班，再给她寻觅一个如意郎君，可是赵乙乙既不想接班，又不想处对象，赵志远给她安排的路，她是一条也不肯走。
　　“你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要是哪天突然有个什么事，她一个女孩孤零零的怎么办？”赵志远摊手。他给赵乙乙相过很多男孩，但都不满意，唯独今天这个陪着女儿演戏的小伙子，让他失望的心重燃希望。
　　有些机灵，但不油滑，再加上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和匀称的身材，大概能看出是个皮相不错的小伙子。
　　“我去查查他吧？”杜秘书说，“看起来，他和乙乙关系很好，我担心姑娘家上当。”
　　赵志远不置可否，“你稍微注意点安全问题就好，其他的不用管。乙乙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俩不知道谁折腾谁呢。”
　　黑暗的客厅里空气凝滞，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断断续续。
　　地上的插线板飘来一股子烧糊的气味，多半是插头短路了。
　　呲啦一声，细长的手指擦亮一缕火光，犹如将闪电握在掌中。
　　微光在墙上倒映出三个人的身影。
　　“你们觉得人生更荒唐，还是戏更荒唐？”中间举火的影子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清澈，甚至有些稚气。
　　随着火苗移动，另一个清癯高挑的影子轻轻一跃跨上高处，伸手够向安装闸的位置，顺便答了一声：
　　“得分人。”
　　低低的悦耳的磨砂嗓音，正因为在使着劲而有点沙哑。
　　随着电闸声音响起，室内重现光明。
　　展越下意识朝着电闸的方向望去，冷不丁看见一只血淋淋的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刀。
　　“我去！”展越一声大叫，“杀人啦！”
　　然而，当眼睛适应了光明后，他再仔细一看，那手上不过是暗红色的颜料，刀也不过是把美工刀。只是那颜料的红太过逼真，在灯光亮起的瞬间，的确像一只鲜血淋漓的手。
　　高洋松开电闸，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在将刀放在一边。
　　看样子，他多半是刚才画画的时候遇上停电，打翻了颜料，现在为了防止触电，才拿着美工刀的刀柄开电闸。
　　或许没有适应明亮的灯光，此刻他一双凤眼微微眯着，眼神沉静如湖水，像是有着很多心事，没有聚焦，也没有波澜。
　　展越在开演之前，给高洋说了个大概，说帮赵乙乙要跟家里要点钱，只是手段会比较激烈。高洋没往心里去，这会才理解展越说的“激烈”是什么意思。
　　“演完了吗？我在赶画，得用灯。”高洋说。
　　展越嘿笑一声，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张秀气的瓜子脸和一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他肤色眼窝都比较深，头发是深棕色的，颇像时尚杂志上的混血模特。
　　“演个球，这个绑匪的角色不适合我”。展越看了看高洋，对赵乙乙说，“要不你找高老师吧，你看他这满手‘血腥’多带劲，一看就是背了十几条人命的。”
　　赵乙乙之前听展越提起过数次高洋的大名，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从表面来讲，这个人清俊稳重，不苟言笑，还有点不怒自威，比展越看起来更稳重一点，也更适合当女婿…
　　“换他？”赵乙乙冷笑一声，话中有话地看了看高洋，对展越道，“我爸可是个嫁女狂魔，而且就喜欢这种成熟稳重的教育工作者。”
　　展越无奈地撸了撸脸，嘟囔，“何止你爸，这款谁不喜欢。”
　　高洋正在一旁慢慢地擦着手上的颜料，他安静地低着头，没有刻意去听他们在说什么，随着颜料被一点点擦去，可以看见他清瘦的手背上有很多淡灰色的不明伤痕。
　　“我当时说了，不能开视频，只能打电话，”展越又对赵乙乙道，“我有老板恐惧症，一看到老板就紧张。”
　　赵乙乙摇摇头，“可我爸要是知道我被人绑架，肯定要先确定我还活着吧，否则怎么给钱？”
　　“算了，别玩了，我想别的办法吧。”展越抱拳投降，对赵乙乙道，“记得啊，回家别把我供出来，不然我在江州没法混。”
　　赵乙乙沉思了一下，“你想什么办法？八十万，你欠了高利贷八十万。别说你了，你让我现在给你八十万我都拿不出来。”她顿了顿，“不过要是我爸把我卡解冻，那肯定够。”
　　高洋是外地人，对于江州方言不大能听懂，但是能听懂高利贷，八十万，听上去挺严重，便问，“怎么了？”
　　“是这样...”展越挥挥小手。
　　初中那时候赵乙乙偏科，不及格的考试卷都让同桌展越签字。展越字好是全班闻名的，小小年纪就当过无数人的爸爸妈妈。可他自己不仅父母离异，还各自组建了家庭，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毕业后在广告公司上班。
　　本来读书工作一路还比较顺当，可不久前他爷进了重症监护室，展越为了凑医药费，情急之下在网上借了信贷。
　　最后人是救回来了，可这网络信贷一借就无法回头。他起初不过借了几万块，可利滚利到最后，都欠了大几十万了。展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落入高利贷陷阱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晚他独自在酒吧借酒浇愁，碰见了好久不见的同桌赵乙乙，听她说赵志远是个嫁女狂魔，整天催相亲，可是她正在为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筹集启动资金，赵志远为了不让她创业，直接冻了她的银行卡。
　　于是她跟展越商量，从老爹那里把卡先解冻，顺便再要点钱，帮他垫付债务，索性就演了这场戏。
　　“欠她的钱总比欠高利贷的好啊，起码不会死，答应了。”展越删繁就简说了个大概，他看了看高洋，“现在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了。如果我哪天真的被高利贷弄死了，也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爷，我把银行卡密码给你。”
　　他不久前把银行密码改成了高洋的生日，这么一想又不好意思，“我开玩笑的，卡里没钱。”
　　高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好像很认真地想了想，又认真地问，“那你要是直接装下去，是不是真可以当上门女婿？那你欠的钱就能还上了。”
　　“不行，哪能这么干。”展越果断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赵乙乙刚才在旁边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好办法，直到听见高洋最后一句，顿时醍醐灌顶，拍案而起，“对啊展越，咱们领证，就说处了很久了准备结婚，我爸一高兴说不定就把钱给我了。”她连连朝高洋竖着大拇指，“老师，人才啊，人才。”
　　“你疯了吧，”展越也拍案而起，“我是那个，那个...”他拼命对着赵乙乙使眼色。
　　赵乙乙当然知道展越的意思，她哈哈一笑，不紧不慢，“假证，骗我爸的，谁跟你领证，你想的美。”
　　“假的啊，假的，你别反悔。”展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