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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年夏天又四十度了 ...

  •   合州这个城市,冬天总是走得极迟。三月天,寒气不减,仍有逼人之势。
      “筵哥出国了。”
      彼时,岳璱正坐在便利店,漫不经心地戳鱼豆腐,塞进嘴。
      她不以为意,左手打字,"东南亚?那边挺暖和。”
      几乎同时,电话打来。
      “寒假刚过,怎么可能再去旅游?他去上学了。”
      半晌沉默。
      “白沧,今天不是愚人节。”
      “他前天晚上的飞机。”
      后面白沧之言无人应答。自知没趣,便挂了电话。
      上次与何筵见面,她刚放寒假。
      少年身着黑色羽绒服,倚墙,左手握一杯美式,眸里映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昏黄灯光下的咖啡馆,好似隐没了他所有情绪。
      他嗤笑:“都高二了,还不愿喝一口咖啡。”
      聊到最后,他忽神态认真:“岳璱,我记得你不爱吃香菜,不能吃辣,不喝咖啡,不爱喝白开水,特别喜欢乳制品。”
      店内静悄,外面汽车鸣笛,偶尔有路人交谈之声。
      她装作大大咧咧:“行了啊,别煽情了,改天请你吃饭。”
      何筵直起身,嘴角的笑似有无,“成。”
      幸好黑夜冲淡了她双颊之色。
      现在岳璱才知道,何筵去年就过了托福,学校课程早已的自修完毕。
      虽然何筵会出国留学的事早不是秘密,可去年问他,还说为时尚早,学校课程还得有一两年。
      岳璱穿了件很薄的外套,冷意贯彻全身。她走得缓慢,无数回忆如潮水般将地淹没。
      八年前,大约是二〇一一年吧,当时她学网球,认识了白沧白粟。
      初见那天,夕阳将人影拉得好长,也把他的脸映得通红。
      “你是不是岳璱?”那人朝她笑。
      后来被告知,他是两人的表哥,叫何筵。
      他们喜欢在网球场上开她玩笑:“今晚岳璱真美”。每逢此,白沧总洋洋自得:“我的名儿!沧海!有气势不?”
      岳璱呛他:“气势没感觉到,倒是听着蛮沧桑的。”
      白沧自知不如她口齿伶利,转头逗白粟:“怎么样,我的小粟妹妹?沧海一粟啊沧海一粟。”
      气得白粟狠狠揪他耳朵,大吼:“叫姐!”
      何筵在一旁颠球,满眼盈笑:“行了,继续打球。”仿佛刚才一脸戏谑说“今晚岳璱真美”的不是他。
      那时他们,正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他总是护着她,慢悠悠说一句:“跟动物计较干吗。”带着些许轻蔑的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几秒,嘴角挂着几丝笑,很欠。
      他总是把球打出场外,踩着满地落叶,嘎吱嘎吱。
      他问她平常玩什么游戏,岳璱如实回答:“我不打游戏。”他漫不经心地抛着手中的网球,吐出一句:"信你个鬼。”
      直到一二年,何筵去上了国际学校。
      一三年末,何筵打了两场比赛,均有名次。他要她一起吃个饭,当是庆祝。岳璱拒绝得很干脆。
      正是初冬,岳璱背着球拍绕着场地走了一圈,那三人请假去聚餐,没人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来打球。那时她想,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一五年春,学排球大半年的何筵,右手骨折。
      白粟劝她:“来看看吧,一年多没见了,白沧也在。”
      “算了,”岳璱没那勇气,“我还在图书馆。”
      待她出了图书馆大门,何筵就靠在玻璃门上,百无聊赖。熟悉的黑白灰搭配,让岳璱有一瞬的恍惚。
      他好像又长高了,估计得有一八三了吧。
      感到有人走近,他抬眸,挑眉:“让残疾人士专程来看你,面儿大不?”
      岳璱这才注意到他缠满纱布的右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吧你?”
      “没啥大事儿,”他叹口气,“就是打不成游戏了,怪无聊的。”
      “用脚打。”
      岳璱获得一个爆栗。
      图书馆就跟网球场隔条马路,何筵说白沧白粟早在饭店等他们,便领她去。
      岳璱总觉不真实,一年多来,两人仅通过微信Q/Q保持联系,偶尔也打个电话。
      何筵喜欢把她名字打成"岳瑟”,气得她也给他少个偏旁叫“何延”。
      许久未见,他褪了稚气,笑得肆意。
      一六年周庆,假期被剥夺成了四天。
      何筵本是答应带她去人民公图新开的鬼屋,却联系不上。直到假期过半,岳璱才从白粟那得知,他出了车祸,昏迷三天。
      她溜到医院探望,看他虚弱的样子,红了眼。
      何筵黑眸盯着右手手背扎着的针头,声音有些嘶哑,嚣张气息收敛几分:“这几年,命运多舛啊。”
      她的眼眶更红了。
      最后一次去,他吊儿郎当,靠在床头:“你明年就中考,回学校就别挂念了,嗯?你筵爷年轻着呢。”
      岳璱破涕为笑,损他:“脑子一撞喜当爷。”
      他也笑,“记仇?鬼屋下次带你去。”
      他们是朋友吗,是吧。可连留学这种大事都是被人告知。
      二〇二〇年,疫情肆虐。高考被推迟至七月。
      日光如瀑,岳璱忽地忆起二 〇一六年,也是一样槐夏。
      高考结束那晚,白粟问她:"你喜欢何筵很久了吧。”
      是陈述句。
      她喝过几口果酒,颊上染了几分排色。闻言,愣了一瞬,随即抿嘴轻笑。
      他们已经许久没联系了,更没见过面。
      白粟作势去捏她脸,岳璱赶忙闪身躲开,到最后,两人都瘫在沙发上。
      “ 筵哥那边疫情没控制住,半年内是回不来了。”
      白粟很少叫他哥,一般都直呼其名。除非很想念。
      “去年他说等你过完生日再告诉你他留学的消息,没想到白沧心里藏不住事儿,”她的声音愈来愈低,“再过两个月,白沧也要走了。”
      岳璱盯着窗外发怔,蝉鸣声此起彼伏。纵然风吹,依旧闷热。
      想起高一时,他开始叫地“学姐”,为此还把Q/Q资料改成了“xx 小学”。
      她笑疯:“幼不幼稚啊,小学生。”
      他发来语音:“岳岳学姐,可以教我写数学题吗?”
      现在,她不再厌恶香菜,无辣不欢,高三每天猛灌咖啡。
      初见时,少年歪头,眼底带零星的笑意,微眯着。让她晃了神。
      后来岳璱常想,也许就在这个时候吧。
      她爱的秋景,因他的笑折腰于一瞬,顿失颜色。
      不觉便有泪意。
      司马青衫。
      今年夏天啊,又四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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