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虾丸啵啵

3、明火

　　楚渝没想到她和谢然的再遇见会来的这么快，窗外是穿着校服的少年冷然的面孔，好像那晚的安谧是一场梦，可是站在走廊上的少年漫不经心的透过窗户和她对视，又是这样的真实。

　　背上传来清晰的触感，她扭头，就看见宋时眼里闪着和以往不同的神情，她侧身靠近，以为对方要和她说什么悄悄话，宋时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楚渝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刚转过头，就听见谢然清冷的声音响起“楚渝，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叫谢然，偶然的然。”

　　她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时候谢然的眼神，本来盛满冷漠的桃花眼，可偏偏那一刻却异常专注的看着她，硬生生减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漠，桃花眼总是含着情，从前她还不信，可那一刻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皮相的确是顶好的。

　　记忆里是谁在一遍又一遍的翻找，就连角落里被遗忘的都再次重现天日，又是谁也曾那样说过“我叫谢然，偶然的然。”

　　她很早就认识他，也很早就记得他，所以那晚似乎是真正意义上的重逢，可是从前的少年少女们又知道些什么呢，只知道自己有一个玩得很好的朋友，只知道他们的再次遇见。

　　我一眼失眠
　　影子心理现
　　问为何共他见一面
　　美好印象似初恋

　　她印象中那个可爱的少年已然成长，直到这一天，直到听到他的名字，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他们认识那么久，只是时间总是走得很快，他们不过短暂分离，就早已物是人非。

　　那个时候的他们总是想了一大段的偶像剧经典桥段，幻想白马王子的出现，他们期待美好，他们想象美好，他们渴望拥有美好，所以他们将这些年少热忱写在本子上，记在心里面，她还记得当初他们刚分开，她还会好奇的问妈妈，哥哥去哪了，会难过的在本子上记着，好想哥哥，可原来当再见面，她才发现，她原来也可以不念旧，也可以很容易忘记别人的存在。

　　楚渝有些怔愣，呆呆的念着“谢然”一声又一声。

　　是不是命运总爱捉弄人，喜欢看爱人分离，喜欢看久别重逢又再分别，好像总是在一直失去，为什么时间总是不肯多宽限他们一些年月，总是让他们马不停蹄的错过。

　　如果没有你
　　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
　　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

　　不知道为什么，楚渝突然有点想到那个叫蒋晓星的女孩，大大的杏眼，里面是那样的明亮。

　　她会一脸期待的说“如果青春是一本小说，那主角的话，我觉得是楚楚和谢然吧，按我这设定，估计就只能做一个推动主角感情的女配吧。”眼里是藏不住的伤感。

　　那时候的少女们都很痴心，希望能遇见一个属于与自己的白马王子，可是总会有各种意外来临，她们会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会喜欢上喜欢别人的，可是她们也很期待，也很想被爱。

　　楚渝从未跟她解释过她对于谢然没有那样的感情，就像她从未说过她喜欢的只是宋时。
　　楚渝想到，她们两个总是喜欢凑在一起讨论宋时，讨论谢然，一起听莫文蔚，她们俩的爱好很相似，可楚渝是那样的羡慕，羡慕对方如火焰一般的热烈，看上去和宋时是那样的般配，可原来她也会怕啊，也会不自信。
　　她们俩一起听着莫文蔚，眼里都是憧憬着未来，渴望着未来。

　　可是后来的后来，她只记得在高考完的那个夏天，好像那个比以往都要炎热的夏天，一下子将大家都热散了，一下子全都散开了。

　　后半从前半分裂
　　人生是连环失窃
　　你爱的不告而别
　　一生是多长时间

　　她不会忘记，当时蒋晓星兴高采烈跟她说她要和宋时表白时，眼里闪动的期待，也不会忘记明明上午还生龙活虎的人，一下子就出现在了病房里，苍白的脸色，刺鼻的消毒水味，那双明亮的杏眼不再神采奕奕，那是她一生梦魇。

　　代表厄运的神灵摩罗斯，是命中注定的劫数的化身，他将人赶向生命的终点，甚至连宙斯都不能违反他的意志，渺小的人们又如何抵抗，他给先知种种兆头，又在人的耳边低语，世界伏在他的权柄之下，无论是众神还是渺小如沙的人们，在他的诱导之下，个个东奔西跑，人人仓皇无助。

　　所以他带来了分离，也许死神哈迪斯都不愿带走这样年轻女孩的生命，可命运就是命运，所以她只能看着那双盛满世间明亮的眼眸再也无法睁开，看见那象征生命的心脏跳动就此停歇。

　　她看见宋时带着后悔坐在病床边，眼里是她没见过的痛楚，她听见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一遍又一遍的唤着那位再也醒不来的少女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喊她“星星”

　　她知道，他们就像所有老套偶像剧一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却没能拥有偶像剧那样的结局，天人永隔，生离死别，可是星星是那样年轻，她才十八，她还有那样美好的人生，大家都向往以后，可十八岁的蒋晓星再也没有以后了，她被定格在那样一个炎热的夏日，可是大家心里只剩寒意。

　　楚渝心里装着那个躺在病床上，虚弱的说着“我也可以成为女主角吗，真好啊”的女孩，说着“阿时，我好像再也看不见大家这样聚在一起了呢，锦城一中□□以后再也聚不齐了”这样丧气话的女孩，明明她从前最开朗，最乐观了，竟然只能听见她最后虚弱的说着“我还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都没能完成，我还想亲眼看见你们幸福呢”这样的话，还有那句饱含相思之情的悲伤话语，她说“阿时，你要快乐”

　　可她不知道，没了她，宋时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活泼爱笑的阳光少年了，楚渝记得当时宋时默不作声的流着泪，直到最后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星星要回到天上去了。”

　　就好像，星星回到了天上，太阳就开始害怕自己的光会将对方灼伤，所以太阳决定变得暗淡，所以楚渝很久没见到宋时，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因为他要出国了。

　　她只是站在机场外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脱去了青涩的外衣，少年也在成长，只是这成长太坎坷，也太苦涩，泡在蜜罐里的少年何曾尝过这样的苦，自然要比别人多几倍的疼。

　　楚渝很想跟他说，让他不要走，不要离开，可是她不能，她太清楚分离的滋味，也很明白错过的滋味，可她没尝过相爱而不能相守的味道，只是她清楚，这一定要苦的多，所以她只能在心里不停许愿“宋时，你要快乐”就像当初的星星一样。

　　可是啊，宋时，我也很想快乐。

　　我与你永共聚分分钟需要你
　　你似是阳光空气

　　幻想太美好，现实又总是在欺瞒，恍恍惚惚，只有她和谢然还在，似乎是没能料到分离来得太快，所以他们只是随波逐流的也跟着走散。

　　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神的话，如果真的存在神灵的话，那他们一定很爱开玩笑，总是喜欢让一遍又一遍的分离上演，明明出了眼泪就只有伤痛，可他们就是乐此不疲。

　　最后她只看到谢然留下的纸条，遒劲有力的字迹，写下来的却是告别，她似乎都能想到对方写字时的神情，他写着“如果可以，请允许我称呼你为——月亮小姐，可望不可即，好像夜晚就是很适合思念，茫茫月色和夜色只不过是相思前的小憩，是铺垫，喜欢好像就是很奇怪，它让人牵肠挂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就像宋时对蒋晓星，就像我对你，在此引用一句话‘月亮不知道她的恬静皎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所以，亲爱的月亮小姐，你可以对自己多一点自信，我希望再见面时，你可以变得更加坚强勇敢，我会等你。”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楚渝这才发现，大家一下都离开了，又只剩她一个人了。分别的苦楚她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尝，这样的年月，这样的夏日，让人根本无法想到离别，可它又是这样真切的发生。
　　时间总在流逝，忒修斯之船总在重建，人和人的关系也总爱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