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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最终考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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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合宜带着剩下的九个婢女来到了浣纱苑。魏仔予和皇甫宥庭也跟着她们一起走着。
浣纱苑中,一个年迈的男仆已等候在院中。
“苏管家?”率先走进庭院的冯合宜看到站在院中的苏翊,诧异地问道,“苏管家为何会在这里?”
“大公子,二公子。”苏翊看着缓缓走进苑中的魏仔予和皇甫宥庭欠身行礼。
“嗯。”魏仔予点了点头,让苏翊免礼。
苏翊起身,看向冯合宜,“冯妈妈,这些都是进行最后一轮考核的婢女吗?”
“是。”
“老爷吩咐,原先的考核暂缓,请诸位移步娟绣坊。”苏翊转身看向魏仔予和皇甫宥庭,欠身说道,“老爷还吩咐,二位公子已观摩了两项考核,想必也有些乏了,这最后一项考核就不必再观摩了。”
“好,我们知道了。”魏仔予点了点头,看向皇甫宥庭,“宥庭,去我那里坐坐?”
“谢兄长好意,我有些乏了,就不叨扰兄长了。”
“好吧。”
魏仔予和皇甫宥庭一起离开,婢女们跟随着冯合宜前往娟绣坊。
娟绣坊中,魏千安坐在绣架后的凳子上闭目养神。苏翊站在他的身后侍奉着。
“老……老爷?”冯合宜领着众人来到了娟绣坊,看到坐在绣架后的魏千安大惊,连忙俯身行礼。慕雪倾等人也跟着行礼。魏千安明明是很随意地坐在凳子上,但慕雪倾却感受到了十分强烈的压迫感。她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起来吧。”魏千安睁开眼,看着和冯合宜一起走进来的婢女点了点头,“你们就是进行最后一项考核的婢女?”
“是。老爷,她们就是。”冯合宜答道。
魏千安站起身走到冯合宜面前,“庭儿的加冠礼快到了,我吩咐你去让人准备,准备得怎么样了?”
“老爷放心,老奴已安排下人准备着了,老爷吩咐的事,老奴哪敢不用心呐。”
“嗯。”魏千安点了点头,瞥了眼绣架上的布匹“绣架上的这匹罗纹绫是我特意为庭儿挑选的,准备做成衣裳,在加冠礼上穿着。”
冯合宜看着绣架上月白色的布匹,身体忍不住颤抖。布匹为月白色罗纹绫,确是上品。但,绣架上的这一匹布,明显被扯坏了。
“你就是这样用心准备的?”魏千安虽然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但他的语气却是有十分的严肃。
“奴婢知错,奴婢一定好好监督她们。”冯合宜跪地说道。慕雪倾能感觉到她的害怕恐惧。
“嗯。”魏千安冷冷地应道,“庭儿虽非我亲生,但也是我的儿子,和予儿一样。听明白了吗?”
“是,是。”冯合宜连忙说道。
“你们九个过来。”魏千安看着慕雪倾等人,语气微微放温和些,“这匹被扯坏的月白色罗纹绫就是你们这轮的考核内容。”魏千安顿了顿,“你们九人当中,我只留三人,今日,你们当中谁要是能将这匹罗纹绫的破损处理好,我便直接将她留下,其他人,继续进行原本的考核。开始吧。”
“是。”
九位婢女应和完便走上前。
“且慢。”魏千安叫住了她们,“这匹月白色罗纹绫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今日,若是你们中有谁能将它处理好,我不仅会按照规定留下她,还会给她赏赐,但若是不仅没处理好,反而弄坏了,”魏千安冷冷地笑了,“合宜,你来告诉她们后果。”
“杖二十,赶出府。”冯合宜小心翼翼地说着,害怕再惹魏千安不高兴。
魏千安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九位婢女,“你们继续吧。至于你,”魏千安转身看向冯合宜,冯合宜头贴着地面不敢说话。
慕雪倾看着魏千安。魏千安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魁梧,甚至还有一点瘦弱。也没有她认为的那样大腹便便。魏千安的样貌并不出挑,眉不浓,鼻不挺。唯一能称得上好看的,就是他那深邃地难以看透的眼睛。单从他的相貌上来看,比起宰相,魏千安倒更像是一个云游四方的道长。但,他又有着道长所没有的那种令人恐惧的气场。魏千安穿着寻常玄色的长袍,长袍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纹样,他的头发微微发白,用一根树枝状的发簪盘起,特别地朴素,一点也不华丽。他那令人恐惧的气场,绝对不是通过服装打扮展现出来的,至于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慕雪倾也说不上来。
“合宜,”魏千安走到冯合宜面前站定,冯合宜打了一个激灵,“你办事不力,我罚你跪在庭院中思过,待她们本轮考核结束再起来,你可服?”
“奴婢认罚。”
“嗯。你去吧。”魏千安扭头看向正在看着他的九个婢女,“看我干什么?开始吧。”
九个婢女慌忙转过身去不看魏千安,看着绣架上的罗纹绫。这匹罗纹绫虽然是上品,这九个婢女从未接触过,但下品的绫布她们是接触过的,冯合宜也是教过她们如何缝补。这罗纹绫虽是上品,她们应当也是会缝补的。只是,既然作为考题,肯定不会是简单的缝补,魏千安说的“处理好”也比较含糊。怎样算“处理的好”怎样是“没有处理好”,她们也不清楚。何况,若“没处理好”又“弄坏了”,不仅要被赶出府,还要被杖责。而这“弄坏了”也是个比较含糊的说法。可以说“弄脏了、弄破了”是“弄坏了”,也可以说“没处理好”就是“弄坏了”。因此,九位婢女虽然都知道如何缝补绫布,但没有人敢出手缝补。
慕雪倾走到绣架上看着破损处,用手比划着。赵钰琪也用手比划着什么。
“若需要些什么东西可以说,我让苏翊去取。”魏千安看着慕雪倾和赵钰琪说道。
赵钰琪放下手,有些犹豫地看着慕雪倾。慕雪倾也放下手抬眼看向赵钰琪。
“我又不会把你们吃了,怕什么?”魏千安看着慕雪倾和赵钰琪紧张的样子,自嘲般一笑。
“老爷。”慕雪倾稳稳地走到魏千安面前,行礼道,“可否给奴婢们纸笔?”
“苏翊。”
苏翊闻言走到魏千安面前,躬身行礼,“是。老奴这就去取。”
苏翊不愧是魏千安的贴身仆人,做事情十分的麻利,不一会儿便将文房四宝取来。
赵钰琪拿起纸笔,描画着什么,又像是不太满意,全部涂改掉。
慕雪倾也拿起笔,思索片刻在纸上绘画着。
苏翊站在魏千安的身后不语。魏千安看着两人,微微摇了摇头。
慕雪倾看着纸上绘画的图案,朝着绣架走去,准备试着“处理破损”。当她走到绣架后时,便看到了跪在院中的冯合宜,她准备拿针的手又缩了回去。慕雪倾看着宣纸,离开了绣架,低头思索。她总觉得自己哪里有些不太对。
“老爷,”慕雪倾正思索时,赵钰琪拿着宣纸走向了魏千安,躬身行礼,“老爷,给二公子裁衣的绫布贵重,奴婢不敢贸然尝试。奴婢有一些想法,奴婢可否向苏管家探讨一下,看看奴婢的想法是否可行?”
“你说,我听着。”魏千安点了点头,看向赵钰琪。
赵钰琪走上前,将宣纸递给魏千安,“二公子的样貌出尘脱俗,宛如仙人入世,这月白色虽脱俗,却少了些许清雅韵味,不若在这布匹上绣上墨色的景秀河山,清雅而不失风致。老爷觉得如何?”
魏千安浅笑,“不妥。”
赵钰琪微微一愣,“奴婢斗胆,想请教老爷,为何不妥?”
“自己想。”
慕雪倾闻言,看了看自己画的墨竹。自己原先的想法和赵钰琪其实是差不多的,既然赵钰琪的想法,魏千安觉得不妥,那自己的这个大抵也是不行的。
思考间,又有几个婢女将自己的想法讲述给魏千安听,魏千安皆是不赞同。这几个婢女的想法、处理方式完全不同,无论是花鸟、山水还是人物走兽都被一一回绝。
如果不是绣花的样式的问题,还能是什么问题呢?
慕雪倾好像明白自己遗漏了什么问题了。慕雪倾缓步走到魏千安面前,欠身行礼,“老爷,奴婢想问,这月白色罗纹绫老爷想让二公子在什么场合穿着。”
“这罗纹绫是为庭儿的加冠礼准备的。自然是在加冠礼上穿。”魏千安饶有兴致地看着慕雪倾。
“可,”慕雪倾看向院中的冯合宜,“老爷,冯妈妈和我们提过加冠礼,奴婢记得,这加冠礼上所用的衣物都是有明确规定的,没有哪一步会用到月白色的衣物啊。”慕雪倾不解地看向魏千安。魏千安满意地看着慕雪倾微笑。
“不错,一般来说,加冠礼确实用不到月白色的衣物,不过,庭儿的加冠礼略有不同。”魏千安起身,“想必你们也知道,庭儿并非我亲生,他是我的养子。月白色,是他生母最喜爱的颜色,这次的加冠礼,我会特地为他多加一次特殊的‘冠’,而这件月白色罗纹绫便是在这次特殊的‘加冠’时穿着。”
“奴婢斗胆,还望老爷解惑。”
“你问吧。”
慕雪倾恭敬地向后退了几步,朝着魏千安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
“这是做什么?”
“老爷,奴婢想知道,二公子的生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有情有义的藜州名姬,弹得一手好琵琶。”
慕雪倾不解地看向魏千安,“藜州名姬,却擅长弹琵琶?二公子的生母莫非并不是藜州人?”
“‘藜州胡笳宜州萧,莫州琵琶金州鼓。’,庭儿的生母是莫州人。”
“奴婢明白了,谢老爷解惑。”慕雪倾俯身再拜,随后起身走至绣架旁坐下,拿起针线,开始刺绣。
婢女们都看向了慕雪倾,面露惊讶之色。苏翊也担忧地看着慕雪倾。
魏千安观察着婢女们的神色,随后看向了院中的冯合宜。
太阳隐入了云中,寒冷的西北风无情地吹打着枝干,树枝上,树叶落下。
冯合宜跪在庭院中瑟瑟发抖。北风吹过,冯合宜感觉到一阵刺痛,她的手指关节处已经泛红,手臂也因为长时间举在胸前而酸痛不已。冯合宜的身体已经开始左右晃动,她的眼睛也开始有些昏花。但冯合宜不敢放松,魏千安就在屋内,冯合宜咬着牙,盯着屋内,继续坚持着。
慕雪倾坐在绣架上,针线在罗纹绫上来回穿梭着,犹如蜻蜓点水一般,波澜不惊。丝线似缕缕炊烟,在慕雪倾双手的帮助下,时紧时松,时快时慢,在罗纹绫上留下了穿梭的痕迹。不一会儿,远山近水、红墙褐石便已出现在罗纹绫上。平、绕、套、滚、抢,慕雪倾用不同的针法在罗纹绫上快速地编织者,丝线与丝线交叠在一起,绫段上的破损的痕迹被交叠的丝线补上,取而代之的是侧坐在褐石上,于覆盖着白雪的梅花枝干下,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温婉佳人。
围观的婢女们连连发出赞叹之声,魏千安也露出惊喜之色。慕雪倾熟练地收了尾,走到一旁等待魏千安发话。
魏千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着慕雪倾的绣作,“苏翊,让合宜进来吧。”
苏翊领命走出屋子,又搀扶着冯合宜走了进来。
“合宜,你过来。”魏千安面露喜悦地让冯合宜走进绣架。
冯合宜在苏翊的搀扶下走近绣架,看到了绣架上慕雪倾的绣作。
“你觉得如何?”
“绣面平展,图案边缘齐整,线条排列紧凑、疏密一致,丝理圆转自如,用针细巧、设色适宜、色泽鲜明,确实极好。”冯合宜欣赏地点了点头,“可,”冯合宜皱起了眉头,“用于日常出行倒是极好的,用于加冠礼,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依奴婢拙见,加冠礼这样的隆重场面,还是朴素些的墨竹更合适。”
魏千安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慕雪倾和冯合宜紧张地看着魏千安。
“是不太隆重,甚至还有些轻佻。”魏千安勾起了嘴角,“予儿加冠礼的时候是自己选的布匹。”魏千安摩挲着罗纹绫,“苏翊,将这匹布拿庭儿,问问他的意思。毕竟是他的加冠礼,还是他来定夺比较好。”
“是。”苏翊小心翼翼地托着布匹,前往了听荷轩。
“老奴见过二公子。”苏翊行礼道。
“哟,苏管家。”坐在软塌上看书的皇甫宥庭放下书,站起身,快步走向苏翊并将他扶起,“苏管家,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这听荷轩了?”
“二公子,这是老爷为二公子加冠礼特意挑选的布料,老爷让老奴拿给二公子瞧瞧,二公子可还中意?”
“我听义父安排便是。”皇甫宥庭客气地说道。
“老爷让二公子瞧瞧,二公子还是瞧瞧吧。”
“好。”
苏子荷走上前,轻轻拿起布料,展开。皇甫宥庭微微皱起了眉头。
“苏管家方才可是说老爷问二公子是否中意这块布料?”
苏翊恭敬地行礼道,“是。苏姑娘,可是这布料有何问题。”
“布料倒是好布料,只是,这都已经绣完花纹了,想必是已经选定了的。为何还要问二公子是否中意呢?”
“哦,苏姑娘不要误会。”苏翊朝着皇甫宥庭微微躬身,“这罗纹绫上的刺绣并非老爷选定用它裁制二公子的衣裳,而是因为浣纱苑的下人们一时失手,扯坏了这罗纹绫,老爷迫不得已,让今日考核的那些婢女们想办法补救,最后,莫姑娘的绣作,老爷让老奴拿来给二公子过目。”
苏子荷闻言,气愤地将布料扔在苏翊手中的托盘上,“这匹布是为二公子加冠礼准备的,你们……”
“劳烦苏管家回禀义父,这布料我很喜欢。”皇甫宥庭打断苏子荷,温柔地朝着苏翊微微欠身。
“诶,二公子,你折杀老奴了。”苏翊退了一步,欠身道,“老奴一定如实回禀老爷。”
“嗯。”皇甫宥庭点了点头,“义父想必还在等着你回去,我也不便多留你。苏管家,义父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有。”苏翊欠身,“二公子,老奴告退。”
皇甫宥庭点点头。
“那一块缝缝补补的烂布就来打发人,停鹤园那位加冠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这么敷衍。合着就停鹤园那位是主子,咱听荷轩的全是下人呗。真是平日里给她们脸了,个个都不把咱听荷轩放在眼里。合着就停鹤园那位是自己主子,要捧着供着,咱就是外人,敷衍一下都是抬举。”待苏翊离开后,苏子荷指着门口骂道。
“本来就是外人么,有什么可气的。”皇甫宥庭重新拿起桌上的书,丝毫不在意地说道,“一件衣服罢了,身外之物,有什么好在意的。”
“公子。”苏子荷看着皇甫宥庭。
“到此为止吧。”
苏子荷叹了口气,“是。”
娟绣坊中,苏翊开心地捧着罗纹绫小跑着走进屋内。
“老爷,”苏翊行礼,“老爷,二公子说,他很喜欢。”
魏千安闻言,眉头紧皱。他原本以为皇甫宥庭会不乐意的。魏千安原本以为,皇甫宥庭会拒绝拿这匹布做加冠礼服,但又会夸赞这匹布的绣工不错。这样,他也就有理由将那位“莫雪妍”留在府中了。可,令他意外的是,皇甫宥庭居然同意用这个绣品做他的加冠礼服。
“既然如此,那就恭喜莫姑娘了。”魏千安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合宜,剩下的婢女你来考核。”
“是。”冯合宜行礼应道,接着便带着其余八个婢女离开。
慕雪倾被李莲心带回了西房休息。
太阳渐渐西沉,其余八位婢女的考核也已全部结束。
最终留下的两位婢女是赵钰琪与白秋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