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交换生》越上清

28、叶子

　　十五分钟前，谈颜走进这家茶馆已经预定好的包间。自从玛莎回到淮陵之后，她就再也没接过谈颜的电话，但是单纯的女模特并不知道，她租住的公寓里早就被前女友装上了摄像头，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明明之前一切正常，直到连续三天监控镜头里再也没出现过玛莎的身影，谈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玛莎周围熟悉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她们的关系，于是她便以女友的身份联系了助理小周，却被告知玛莎用去三院堕胎的理由要走了护照，然后便消失了。

　　谈颜焦虑地转着手腕上的镯子，如果玛莎真的把孩子打了……她不愿接受这种可能，在坐上来淮陵的飞机前，第一时间联系陆攀，这位三院生殖科的主任医师像当初答应把她的胚胎放进玛莎子宫一样，痛快地答应了这次见面。但不知道为什么，离淮陵越近，她的心就越慌乱。

　　慌什么？谈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绝对是占理的一方，这次来就是要兴师问罪的。明明是最开始都谈好的价格，一百万保证胎儿顺利出生，陆攀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孕妇在他任职的医院里流掉孩子。介绍人不是说他很靠谱吗？为什么轮到她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攀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谈颜端起桌上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心中的焦灼却没有丝毫减轻。

　　然而就在这时，一张人脸却无声无息地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浮现。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球死死盯着女人的背影，忽然从下半张脸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血一样猩红的舌头。那长舌缓缓缠上谈颜的后背，贪婪地吮吸着这女人的生气。

　　“快些……快些……”

　　阴森鬼语从天花板上传来，无数张肿胀变形的面孔如岩浆一般涌动，黑洞洞的嘴巴大张着，发出来自地狱的死亡通知。

　　谈颜莫名打了个寒颤，奇怪，包间里所有灯都亮着，为什么还是觉得这么暗？这让她的情绪越发烦躁，正要拿起手机再催一下陆攀，却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从身后呼啸而来。

　　她惊恐地转过头去，在生命的最后一秒看见一团黑气没入了她的身体。

　　警察很快就到了，常容和希尔藏在围观的人群中，听到现场进行尸检的法医说死者是心脏性猝死，可以暂时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但常容看着尸体上冒出的冲天鬼气，心中明白谈颜的死绝不可能那么简单。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这么浓郁的鬼气，她在茶馆外的时候却丝毫都感觉不到？

　　悠然而至的无常正要将死人的魂魄勾走，却看到人群中的常容朝他一招手，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现在凡间这些开了阴阳眼的人都这么大胆吗？居然敢和鬼打招呼。他正奇怪着，飘近一看才发现，那分明是城隍老爷之前千叮万嘱过的常道君，据说在上面的关系可硬了。

　　“见过道君。”无常连忙作了个揖问，“不知道君招小的前来所为何事？”

　　常容还了个礼：“请问城隍现在可在庙中？”

　　“老爷刚从天上回来，道君您找他？”

　　“确有一事请教。”常容点头说，“劳烦通传，若是城隍得空，常某今晚戌时恭候大驾。”

　　无常忙不迭说：“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戌时三刻，天天事务所。

　　伴随着一股袅袅的香火气，大厅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官袍的身影。本地城隍刚一现身，就被眼前两只严阵以待的猪吓一跳。

　　哟，看来常道君的爱好还挺特别。

　　“见过城隍爷。”常容起身一拜。

　　“常道君，好久不见。”自从上次和常容去捉地羊鬼，已经过去月余。城隍对着常容拱了拱手，也注意到了正坐在一旁的希尔，他认出是西边来天庭交换的学生，来头似乎很不小，于是也朝她作了一礼。

　　常容不多寒暄，开门见山说：“请您前来是想问问，今日在淮陵三院门前茶馆猝死的女子，她的死因是否蹊跷。”

　　城隍沉吟片刻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否是一位名叫谈颜的女子？”

　　“是她。”

　　“本官核查时并未发现反常之处。生死簿上她的阳寿确是只到今日下午酉时，因心梗而死。”城隍似乎是在仔细回想判罚那个鬼魂时的细节，“倒是她生前行恶，负心薄幸，下辈子已然无法再做人，只能投入畜生道。”

　　居然真的是阳寿尽了自然死亡？常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可是谈颜分明是被鬼害死，绝不是因为心脏的问题猝死。难不成生死簿也会出问题？

　　“那生死簿有没有被更改的可能？”

　　城隍脸色大变，连忙摆手道：“道君，可不敢瞎说，生死皆有定数，哪儿有擅改的道理。”

　　见他如此忌讳，常容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那你可曾见过能收敛鬼气的东西？”

　　不只是今天在茶馆外，还有陆攀办公室那一层楼，常容都没有感应到一丝鬼气。她也不是没问过华芝芝什么情况下才会这样，但是画皮纯纯是一只孤僻宅鬼，啥都不知道。

　　这下城隍倒是说得多了些：“收敛鬼气？这在阴间倒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法子，最简单的譬如鬼袋，是一个状如藕丝织成的红色袋子，既能取人生气，又能藏鬼阴气。还有一些寄生在樟木柳木中的术法，一时也说不尽。”

　　常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也就是说，随便哪个鬼都能做到这点？”

　　“可以这么讲。”

　　“那随心所欲地改造凡人的身体呢？比如说换肾，或者将孩子塞进女人的肚子里，这也是随便哪个鬼都能做到的吗？”希尔突然发难。

　　被猝不及防地这么一问，城隍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之色，他犹豫了一下方说：“这等邪法……倒是从未听说过。”

　　如此，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等常容和希尔将他送走，事务所里只有些许残留的香火味。希尔不满地皱了皱鼻子：“看来你猜的没错，那个陆攀绝对不是什么普通鬼。”

　　方才城隍听到她突然抛出的那个问题，脸上那忌惮的表情可绝不是“从未听说过”的样子。常容也绝不信城隍身为一城之主，一点儿都看不出谈颜之死的古怪，但她问出第一个问题之后，却只得到了一个看似毫无破绽的答案。

　　也正因如此，她才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直到城隍逐渐放松了警惕，常容立刻示意希尔问出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能让他这么护着的，大概率是阴司中人。”常容说，“所以更得当场抓住证据，让他们无法互相包庇。”

　　“对了，你东西准备得怎样？”希尔听到她这样说，又想起来今天和柳云齐沟通的那个办法。

　　常容看了眼时间：“应当是到了。”

　　到了？什么到了？难道这东西还是网购送来的快递？

　　希尔一头雾水地跟着她走到楼上，才发现在常容日常供奉的香案前，突然多了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

　　“这是，叶子？”她走近了仔细端详，确信眼前这片东西，除了在发光和大得不同寻常之外，看起来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树叶。

　　常容应了一声：“扶桑树的叶子。”

　　她在想到方法的那天就连夜给天上烧了一封信，大概意思就是她缺点东西，拜托老师们帮忙找找。茅山那群护短的当然一口答应，甚至还专门托了梦给这个唯一的学生，告诉她什么时候会把东西直接送到香案上。

　　“？！”而希尔听了她的话目瞪口呆，“你们挂太阳的那个扶桑树？”

　　她在东西大学也是学过濒危动植物保护的好吗？不是说女神羲和将三足金乌挂在扶桑树上，每天驾车来接上一只由东向西地巡视，才有了你们太阳的东升西落吗？

　　这种天地间只有一棵的神树，为什么你能这么容易地拿到它的叶子啊！

　　顿时，希尔看向那片叶子的目光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是你从哪儿偷的？要不还是赶紧还回去吧。”

　　这种行为如果在人间，绝对算是盗采国家一级保护植物，情节严重可是要蹲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啊！

　　偷？常容沉默了片刻：“只是落叶，我师父从树下捡的。”

　　真是……好荒谬的回答。

　　希尔又看了眼叶子，明明叶柄还在冒新鲜的汁液啊！你告诉我这是捡的落叶？你们茅山派能不能闭上眼睛说瞎话！！

　　“扶桑树连接天、人、地三界，通过它就能去到任何地方。我之后会将它炼化成丹药让柳云齐吞下，这样不管她之后在什么地方做手术，哪怕是被带进小世界，我都能找到她。”而且这种上古的神木不像一般的法术，它的力量天生地养，绝不会引起陆攀的警惕。

　　常容说完，神色如常地将叶子收进了自己的抽屉，看得希尔啧啧称奇，真是好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