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妍妍月

17、第 17 章

　　等到了目的地，洛甯远远的便看见邓元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根烟在点燃烟花的引线。她加快步子往前跑了两步，看见地上的那个圆锥形的烟花筒从顶端喷出一束几米高的金色花火，眼前的一切都被染上一层金色。
　　因着先前在楼梯间的意外而产生的尴尬情绪，此刻在这美丽的金色烟火面前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可算是来了。”邓元看到站在旁边一脸憧憬的洛甯不屑的哼了一声，“你怎么一副看稀奇的模样？没放过烟花？”
　　听到邓元的话，洛甯诚实的摇了摇头。
　　一个看上去比林郴小一些的少年拎着一个大袋子凑了过来，洛甯感觉他有些面熟，但一时却记不起他叫什么。
　　“那今天就放个够。”他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打开，露出里面各种各样的烟花爆竹，“郴哥叫我们拿了好多呢！每样我们都拿了几个，元哥那还有个袋子呢。”
　　洛甯蹲下身子看着袋子里的烟花眼睛都亮了几分，林郴也跟着蹲下身子伸手扒拉着袋子，“行啊黑皮，买的够全的。”
　　听到林郴的话，黑皮抬手揉了揉脑袋，嘿嘿笑了一声。
　　面前琳琅满目的烟花让洛甯差点就挑花了眼，她犹豫许久从袋子捡出一盒蝴蝶形状的烟花拿在手里，小跑到一边。左右看了看确定了安全距离以后，她从荷包里摸出了个打火机，蹲下身子就要点火。
　　“哎。”林郴叫住了她，从兜里摸出一盒烟递给她，“用这个点。”
　　“为啥？”洛甯看着面前的那包烟，有些疑惑的偏了偏头。她先前看着邓元拿烟头点火就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有火机干嘛非要用烟头。
　　“晚上风大，这引线又低，怕你拿着火机等会再烧到手。”林郴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低着头点燃以后又将烟递给了洛甯，“拿着点吧，我又他妈不会害你。”
　　接过烟头捏在手里，洛甯兴冲冲的用烟头点燃了引线，看到引线点燃后冒出的橙色火星，洛甯连忙用手捂住了耳朵闪到了一边。
　　引线很快就燃到头了，洛甯听到一声尖锐的声响，地上的那只蝴蝶烟花开始疯狂旋转，以蝴蝶为中心点朝四周飞溅出红色的火星。白雾渐起，伴随着有些呛人的火药味，那只蝴蝶朝空中旋转而上，没一会就掉落在地上，只留下一个黑黢黢的蝴蝶纸壳。
　　“哈？”洛甯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林郴，“你看到了吗？好好看啊！”
　　“看到啦。”林郴点了根烟夹在指间，看着洛甯脸上露出的像个三岁小孩似的表情，他也好像感受到了她的快乐，“怎么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平日里听到这样的话，洛甯是怎么都要和他抬抬杠的，但现在她明显懒得跟林郴计较了，满心满眼都只有袋子里放着的各式烟花。洛甯又从袋子里拿出了前面看邓元放过的那个烟花筒，她想自己放一遍再跟袁茹倩发个小视频过去，让她也感受感受烟花的魅力。
　　小视频发过去以后，袁茹倩的回复来的很快，洛甯边扒拉着袋子边点开了袁茹倩的语音条，下一刻袁茹倩那带着羡慕嫉妒恨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哇啊啊啊啊啊，你们那为什么可以放烟花啊！我都好多年没放过了！我也想放啊！”
　　听到袁茹倩的话，洛甯低低的笑了两声，准备给她回个语音安慰一下她。
　　“林郴？”
　　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洛甯手上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了过去。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羽绒服的女人，她个子高挑模样娇娇俏，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郴瞧。
　　“菁姐？”邓元眨巴了下眼睛，语气里难掩惊讶，“你回来了？”
　　“大元，好久不见。”被叫做菁姐的女人勾唇一笑，伸手将挡在额前的碎发挽在耳后。
　　“怎么回来了？”林郴走到菁姐面前站定，拧起眉头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菁姐抬手拢了拢齐腰的卷发，模样很是娇媚，她看着林郴紧锁住的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怎么？看你这模样，是不太欢迎我啊。”
　　林郴却只是垂下眸子淡淡的说了句，“没有。”
　　在场没有人再吭声，看着几人都有些怪异的脸色，一头雾水的洛甯也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咦？”似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站在一边的洛甯，菁姐对着洛甯友好地笑了笑，眼神却不露痕迹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妹妹，看着有些眼生啊。”
　　洛甯对上菁姐的眼神，正犹豫着要不要做个自我介绍，林郴径直抢过了话头，“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这话说的很不留情面了，洛甯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林郴心里也泛着嘀咕，而那个菁姐却好似一点都不在意，“这么久没见了，你还是老样子啊。”
　　两人间这种微妙的氛围让洛甯有些在意，她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这种莫名的情绪让洛甯原先兴奋喜悦的心情一瞬间落入谷底。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但是她却本能的对这种情绪感觉到排斥。
　　“看样子是新朋友了。”菁姐看着洛甯，眼里一闪而过的敌意被洛甯捕捉了个正着，“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蒋菁菁。”
　　“洛甯。”
　　和对自己有敌意的人正面交锋，洛甯向来都不会让自己处在劣势，她挺直了腰杆平静的和蒋菁菁对视着，眼里的淡然在蒋菁菁看来却更像是一种挑衅。。
　　看到洛甯的模样，蒋菁菁心中警铃大作，她不过离开才几个月的时间就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可以了。”林郴开口将蒋菁菁还未说出口的话给堵住了，他看着蒋菁菁眼神里带着警告，“你该走了。”
　　林郴的话和那明显的保护姿态深深刺痛了蒋菁菁，但她一向都知道林郴的脾气，也知道他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恼火。
　　她没再对洛甯说什么，只深深看了林郴一眼，转身离开了。
　　等到蒋菁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街头，邓元从原地一跃而起，激动地冲到了林郴面前，“我擦，她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上回那事风头这么快就过去了？”
　　“闭嘴。”林郴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揉了揉耳朵，“就你他妈的能说会道是吧？”
　　经过了这一插曲，几人也都没有玩烟火的心思，洛甯自己蹲在街边玩了一会以后也觉得兴致乏乏，便也坐在了街边不愿再动弹了。
　　林郴坐在台阶上，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蜷在身前，他的手臂撑在地面上，脖子左右转了转，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咔咔声。
　　他看着坐在一边低头摆弄手机的洛甯，抬手在她后脑勺上弹了一下，看着她抬起头脸上气愤的表情咧开嘴露出一排大白牙乐了半天。
　　眼瞅着街头一霸秒变痴傻二哈的转变，洛甯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兜里摸出烟点上，又把烟盒递给了林郴。林郴接过烟盒，低眸一瞅，黄绿色的烟盒上印着几个银色的英文字母。林郴没有抽过这个牌子的香烟，他从里面拿出一根捏破了爆珠含在嘴里点燃，感觉到从烟嘴散发出的淡淡的哈密瓜香味。
　　这小妮子…怎么回回都抽些奇奇怪怪的味道。林郴依稀记得上一回还见她捏着一根细长的烟在那抽的津津有味，自己还好奇的讨了根来，结果叼在嘴里的感觉却和抽纸没两样，一点劲都没有。
　　他还曾一度怀疑过，洛甯抽烟可能就只是因为人家的烟盒好看。
　　“蒋菁菁。”林郴眯着眼吸了一口烟，只觉得这哈密瓜味的抽两口感觉也还是像抽纸，还没有她之前总抽的薄荷烟来的顺口，“是我…之前的一个朋友。”
　　“你下次再看见她，离她远一点。”
　　刚刚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太像普通朋友，而林郴的这句劝告也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林郴既然这样说了，洛甯也不会不识好歹的追问。
　　两人就这么坐在台阶上，沉默的抽完了一根烟。
　　林郴将嘴里的烟头在台阶上摁灭了扔在地上，嘴里逐渐弥漫起一阵苦味，让他甚至感觉嗓子都有些发哑。
　　“怎么不玩了？”依稀听见从不远处传来鞭炮的响声和小孩的笑闹声，林郴偏头看着洛甯，“刚不还玩的可高兴了吗？”
　　“自己玩没意思，你们又都不玩。”洛甯埋着头拨弄着手机，先前心里的烦闷却一点都没消散，“我觉得还没春晚好看。”
　　“哟。”林郴怪声叫了一声，“你家里连个电视机都没有，你现在就算是回家你也没有春晚看。”
　　“我用手机看直播行不行。”洛甯没好气的顶了一句，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机荧幕。
　　林郴看着洛甯别别扭扭的模样，硬是没搞懂自己又有哪里惹到她了。洛甯这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看的林郴也来了脾气，好心想带她玩玩还玩出错来了？这丫头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的火气？
　　从台阶上站起身，林郴抬手拍打了下屁股上的灰，拎着烟花袋走到了一边。
　　爱他妈玩不玩，老子自己玩。
　　洛甯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看着手机页面上的笑话段子，却始终没看进去一个字。她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思绪却不由自主的往蒋菁菁身上想。她觉得就蒋菁菁和林郴刚刚的反应上看，两人怎么都不像是普通朋友啊，难道是前女友？
　　这个想法让洛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末了又觉得惊诧，就算真的是前女友或者两人真就有那么一段故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啊？
　　林郴就是一个王八蛋，说话粗鲁还抢她的钱脾气还差劲，还爱打架犯浑，他一个王八蛋谈没谈恋爱和谁有故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啊！
　　“嘿小丫头，抬头。”
　　洛甯抬起脸，看到林郴平日里微微下垂着的眼角此刻都仿佛染着笑意，她看着林郴和邓元几人一起蹲下身子，看着他们垂眸认真的点燃引线，看着他们彼此笑骂着跑到一边。
　　她似乎听到了引线被引燃时微小的呲呲声，下一刻，她看到被排列成一排的各式烟灰陆续喷射出美丽的火花，色彩缤纷的烟花将她的瞳孔都点亮了几分。
　　眼前的一切美的像是梦境，周围的一些小孩子也被这景象给吸引过来，他们站在周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洛甯透过这些闪烁着的花火看向林郴，他偏着脸跟邓元说着话，侧脸在烟火的光芒下被打亮了几度，鼻梁高挺嘴唇微翘，眉眼里多的是不羁放纵，往日里也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此刻却看的洛甯好想流泪。
　　她知道烟花很美，但不知道可以美成这样。就像她知道林郴不如他表面那般不好相处，却也不知道原来他竟有这么好。仔细想来认识的这几个月，从一开始不太友好的见面和他捂着一脑袋的血站在超市柜台前，到后来总被他臭骂的同时却也总是被他照顾。
　　洛甯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林郴这样的人，哪怕他说话很没素质，面上也总是凶狠，但在这些层层包裹下的一颗心，却比旁人都来的柔软炽热。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手套，只觉得身体里的那些烦躁不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都被烫平了，这个异乡的冬夜，只让她觉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