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乐正雨枫

11、11

　　张崇邦和邱刚敖来到了一间夜晚营业的餐厅，在这里吃宵夜的大多都是情侣，成双成对。昏黄灯光酝酿着暧昧的氛围，在幽静的环境中尤显浪漫动人。
　　“你看，坐在那边的是不是游邦潮和郑庭风？”
　　邱刚敖听罢，往张崇邦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两个熟人。他和张崇邦顺势在他们对面的那张桌子旁边坐下，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不知是否因为灯光的缘故，邱刚敖总觉得今天的游邦潮有些不一样。他的五官似乎变得柔和了一点，少了几分平常的凌厉感。

　　“张sir，邱sir，你们也来这里吃宵夜啊？”郑庭风笑着问道。
　　张崇邦微微颔首，给邱刚敖斟上一杯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阿敖今晚加班，连饭都没来得及吃，被我押过来了。”
　　“辛苦辛苦，重案组果然很忙。”
　　邱刚敖端起茶喝了一口，也没告诉郑庭风“我说的加班实际上是在练枪”。今天饿得太久，他的胃都有点不舒服，菜一端上来便开始埋头狂吃，也顾不得维持斯文形象了。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张崇邦知道邱刚敖饿坏了，怕他不小心呛到，低声提醒了一句。

　　游邦潮今天看起来胃口不佳，桌上的菜也没吃几口。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郑庭风聊着天，忽然蹙起眉头，放下手里的筷子，捂着嘴呕了两声。
　　“阿潮，你怎么了？”
　　郑庭风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邱刚敖见游邦潮面色苍白，不由想起自己犯胃病时的情景，从衣兜里拿出一盒药递给他。“游sir，你是不是有胃病？我这里有药，你看看适不适合你吃？”
　　“不用了，谢谢，我没事。”
　　游邦潮谢绝了邱刚敖的好意，侧首看向郑庭风。他顿了一顿，随后以轻描淡写的态度抛出了一记重磅炸弹，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我有咗。（我怀孕了。）”

　　“哈？！”郑庭风听见这句话，整个人都陷入了懵逼状态。
　　“点啊，唔想要啊？（怎么，不想要吗？）”
　　游邦潮托着腮，淡淡瞥他一眼，语气中半是认真半是戏谑。
　　“冇啊！我开心都黎唔切！（没有啊！我开心都来不及！）”
　　郑庭风连忙摇头否认，欣喜若狂地抱紧了游邦潮，又怕弄疼他，只能改为小心翼翼的搂抱。
　　“傻仔。”游邦潮低笑一声，清亮的眸子里隐隐流露笑意。

　　张崇邦旁观着两人的互动，想起自己和阿敖在这个世界也算是已婚伴侣，却远远不如他们那样亲密无间、毫无隔阂，不禁有些羡慕。他瞄了邱刚敖一眼，用开玩笑的语气试探询问自家Omega的意见：“不如我哋都生番个？（不如我们也生一个？）”
　　邱刚敖微微一愣。他有点想不明白，他们两个又不是真正情投意合的伴侣，而且张崇邦也并没有那么爱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注意到旁边那桌郑庭风和游邦潮恩爱的举动，登时了悟——张崇邦是在示意自己配合他演戏。毕竟，对面那两人可是正牌的AO伴侣，他们也不能太丢脸。这对组合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可以叫“冒牌对冒牌”。
　　邱刚敖会意一笑，凑过去假装亲昵地与张崇邦低语，似乎在说一段缠绵的情话。
　　张崇邦侧耳过去，认真聆听，最终等来了邱刚敖“含情脉脉”的一句：“收皮啦你。（闭嘴吧。）”

　　当发情期再次到来的时候，邱刚敖没打抑制剂。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令他头晕心悸，接连好几天都下不了地，那种感受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情潮来临之际，他主动伸臂勾住了张崇邦的脖颈，用沙哑的嗓音在他耳畔邀请：“帮我解决吧……反正，你是我的Alpha。”
　　辛辣的酒香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与清淡松香交缠相融，浸润成令人心醉神迷的绸衾梦境。
　　或许是对邱刚敖的感情占了上风，也可能是不忍心看着怀里的人忍受煎熬，张崇邦这次也没竭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他搂住了邱刚敖发软的身体，半扶半抱地将人带到床上，解开了胸前系得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
　　一切都发生得顺理成章。

　　那天晚上，他们完成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结合”——邱刚敖曾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但当它真正来临时，他又觉得这只是一场不真实的美梦。
　　因为发情期和信息素的影响，他们的结合实在太过激烈，导致condom一度脱落。张崇邦记得邱刚敖说过不想要孩子，对此有些担心，邱刚敖却推说没事，只催促着让他继续。
　　若是在从前，邱刚敖早就心急火燎地找个借口离开，躲起来吃避孕药了。可这次不知为什么，直至旖旎的气氛逐渐消退，他始终抱着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没有从张崇邦身边离开过。
　　再看一阵吧。
　　他慵懒地躺在床上，一边享受事后的温存，一边欣赏着张崇邦侧脸的轮廓，就是不想起身。
　　他想，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让我多看邦主一阵，我就下床吃药。

　　邱刚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只记得自己躺在张崇邦身边，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等他恢复神智时，已是第二天中午。
　　昨夜与他缠绵的人已不见踪影，床头放着一张纸条，字迹端正工整，刚劲有力。
　　“阿敖：我去上班了，锅里有早餐和午饭，你热一下就能吃。 邦”
　　邱刚敖打了个呵欠，无精打采地在床上躺了半天，忽而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扑下床去。
　　他迅速打开抽屉上的锁，翻出一盒剩余大半的避孕药，就着杯子里的凉水服下一颗，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胸腔中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时间隔得太久，也不知道现在吃药还有没有效果。万一真的中招了……
　　他悲哀地想，这样就必须面临两个问题。

　　目前，他还不确定张崇邦对他的“喜欢”究竟到了哪种程度。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利用孩子获取张崇邦的爱，可是一旦他怀孕，按照张崇邦的性格，必然会对他负责，百般体贴照顾——他就再也分不清，张崇邦到底是真正爱他这个人，还是因为责任而对他好。
　　而且，最多再过半年，他就可以升职了。二十七岁的他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要坐上高级督察的位置……然而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这一切可能都会化为泡影。
　　孕期不方便出外勤，难以负担繁重的工作，以后还要休三个多月的产假，他无法完成的那些工作都会分摊到同事们头上。即使大家没有怨言，上级恐怕也不会批准他的升职申请。
　　邱刚敖吃完了药，重新将药盒锁进抽屉里，暗暗祈祷：耶稣保佑，我真的不想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