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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91章.王府清尘 ...

  •   如今的祁叶尘还能做到这步实在难得,他说在等她,该是何等的执念,可他们之间……

      千绪尽量含笑对他,轻道:“离开吧,这里……不好。”

      祁叶尘似乎想点头,却道:“你、也去吗?”

      千绪握了握拳,点头应一声:“嗯!”

      祁叶尘扯起一抹浅笑,看得出极为开心,他道:“好。”看向远处,等待轮回的魂灵已寥寥无几。

      见祁叶尘离开,千绪跟了上去,心下滋味难以言喻。

      本以为凡世记忆于她太过久远且无谓,如今看来却仍那般清晰,或许,祁叶尘本就是不同的。当初她被带往西天时,祁叶尘正是一位方登西方极乐的得道高僧,名唤:阿染。

      待千绪和祁叶尘离去,崔由现身走来,挥去那座原本不存在的石亭,道:“她走了。”看向炼狱。

      炼狱底下安静一片,只有极浅的叹息惹得洞口涌出一股热浪。

      “您还不能被她发现。”他这话是安慰,且是一句闻上本就知晓却仍无法不在意的事实。

      良久,再无应答。

      崔由叹息离去。

      ————

      京城,王员外家喜得贵子,众人恭贺老员外老来得子,后福绵长。

      转眼十年过。

      王员外家门口,小少年下学后正被两名家丁护送回府,小小年纪已不掩俊逸姿态,身姿挺拔有神。

      小少年进了府,向父母双亲例行问候过后便回了自己院子,他一贯这样规矩,近乎陌生。

      高墙之上,一女子随意闲卧,以手遮面,似乎在休息。

      只见其身姿纤细,衣衫繁丽精美,清风吹动罗带,愈显美幻灵动。夕阳将近墙头,更将所有偏爱都予她,整个人被包裹着以防被俗世沾染。

      千绪放下手臂望天,绝美面容似笑非笑,圣洁不似人间所有,她的确向来不属凡间。

      门窗打开,小少年望着窗外修竹出神。

      千绪终于侧头看去,窗内的小少年一如曾经的模样。

      小少年出神良久,嗅得风中一缕奇香,抬眸去寻时却发现墙上的身影,顿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千绪则坐起身来看着他,不由好奇歪了歪头,第一次见这个年纪的他,总感觉有些奇怪。

      小少年自房内走出,站在院中望着千绪,面带疑惑道:“你……”他突然想,书中所言不惹凡尘的女子就是这般模样吧!一时未敢再言,似乎怕将对方惊跑。

      千绪亦是看着他,解释道:“误入贵地,还请见谅。”

      小少年赶紧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千绪道。

      小少年似乎犹豫一瞬,道:“在下姓王,名清尘。”

      “王清尘……清、尘。”

      小少年略有不解:“可有何不妥?”

      千绪笑笑,道:“很好听,似我一位故人。”曾经她一句‘叶蒙尘’,言是惹了尘埃的佛根,竟早已一语道破。

      十年前,她在冥界劝祁叶尘转世,可这样的人转世之后会如何?前三世里,和尚始终不忘自己的身份,愣是在悔恨三世之后才落入世俗,后来更因她一朝白发。他们之间的劫似乎有些奇怪,但又的确存在,一世又一世,他们的生命中向来都有彼此,如今她走了,和尚又当如何?

      阿尘,阿尘,和尚其实也未曾变过,一入凡尘便不再清净,只是一次较一次更深,她既跳脱而出,又能对此视而不见么?

      千绪临走时,小少年唤住她:“你还会来吗?”言罢有些紧张。

      她回头看着小少年,道:“你希望我来做什么?”

      小少年紧张的握了握拳头,垂头不语。

      良久,她终是道:“我会再来。”

      “何时?”少年双眸满是神采。

      何时呢?她想,缓缓道:“待你娶亲之时。”

      只是千绪不知,在她离开之后,小少年眼中由震惊到沉痛,在院中立了许久许久。

      西天,虚空之途。

      千绪站在最初处,对这里的记忆,她一清二楚。初时她以为自己会跑去西天质问,却发现山神代她做过了,她并未再提起是因这一切未再对她有所妨碍。

      她,似乎生来便为天地所不容,人神共愤自是寻常,可她终究活下来了,为天地所容,天地之为大,又岂是神佛能比?她放下了或许本该有的愤怒,接受自己作为‘死结’于普罗大众而言的恨意。她既生,便意味她之存为正当,她只需存在便无需解释这存在的必要,因为,她已存。所以她未再踏足西天,亦是同当初一笔勾销。

      或许是因她如今归位,所以坦然放下,但愿意将当初一切看作垫脚石,是因她对山神因一念之仁造成的万千亡魂表示同样不忍,所以她认,但作为死结的存在,若言其错,那么错本身又有何错?她并非行错之道,只是不巧成为众人痛恨的‘错’本身罢了。说到底,她只愿意承担山神曾经所为的无意识附带‘恶果’,但她本身无错。她本是结,若解开这结,那么她又何存?

      说到底她没有恨,是因自认不曾真正失去过什么,没有谁在这场漩涡中遭难,毕竟千年来,她孑然一身惯了。至于她自己的痛,她向来能忍。

      思及此,千绪察觉一阵心痛,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失去吗?心下的空落如此真实。

      至于和尚,他们之间为何如此?这到底是谁的劫?细想来,当初她尚未成形时只顾修行,并未注意和尚犯了什么错,后来下凡则是因动怒生邪,被西天误认为冥顽不化——如今想来定是同山神的感应。

      她不想再去西天,可若为和尚的话,又不知该不该走这一遭。和尚曾做过什么?前三世的执念不正说明了他向佛之心么?她去了又能做什么?

      十年后。

      京城,王府。此王府非彼王府。

      王老员外看着堂内一脸漠然的儿子,气得拍案道:“你真的不娶?”

      如今的王清尘已值弱冠,样貌不凡,此刻面容冷峻,脊背挺得笔直,道:“宁死。”

      王老爷子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颤抖道:“人家是郡主,何等身份呐!你虽高中,却还没那个能力反抗!你想害死咱们一家不成!”

      王老夫人上前劝道:“阿尘这倔脾气,真是随了你!”又转头向儿子使眼色,道:“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不若,你先去寺里避一避?”

      王清尘凝眉不语,作了一揖,转身离去。

      城郊,寺庙。

      王清尘只坐在山门外遥望天际。黄昏时分,鼓声回荡山间,他略有一丝动容。想起幼时见过的那个身影,她曾说待自己娶亲之时会再来。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日子有何特别之处?若如此,她来见自己的意义何在?而他自己,多年来的期翼又有何意义?

      他并非不能接受,虽然此事亦非他所能控制,他只是放不下,幼时的匆匆一面,令他记挂多年。

      何其残忍,他想到这四个字,心下苦涩地想:“她怕是不知自己的短短一现,会令人煎熬多年。”

      他不会死,因为要等她,更不会出家,因为那意味着自己与她再无可能。可,她的话如此决绝,他们还有可能吗?但即便如此,只因幼时如梦般的匆匆一面,他仍压上了全部身家。

      又是三年过。

      王清尘已习惯了山门外的清净,却从未进去过。他曾想,难道真的要娶亲才能引得她现身吗?却又顷刻打消了此念头。

      两年后。

      王老员外病逝,临终遗言便是要王清尘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随后,王老夫人身疾加重,加之爱子王清尘日日流连寺庙,令她忧心愈重。

      临终前,王老夫人将王清尘唤至身前,道:“吾儿,你本有大好前程,如今却走了这一步。如今为娘去了,你不必顾忌,想去做和尚便去吧。”

      王清尘心下不忍,却道:“我并非想出家。”

      “那为何……”王老夫人摇摇头,叹道:“罢了罢了,我活这么久竟是看不懂你丝毫,真枉你喊我一声‘娘’。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既来人世走一遭,这样磋磨着倒不如离经叛道些,做错了也知晓个错处,总比你隐忍不知所终的好。”

      王老夫人去世后,王清尘将二老合葬,后散尽家财,落户于深山。

      就这样,他闲来抬头观星辰,俯身参命理。

      如此,过了五年。

      千绪出现那日,王清尘正巧下山去城中购置笔墨,返程时巧遇一户人家结亲,在道上误了片刻。看着如此喜庆的场面,他怔愣许久,走去街角歇息。

      远远的,人群中一道身影走来,于万千噪杂中,王清尘一眼便看到人群后方的她,身姿雅然,绝色无方。

      千绪缓步而来,直走至他面前,道:“许久不见。”

      他的衣衫已洗得泛白,站立皆是挺拔有神。他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恍若隔世。

      突然,他伸出将千绪拥入怀中。

      此一生,他执君子之道,待人有礼亦冷漠,此刻却这般轻浮地将一位女子拥入怀中,他是紧张的,更多却是在怪千绪,怪她残忍。

      “你食言了!”他隐忍着说出这句话。

      千绪暗叹了口气,轻将他推开。

      王清尘平静地立在原地,垂眸不语。

      “你是不想见我,所以才一直未成亲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91章.王府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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