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世界》MO言梦

1、游戏世界

　　“我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当你在某一天，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时，那么恭喜你，你成功觉醒了自己的意识，触碰到了世界的本源，虽然或许，这只是边界，但只要你不放弃追寻，中心又会遥远到哪儿去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只需要找到关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真相，就能顺利‘通关’，然后脱离这个虚构的世界？”半夜十二点，我和我的朋友Z，站在院子里一齐仰头望天，对着虚空中不知名的存在发问。

　　“是的，这就是游戏规则。”机械声言简意赅。

　　我和Z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我们都是游戏宅，很轻易地理解并接受了这个设定：我们所在的世界，只是一个虚构的游戏世界，依旧浑浑噩噩的人都是NPC，而觉醒了意识的人将成为玩家，游戏通关，我们就能脱离这个世界。

　　Z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你是负责监督这个世界的？”疑问句，语气却已经笃定。

　　机械声并未再回答。

　　我和Z却都已经能够确认机械音的存在，系统、后台，或者是主机，随便哪种称呼，本质都是一样的。

　　我们怀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又分析了半个小时，然后各自散了。明天还有课，我们不能熬太晚，不能破坏世界的正常运行，这是游戏规则之一。

　　意识到这是个游戏之后，生活中的很多细节就被放大了，只要找到一些不合理的地方，然后循着这些不合理一点一点捋，线索其实很清晰。

　　半个月之后，我们找到了隐藏在小巷里的一家理发店，线索告诉我们，只要进去洗个头，正确回答店主的提问，这个游戏就通关了。

　　这听起来很荒唐，但其实也并不是不能理解，洗头可以理解为洗去游戏绑缚在我们灵魂中的枷锁，店主问题的答案就是脱离这个世界的钥匙，灵魂自由了意味着我们不会再被这个游戏世界所束缚，拿到了钥匙自然就能脱离这个世界。

　　但我们并没有贸然行动，因为在找寻线索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点无法解释的问题。

　　我们所在的这个小镇很小，人口并不多，占地也不大，基本上谁和谁都认识，放学回家路上，招呼能一路打到家。

　　这意味着，这里但凡少了谁，不用一天整个小镇的人都会知道。但我们回忆了一下从小到大发生过的所有大事，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是突然失踪，消失不见了的。而这半个月来，我们更是几乎把小镇上的所有人都查了个遍，每个人的经历和成长轨迹都没有出现任何断点。

　　这意味着什么？按照游戏规则，只要觉醒了意识的人就能从NPC转为玩家，而通关之后就会脱离这个世界，这意味着，只要有人通关，就会有人从这个世界消失，就算游戏系统为了维护世界的正常运行，再制造一个新的NPC壳子替代离开了的那个人，那个人的行为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异常。比如这半个月，我和Z四处查找线索，这就已经足以构成一个极大的异常了。

　　那难道是这么多年来，都从来没有人觉醒意识吗？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觉醒意识的判定标准太低了，只要你对这个世界产生质疑，哪怕只是一个想法，系统就会检测到，然后主动联系你，告知你那些“游戏规则”。我和Z就是因为做物理题的时候争论宇宙起源，无意中联想到世界的真实性，而后被系统联系上的。

　　我和Z经过深思熟虑，一致决定，暂时不去通关，先调查清楚这个游戏的所有运行原理再说，约定好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放学路上，我一边走一边思考调查以来所有关于这个游戏的异常，无意间抬头却突然看到走在我前面的两个人诡异地停顿了一下，那是我的两个同班同学，R和L，她们一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而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我眯了眯眼，若无其事地跟上了她们。

　　走过一个岔路口，我跟着她们右转，看着她们进了一家杂货店，我跟着走了进去。

　　她们转头看到我，露出一点意外的表情，我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嗨，好巧，你们也在啊。”

　　R跟我挥了挥手，“买东西吗，她在这儿帮忙看店。”她指了指L。

　　L笑着解释：“我朋友亲戚的，帮忙做饭去了，我帮着看会儿。”

　　“做饭？做什么饭？”

　　她们一起惊讶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吗？镇长母亲过寿，今天摆流水席，就在广场上。”

　　她们拉着我出去看，几步远的距离，拐过一个街角，就能看到广场。

　　“喏，就那儿。”她们指着广场上已经摆好了的大圆桌和塑料凳给我看。

　　她们拍拍我的肩膀，笑着推我，“快去吧，应该马上就要开席了，我们待会儿也过去了。”

　　我晕头转向地被她们推了一把，转头间似乎看到她们笑容意味深长，定睛看时，她们已经转身往回走了，那似乎只是我的错觉。

　　我扫了一眼周围，发现确实很多人都在往广场方向去，退了两步，我还看到了我的另一个同学，正走到我走过的岔路口，等着过马路。

　　我往广场走去。

　　到了一看，发现人已经三三两两坐下了，有些桌甚至已经坐满了十个人，整个广场显得分外热闹。

　　我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熟人，突然看到了我朋友Z，她坐在人群里，所在的那一桌已经坐满了。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恰好转过头来，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怎的，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看着她，扯着嘴角想笑一下跟她打个招呼，却发现她只是盯着我，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我笑不出来了。

　　我好像突然就想通了一切，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个世界毫无异常，那个理发店真的是通关的最后一步吗？或者说，这个游戏，真的能“通关”吗？

　　我匆忙转头，避开了Z的眼神，慌乱地四处看，我不知道我想找什么，只是本能的不想让自己的视线和任何一个人对视，突然，我看到了我奶奶，她笑着朝我招手。

　　我朝她走去，心里的慌乱几乎快要溢出来了，我勉强保持镇定，牵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奶奶一个人坐在一张大圆桌前面，拉我在她身边坐下，拍拍我的手，问我怎么了。

　　我喉头一哽，所有的害怕和委屈突然就压不住了，我张了张嘴，一声“奶奶”出口已经带了哭腔。

　　刚知道这是个游戏世界的时候，我就跟奶奶说了，之后每次新发现了什么线索，我也都第一个告诉了奶奶。奶奶虽然不理解，但每次都听得很认真。

　　我正准备把我发现的所有真相都告诉她，抬眼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奶奶的头发……白了这么多吗？

　　一直以来，我最常跟奶奶开的玩笑都是，奶奶的白头发比我还少……

　　一瞬间，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拔腿就往家里冲。

　　路过那家理发店时，我看见有人一脸兴奋地走进去，没过一会儿就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通关”，不过是，将有了一点觉醒意识的灵魂，重新洗成无知无觉的NPC。

　　我一路冲回家，在院子里一眼看见了真的奶奶，她正端着一碗饭走出来，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放了几个冒着热气的菜。

　　奶奶看见我，笑着招呼：“放学啦？来，先吃饭。”

　　我顿在原地，一路上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噗通落了地，我鼻子一酸，喉头哽咽，难受得近乎想吐，我冲到下水道口，真的开始干呕，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压不住疯狂乱跳的心脏，得知真相后的震惊和后怕汹涌而来，几乎快把我淹没了。

　　直到奶奶拿了个平板递到我面前，问我：“这个怎么回事？我怎么打不开了。”

　　我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抬头接过平板，输入密码解锁。

　　突然，我的视线定住，平板顶部，原本位于右上角的信号标在我解锁的一瞬间跳到了左边。

　　“打开了？”奶奶站在我的左边，凑近去看平板。

　　信号标随之增加了一格。

　　就好像，奶奶是什么行走的信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