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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巧克力有多苦取决于吃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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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没急匆匆的快马加鞭赶回主城,反而是召来飞马,选了条曲折的小道,走走停停,赏遍沿途风景,好不惬意。
风信子开遍了平原,手掌大的花精也纷纷露出头来,抱着比她们身体还要大上一倍的罐子盛满了花蜜,于花间起舞。
花精胆子小,远远的看见勇者走过来,就畏畏的藏进丛中,一边伸出个脑袋,怯怯的打量。
自那日听见老婆的心声后,他便愈发的融入这个世界,原本看着虚假的天,现在看着也添了许多真实。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晒的人骨子里都犯懒,直想打盹。
勇者索性趴在马背上,由着飞马带他越走越远,心里一点也不着急。
可他不着急,有人急了。
杜西远远的跟在后面,见勇者这副放任自流的样子心急如焚,一夹马腹,加了速赶上去,问道:“你这是到哪去?这条路可离乌尔达维斯越来越远了。”
勇者一早发现他的存在,此时只是懒懒的挥了挥手,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急,你要是有事,可以不跟着我,自己先走。”
杜西这会哪还能不明白,这是故意磨他呢。横竖他也不急,就这么跟着走也未尝不可。
见杜西不说话,却还是一块走着,勇者叹了口气,问道:“你这是因为什么要跟着我啊?塔尔克斯的城防军把你开除了?”
谁料杜西并没有生气,反倒是露出释然的神色:“我胸无大志,身无长处,留在军中无非是因为有朋友在,现在人都不在了,我又何必继续留在那里,吃着空饷,讨人嫌弃呢。不如跟着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派的上用场的地方。”
杜西自己语气轻松,在勇者听来却挺不是滋味的。
活着的人本来是幸运的,却因为活下来而要承受比任何人都要多的死亡的痛苦,谁又能说得准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勇者坐直了身体,第一次正视着这个瘦小随行者,神色认真:“你想拯救世界吗?”
杜西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拯救世界上,但他还是在认真思考过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我会去做。”
这一刻,这个曾经发表了一大段消极言论的青年眼中似乎闪着光。勇者明白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如此想着,并一定会去做。
勇者说:“我知道了,那么我会帮你。”
这么一说,勇者也没了赏景的心思,猛地一拉缰绳,再一夹腿,飞马就带着他腾空而起,横穿过整片平原。
啊,这翅膀居然真的能飞!不是摆设!
勇者激动的想到。
杜西被勇者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驱马跟上。
飞马扇动着一双有力的翅膀,把脚下的花丛吹的东倒西歪的。藏在丛中的精灵紧紧抱着花茎,被吹的都顾不上手里的花蜜罐子,任由它们脱手掉在地上。
疾风猎猎,勇者短短的黑发随风而动。飞马速度很快,穿袭而过的风吹的勇者眯起眼睛,五官都是皱的。
底下的花田逐渐模糊成黄色的一大块,远远可以看见塔尔科斯小小的城池,在空中的感觉就像是他在现实世界游乐园坐的海盗船,但又与那有略微不同,总的来说很新奇。然而勇者却只想吐。
在他们离开后,这片花丛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小小的交谈声时不时露出一隅。
没一会,飞马就猛地一个俯冲,安稳落地。
杜西和他前后脚落地。
晕的七荤八素的勇者还没适应空中的失重感,被这一个猛子扎水一般的降落弄得差点从马背上翻下去。
这绝对算不上帅气的出场并没有引来路人的围观。他们早就见惯了骑马新手各种各样的跌落姿势,勇者的姿势在他们看来只是普普通通。
在勇者面色惨白的吐在马上之前,杜西撑住了他。
勇者这辈子从没晕过车,但是马就不知道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晕的。
于是,打算拯救世界二人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旅馆,好好休息了一天。
休整过后,勇者开始正式学起了魔法。
杜西不会魔法,但他在武馆练剑的时候被剑士协会的会长看见了,强烈要拉他入会。入会以后,杜西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实在是剑士穷途末路了。
与大热职业比起来,剑士实在少得可怜。
整个协会只有十人,还有三人迫于生计,决定回家用学到的剑术当屠夫、厨子。
杜西看连入会费都不用交,还是一对一教学,连忙拉着勇者一起入会。
勇者魔法学的起劲,攒了点钱就拿去买草药,做出来的魔药就让抓到的魔物当小白鼠,一连毒死好几个,吓得杜西好几天都不敢吃经过勇者手的任何东西。
勇者每天学的昏天黑地,还要接委托养活自己,只有在偶尔的空闲时候才有机会去想老婆。老婆这些日子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听不到关于他的半点消息,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未曾出现过这号人物一般。
他听起水果摊老板娘讲相思,讲她远在军中的丈夫,讲她日日忧心的丈夫生死不知,讲她没有盼头、心酸苦涩的生活。
他听着听着,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漂亮的老婆,想到了温柔的老婆,想到了笑起来的老婆。
他懵懵懂懂的问这算相思么?他苦么?
所谓相思之苦,他似乎只是堪堪摸着了一条边,仍是不知这后面又有多大。
他虽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别人口中的相思都是苦的,是天涯分隔、相离难见之苦,是心意不通、焦心劳思之苦,是生死两茫、念念不忘之苦。但他却不觉得苦。
他与老婆的回忆实在少得可怜,每拿出来一次都要细细咀嚼上好久,在心里化成渣渣都不剩下的蜜,品味品味,便是满心的甜。如此反复,乃至于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时间好像没经过他的记忆,丁点分毫都没法带走。
他此时反倒像一个科学家起来了。他捧着这些回忆,相思像在做题。逮着一个举动念念不忘,揪着一个表情反复理解,非要把人剖析个干净透明,才肯拿着其中最满意的一个可能得意洋洋的说结论一定是这个。
可他从没明确过老婆的心意,仅凭自己的一意孤行,就能避开分别的苦、不知的苦、思念的苦。
他给双向的门上了道锁,锁住了另一端开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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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站在甜品店前盯着窗口看。杜西站在他的旁边,也托着下巴盯着看。
他们看了很久,久到店里的老板忍不住走出来问他们是对本店有什么意见吗,他们缓缓摇了摇头。
勇者说:”我们只是在考虑要不要买。“
”买什么?“老板问。
”巧克力。“杜西答道。
”今天巧克力打五折,两位客人可以买给喜欢的人吃。“老板热情推销道。
”为什么……“勇者盯着老板说。
”突然打折?“杜西慢悠悠的接上。
老板觉得这两个客人有些瘆人,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因为今天是情人节。二位是外国人吗?没有恋人也没关系,买一份就当入乡随俗吧。情人节的巧克力除了寓意与爱人幸福甜蜜,也有早日找到自己幸福的祝愿哦,买给自己吃也可以的。“
接着是一片良久的寂静。老板鼓起来的颊肉笑得都有些僵了的时候,勇者先开了口:”要不我们就买一个吧,也感染一下过节的气氛吧。“
杜西皱着眉:”你做委托的钱还剩多少?我可没钱买两份。“勇者挠了挠头:”那就一人一半分着吃呗。“杜西还要再说什么,但他看了眼勇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老板松了口气,连忙领着二位进门。
老板给他们拿来三块巧克力,勇者毫不犹豫的选了最便宜的那块。杜西苦着脸付钱,勇者拿起那块只有半个手掌大的巧克力,兴致勃勃的拆开粉色的包装,一股巧克力的香味扑面而来。
勇者掰下一半递给杜西,自己先吃了起来。
并不是想象中丝滑的口感,反而充斥着冷冻过后的干涩。巧克力的香气很浓,浓到像是化工合成的。吃进去的一小块仅在舌尖放出丝丝甜味,余下的都是苦味。
果不其然,杜西吃了一口就露出了”这是个什么东西“的表情。
他们走出店,杜西忍不住问吃的很开心的勇者:”你不觉得很苦很难吃吗?“
勇者看着粉色的包装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言摇了摇头:”我觉得很甜啊。“就像老婆若即若离,美丽又危险,只漏出一点点温柔余下的都是算计。
杜西说他有病,勇者说:”你说得对。“而且病得不轻。
杜西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正要扔掉,被勇者拦住。他吃掉了剩下的部分,还很高兴的对杜西说:”下次我们还来买他家的吧。“
杜西这回是真觉得勇者脑子有病,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
回到暂住的旅馆,旅馆老板给了勇者一张纸条,勇者没有避讳,直接拆开。上面是一行狗爬的大字——有事找你,来骑士团。署名是一团龙飞凤舞的墨迹。勇者不认识这么丑的字,但会叫他去骑士团的大概只有那位跳脱大条的女骑士了。
杜西瞥了一眼,对勇者说:“需要我的话,就叫我。”然后转身上楼。
勇者把纸条折回原样,放在口袋里,朝着第二大街的骑士团招待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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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响三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骑士小队长正悠哉游哉喝着茶,看起来很悠闲。
见到是勇者,露娜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笑道:“你来了,坐。”
勇者坐了下去,椅子很软,坐着很舒服。他忍不住往后靠了靠:“你有事找我,什么事?”
“是关于塔尔科斯的后续。那天离开后,我们在塔尔科斯留下了一支情报小队,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嗯?”听到“不得了”三个字,勇者不免眼前一亮,起了几分兴趣,“什么东西?”
露娜垂下眸子,喝了口茶:“情报小队他们在塔尔科斯城郊发现了被破坏的防御法阵。”
“额,是有人蓄意破坏?”
“没错,勇者大人你很聪明嘛。”说到这,露娜沉下脸来,“防御法阵每年由专人维护,法阵周围的地区又是军事重地,要找到嫌犯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是你也知道,找到犯人之后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步。就在我们的人去抓人的时候,犯人消失不见了。”
“嗯,消失了?”
”没错,我们是在确认人就在屋子里才会进去抓人的,但是就在短短几分钟内,人凭空消失了。“
"会不会是翻窗跑了?“
”不可能。在抓捕时,我们把屋子围了起来,况且那个屋子根本没有窗,唯一的出入口只有一扇门,他根本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溜出去。“
”嗯,那你们有搜过屋子吗?“
”在进去没看到人以后,我们把屋子搜了个遍,没有暗门。“
”那就是魔法的范畴了。“勇者眯了眯眼睛,“所以你想让我帮你们抓犯人?免费的那种?”
“勇者大人,此言差矣。”露娜笑了一下,“我们骑士团怎么会是那种强迫别人当免费劳动力的人呢。作为报酬……”她上下打量了勇者一眼,接着说道:“我们将会为你提供最新的装备以及往后你所有的草药需求都可以走公款,怎么样?”
“听起来相当诱人啊。”勇者摸了摸下巴,“所以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
露娜的表情忽然复杂起来,叹了口气道:“前天宫里出事。那位王国玫瑰小公主跟着间谍逃出宫去了,间谍抓到了,公主还没找到。一查间谍是加仑兰德来的,骑士团又得找公主,又得排查王都人口,还要加强宫里的警备,着实分身乏术。何况,防御阵的事没多少人知道,抓捕犯人的事我们不想声张,所以想请你秘密的把人带回来。”
“好吧,我需要知道嫌犯的大概信息。”
“犯人是塔尔科斯教堂的一名神父,叫亚托克斯。他有一个女儿,在他消失以后,也跟着失踪了。“露娜递给他一块令牌,”这是皇家骑士团的令牌,你可以给当地的军队看这块牌子,他们就会协助你进行一些工作。“
”这么信任我?不怕我乘机搞叛乱什么的?“勇者接过令牌,摸着真金上精细的纹路,挑了挑眉。
露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表情怪异:”我相信你,你不会的。“
勇者知道她在嘲笑自己,没好气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勇者收好令牌打算离开,露娜叫住了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哦对了,介意我带个人一起吗?“
”随便你。只要你把人带回来就行……还有,早去早回。“
勇者摆摆手,走出了办公室。
第二天出发,勇者牵着马站在城门口,回头看。街道上还留着昨天情人节的余氛,路上一对一对牵着手的情侣在勇者眼里都幻视成了自己和老婆的脸。他觉得自己是有点魔怔了,却又觉得这样挺好。
杜西去买了点东西,正牵着马从后面走过来。勇者突然盯着杜西,神情认真:”杜西,你知不知道王国玫瑰长什么样?好看吗“
杜西猝不及防被问到,放东西的手一顿,思考起来:”听说是大陆第一美人。不过我也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啊。“
勇者”哦“了一声,失望的转头,就听到杜西说:”大概长这样吧。“
接着一张印着女人半身像的纸被递了过来,勇者看了一眼,是一个化妆品的广告,代言人是这位王国玫瑰。纸上的女人一头海浪般的长发散开在娇小的脸旁,漂亮的眼睛柔而媚,如一朵娇艳的玫瑰伸着尖刺。
勇者想起老婆的脸,摇摇头,觉得这位”王国玫瑰“着实比不上老婆,大陆第一美人应当是老婆才对。
他说:”我见过更美的。“
杜西闻言惊大了眼睛:”这还不美?你在哪见到的更美的?“
勇者只是一脸高深的抿着唇,嘴角含笑,一夹马腹,将杜西远远甩在后面。
杜西呆住了似的,盯着画像好一会,然后默默的把纸叠好,放在胸口,匆匆去追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