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发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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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想，谢然这一生中出现的角色本来就少，还要从里头矮个里拔高个，挑个能在他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就更难，挑挑拣拣一个手都数的过来。这其中有那么一两个背叛了他的，还有那么一两个离开了的，沈若渝竟然真的成了里头个最高，最对得起他的了。
感情也是种矛盾的存在，爱恨、喜恶总是缠绕着彼此出现，就看哪个占了大头哪个就能把剩下的相对的感情也吞干净。
沈若渝是真的非常庆幸自己是矮个里个最高的了。
但又替谢然觉得不幸，矮个里最高的那个对他也不够好，竟然也亏欠他。
“对不起，对不起啊...”沈若渝将整张脸埋在谢然肚子上，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那样子实在太难看了，愧意歉意和一点点...窃喜搅在一起，丑陋不堪。
他之前也想过很多次，如果谢然生在平常人家，他有着这样细腻又柔软的灵魂，一定会很招人喜欢。
他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只要有人肯用心，停下来，等一等，皮囊里面柔软的灵魂就会露出来。
可是如果这样，如果谢然身边围着的全是“高个”，就看不到他了。
沈若渝抢占了先机，把这个人拉到举目无亲的世界里，然后趁虚而入，成了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能给予谢然同类温度的人。
他闻着那股清新的桔子味，觉得自己卑劣的同时又忍不住窃喜：“我爱你。”
他听见对方的呼吸骤然重了一瞬，坐起来，又小声去逗：“我说了，你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
谢然的声音沉沉的，热烫的吐息扑撒在沈若渝鼻梁额头一带：“我也爱你。”
声音挺小，在沈若渝受损的耳朵能听见的极限内。
他餐足的眯了眯眼。
好不容易捞到了这个人，所以不管是怪物还是人，他都无所谓了，总归他们是同类，在全世界的异类里也能够相伴。
谢然呼吸的起伏非常明显，热烫的吐息两个人都能感受的到。
沈若渝很长时间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一直没有放松过，现在好不容易能暂时喘口气，意识松的过了头，像大海中的小木船，飘飘浮浮时而清明时而迷糊，半天上不了岸。
以至于他半天才意识到本该马上反应到的事情。
“呼吸怎么这么烫？”坐着的姿势看不到谢然的脸，沈若渝急切的想站起来看看他的情况，却没有能扶的地方，谢然下意识将胳膊递了上去，沈若渝的手先于脑子的搭了上去，却不敢使力。
因为他知道那有一大片红疮，可能还在渗血，只是不多，没法从两层衣服里透出来。
然后他扶着地面撑着疲软的双腿近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我没事。你小心点。”谢然皱着眉，脸色不大好看，脸颊很白，嘴唇起了皮，颜色近乎于血红。
但这还是让他松了口气。谢然身上没有死气，和那些堆积在简陋的棚子里的尸体不一样，看起来有生气，是活的。
……他竟然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和死人相比。
沈若渝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并不是看开了、释然了，而只是回避、不去想，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而内心深处深深恐惧着那一天的到来。
死亡很难有一个准确的定义，可意识消失、□□将融这种事就是没法无所谓的，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所重视的人，都一样难熬，人所做的、能做的也只能是回避而已。
谢然右胳膊的袖子滑上去了一点，露出一点红褐色的皮肉，沈若渝眼尖的看见，但他视力不好只能看见一块红色的模糊斑块，看不清伤口。
谢然察觉到他的视线，又要像之前数次一样把袖子扯下去，沈若渝眼疾手快的蹲下去握住了那只手。
谢然没有反抗，可能是他自己也知道就是要瞒也瞒不住多久了，他顾及着沈若渝身上有反复崩开的伤动都没动，任由沈若渝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把他右胳膊的袖子卷上去。
入眼可见的是一大片遍布他整个小臂还不止的红疮，他的手臂、手肘乃至被衣料遮住的更多部分应该都有。疮口很深，一眼看过去像一个人的骨架上长了糜烂的肉。袖子翻过来一看，上面全是血迹。
再小心，布料也还是会触及伤口，照疮口的样子，应当是碰一下就会撕心裂肺的疼，谢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活像伤不在他身上。
这么多、这么深的红疮，得有多疼。
沈若渝觉得自己在抖，也确实在抖，身体、手、呼吸都在颤抖，抖的谢然都抬了头，拿那种“你是不是生病了？”的眼神看着他。
他很轻的吸了口气，像是很痛很痛的时候倒吸冷气的样子，扯了下嘴角，小声呢喃：“我没事，就是突然发现，有些事情是回避不了的。”
比如死亡。
“要不要吃止疼药？李娱那有。”沈若渝从柜子里的糖果堆中间翻出来一把裁纸刀，一边用剪刀从下往上剪开谢然的袖子，一边细声细气的问。
“不用，那玩意儿对我没用。”谢然皱了皱眉，捂住衣服不叫他剪了：“别折腾了，里面也一样。”
和手臂上的疮口一样吗？
大概是因为他的血，距离感染才几天的时间，症状就已经恶化到了这种程度，而他还不知道。
沈若渝手下剪刀顿了顿，忽然就很难过。
情绪像一层层的海浪，一点点从风平浪静长成滔天巨浪，不做声色的一层层递增，最后一下吞掉海边的城市，吞掉整个世界。
他低下头，把剪刀放到一边的地上，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那什么有用呢？”
我该祈祷幸运又厄运的1%的几率发生到你身上吗？
沈若渝恍恍惚惚间听见了水滴落地的声音，然后便是谢然揉杂着惊讶与一点点心疼的疑问：“你哭了？”
闻言，他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手中果然一片湿润，当真是哭了。
沈若渝这辈子除了在有需要的时候演演戏掉两滴眼泪之外就没怎么哭过，他的感情稀薄，因此没有多少值得难过的事，这些天却好像忽然变得易碎了很多。
可是哭和疑问都没有用，他唯一的、比万分之一还要小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日记上。
“钥匙”总不可能毫无作用。
沈若渝仿佛很疲倦，声音很轻的说：“你跟我讲讲那本日记接下来写的东西吧。”
或许他真的有当演员的天赋，不开口的时候眼泪颗颗分明极具破碎感，开口说话时声音也是平稳的，要是不看脸估计没人知道他的眼睛还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流淌泪水。
他这些天忽然爱哭了起来，人被情绪的海浪裹挟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上岸，算是把他之前那些年攒下来的分例都哭干净了。
谢然似乎觉得手臂上的红斑很丑，不动声色地将已经被割裂开的袖子往下扯了扯，还是坚持：“你自己看。”
沈若渝在他的坚持里品出了一股别样的味道，那点似乎遥不可及的希望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了。
他的眼神落在谢然手臂上挡也挡不住的红斑上，手指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有可能对吗？”
谢然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又打住了：“有。”
问的模糊，答的也模糊，沈若渝却听明白了。
说是打了鸡血太过，因为在谢然说那个“有”的同时他也看见了对方欲语而休的神情，结合他之前的表现也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
但即便如此，沈若渝还是有种又活过来了的感觉。
翻开□□本子，这回沈若渝没心思想太多，只把这一页的所有内容记下来之后就翻下一张。
——
98年9月23日
他对咸苦腥辛都不敏感，反而对甜味比较敏感，很爱吃糖。
慧娟也爱吃糖。
——
他不由得想到柜子里那些过期的糖果——原来那些是买给他的吗？
他的确对甜味更敏感一些，或许正因为这个，他不爱吃糖，尤其是香精味重的水果糖。
现在想想柜子里水果糖的储存量……他不爱吃，应该是因为之前吃伤了。
——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赔偿又有什么用？我要慧娟，把慧娟还给我。
——
日记只有短短一行字，而没有日记。
执笔人下笔的力道很大，几乎要穿透纸张，把纸戳出个洞来，发泄情绪似的一笔一划都下的极重。
沈若渝皱了皱眉。
时隔几个月，在他以为肇事者不会上门了的时候，肇事者上门了，道了歉，又提出想给予赔偿的想法。这倒真是出乎意料了。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慧娟的死其实就是一场执笔人疏忽所致的意外，肇事者没有赔偿的义务，但肇事者还是上门道歉并主动提出了赔偿，实属不易了。
但从家属的角度看问题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有些事，不身处局中永远无法共情与理解。
执笔人的情绪时隔几个月仍然没有平静下去，这时肇事者上门，‘我’心中从未冷却的仇恨和怒火毫无疑问的又被点燃了。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发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