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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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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什么锁链,什么山洞,这些根本就困不住你。
为何你一开始不离开?为何你要待在牢狱中忍受痛苦?为何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为何你当初不把我推开……
梵天,这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在一步步夺去了我心神之后,又狠狠的拒绝我?
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有多痛苦吗?
三十多年来曾经受过的苦加起来,也敌不过你的一句话带给我的疼痛。
中了情的毒,深入骨髓,刺入心脏,难以拔出的刺。
一阵阵钻心的痛从胸口传来,仿佛被人用细针一根根的扎进去一般,生生忍受着情蛊之痛,不顾紫君的威胁,唐情冷冷的望着梵天,声音缓慢而低沉。
“要过去可以,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拔出腰中软剑,唐情紧紧握在手中,他才不在乎身后之人是死是活,他只是想看看,梵天对他是否真的是毫无感情。
“不自量力。”冷哼一声,紫君一掌打向了唐情,他自然不会要了唐情的命。
剑掌相击,出乎意料的,唐情竟然接下了紫君一掌,在接下紫君的攻击之后,唐情立刻进行了反击,软剑在空中划过道道剑光,紫君连退三步,唐情身后的众人和旁边的梵天都没有动,却也紧紧盯着两人的打斗。
武功不错,但比我少了七十多年的修行,还是相差太远。紫君不愿和唐情过多交手,开始加重了攻击的力道,双掌直下,一掌拍飞了男人手中的软剑,一掌朝男人胸口拍了下去。
原本看似逃避的男人却突然卸下了真气,敞开胸怀直面紫君的一掌,只怕这一掌下去就算不死肋骨也会断上几根。
“少教主!”天宇龙华不禁惊呼出声,距离太远,速度太快,时间太短,就算他此时出手只怕也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横拦在了唐情和紫君中间,梵天接下了紫君的掌。
“呵呵……”脸上突然扬起笑意,唐情赌赢了,“我知道,你不会帮他杀了我的。”
“要不是你这阴险之人在梵天身上下了情蛊,我早就将你这余孽灭了。”紫君冷冷出声,这话他本不必要说,因为就算没有情蛊他也没办法杀了唐情,唐情说的对,梵天不可能让他杀了这男人。
他只是……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果不其然,唐情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下来,他望向梵天,似乎想要从佛者那里得到答案,刚刚的阻止,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他唐情,还是那条情蛊?
梵天,告诉我——
“我们走吧。”
避开了唐情追问的眼神,梵天毅然转身离去。
就这么离开了?那些叛党——紫君看了看不远处的天宇龙华等人,又看了看已经走远了的梵天,最后还是选择跟随梵天离开。
站在原地的男人望着那白影离他越来越远,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垂在两侧的双拳蓦然握紧,唐情拔腿就朝梵天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少教主——”天宇龙华想要追过去,却被妇人拦了下来。
“夫人?”
“任他去吧。”妇人眼含深意的望了眼唐情离去的方向,希望她的决定是对的。
“夫人,我们不能让紫君和梵天就这么走了啊!”一人站出来喊道。
妇人冷笑一声:“你们打的过他们吗?”此话一出,众人虽然心中有气,但也没办法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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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凋零,寒风袭人,薄薄的白雪覆盖了泥土,飞跑的脚步,落下一个个破碎的印子,慢慢的拼凑,拼凑成一抹急促的身影。
只怪树林太多遮挡了他的眼,看不清眼前的路,寻不到他追寻的人。
“梵天——”
冲出树林,男人飞奔向海边,岸边早已经没有了人影,停泊在附近的船只随着海流渐渐远去,在唐情声嘶力竭的喊声之后,船上背对着他的人钻进了船舱里。
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当真不想见我,当真要和我割断关系从此永不相见吗?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梵天,别以为我唐情是这么好打发的,我说过,你我的缘分不是你随口说了算的!
附近的船只早已经被人刻意毁坏,除去梵天等人乘坐的船以外连一个竹筏都没有留下,僧人是不想让唐情追上来了,只是这疯了的魔,又怎会就此停下。
唐情猛的跳进了海里,冰冷的海水浸湿了衣裳,如同千万根冰针一般扎进了男人全身的毛孔之中,顾不得天寒地冻,他只知道朝着船只离去的方向奋力游过去。
不知道游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会儿,或许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四肢渐渐变得麻木直至失去知觉,手脚再也没有办法划动,冰冷入骨的海水一口口的灌进口中,船影似乎变得遥远了起来,又似乎靠近了过来,太过模糊,看不清了。
男人沉了下去……
好冷,海里好冷。
他好冷,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觉。
如果他死了,梵天是不是也会死呢?
他不想就这么死了,更不想那僧人跟着他一起死。
梵天……
恍惚之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抹淡淡的白影。
抓住你了!休想逃跑,我不会再让你逃走——
手腕突然被怀里湿漉漉的男人一把抓住,梵天眼一低望着这跳入冰冷大海的男人,当真不要命了吗?
轻叹一声,梵天将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的唐情放到了床上,迅速将男人身上冰冷潮湿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不是第一次看到唐情裸身的样子,却是第一次于平静的新湖中荡起一圈波纹。
在山洞中他和他的那些事情,又怎能忘却?
是劫是缘,难以理清。
脱去了衣服之后,梵天用热毛巾擦着男人身上的冰冷海水,擦到脖颈之处的时候发现有一根红线缠在了男人的一头黑发里,梵天顺手理了理,红线是系在男人脖颈上的,他轻轻拉了啦,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佛珠出现在他眼前。
“你一直带在身上吗?”佛者轻叹了一声。
“冷……”意识不清的男人冻紫了嘴唇,全身微微颤抖着想要蜷缩起来,牙齿“磕磕磕”的直响。
现在这个脆弱不堪的样子,又怎么能和平时狠辣果断的唐情联系起来呢?
梵天不免轻叹:“你这是何苦呢?”
双手置于男人身上,僧人运功为唐情排除体内的寒气,绵长柔和的真气渐渐将男人包围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有了红润,人也不再发抖了,只是唐情依然紧紧抓着梵天的手腕不放。
为男人盖上温暖的杯子,梵天试图拉开唐情抓着他的手,只是轻轻拉了拉,就立刻引来男人的声声呢喃:“不放……不放……”再也不会放开。
微小的声音传入僧人的耳中,梵天却也没有再试图将唐情拉着他的手拉开,随意坐在床边,佛者低头望着熟睡了的男人,像是做了噩梦,唐情看起来始终睡的不踏实,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
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又突然抖一下,时而发出一些奇怪的幼兽似的呜咽声,始终都是睡不踏实的样子。
直到梵天躺在旁边连着被子将唐情裹进怀里,男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很累了,无论是身还是心,不知不觉之中,梵天也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透过门缝望着屋内相拥而眠的两个人,紫君蓦然后退几步,黯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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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原来也会睡觉吗?
嘴角扬起一抹甜腻的笑意,已经醒过来的男人不敢动弹丝毫,生怕他稍微动了一下就把身边的佛者给吵醒了。
在唐情的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梵天躺下来和平常人一样睡觉,平时见梵天都是打坐过夜,现如今唐情觉得这曾经显得不可靠近的佛者,是越来越像一个凡人,恍惚间彼此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口口声声要离开,又是凿沉船只,又是弃他而去,最后不是又把他救上来了?
臭和尚,如果你真有那么狠心,就不是我认识的梵天了。
在跳下大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他的一条命交给了梵天,一个赌,赌梵天是不是真的决心要离开他。
轻吸一口气,从佛者身上传来的淡淡莲香扑鼻而来,食他骨髓,侵其血肉,丝丝缕缕,缠绕人心,倘若此后的千千万万个清晨醒来,在睁开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你的睡容,闻到你的气息,感受你的温暖,此一生,我也无怨无悔了。
扬起清淡的笑,唐情微微凑上前将自己的唇印上了佛者的嘴角,宛若蜻蜓点水,虽未曾缠绵悱恻,却已经足够让他心头一暖,缓缓退开,唐情不意外的看到那双闭着的眼睛轻轻睁开,浅红的眼瞳中印出了他略显苍白的笑容。
双目对视,不约而同的安静,是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还是不愿打破这短暂的温暖相拥。
海上的大浪拍打船身,一阵摇晃之下唐情下意识的想要去抓身边的佛者,抓到手心的却只有空荡荡的一片,不知何时,梵天已经站到了一旁背对着他。
唐情蓦的心头一凉,阵阵凉风从被子的缝隙中袭来,让他觉得有些冷,胸口阵阵发疼,梵天还是不愿意面对他吗?还是,这僧人救他只不过是因为他让梵天中了情蛊,一厢情愿的自己,是赌输了一条命吗?
“先将衣服穿上吧。”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唐情循声望去,梵天抱着一套衣服站在床边,呆了一下,唐情手杵着床坐起来,这才发现原来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穿。
在唐情胡思乱想时,梵天已经坐到了床边将一件柔软干净的白色里衣抖开,竟是亲自替唐情穿上。
望着面前的佛者替自己亲手扣上一颗颗衣扣,唐情先前的淡淡哀伤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只不过在梵天拿起裤子时,唐情连忙自己接过去,略带尴尬的低声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大概只有面对自己真心爱的人时,人才会变得手足无措。
想当初唐情都自己主动过一次,如今梵天帮他穿衣服他却突然觉得别扭起来。
“嗯。”梵天也不多说话,将衣服放在床边随后离开了房间。
虽然手脚有些发软,但生怕穿衣服穿到一半梵天跑进来,唐情很快将衣服穿好,深深喘了口气,又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难道在海水里泡一泡就发烧了不成,唐情不免轻叹情深伤身。
船舱外,海浪滔滔。
“到岸之后,我必须与本教中人汇合。”站在船头,紫君负手而立,任海风肆虐而不动丝毫,待船靠岸之后他不得不离开,不得不与梵天分开。
“你呢?”紫君轻声问道。
站在紫君身旁的佛者微微闭上眼睛,感受冬日海风的刀锋凛冽,声音被海浪打散成碎片。
“回天竺。”
紫君眼目微垂:“他呢?”
梵天睁开眼睛,如一弯静谧的清湖,平静,而又带着清冷,亦如他的声音:“我自有打算,天凉,好友不要在外面待太久了。”转身,佛者离去。
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握成拳,紫君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梵天的事情他又怎么管的了呢?
梵天不是非天,他是不是应该正视这个事实了呢?
非天……
想到这个名字,男人的嘴角荡开一抹回忆的笑,无奈,而又清甜。
即使过了一百年,他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百年前的那一夜,他在岸边听到了河中船上那人的琴音,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融于黑夜中的男人掀开了帘幕,挂于唇边浅浅的笑,轻轻推开了他的门。
【相逢即是缘,何不共饮一杯?】
是缘,还是劫呢?
这般凄冷孤单的永生,不如不要。
回头望着紧闭的船舱,紫君心中惘然,百年过去,非天已是梵天,物是人非,他又何必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