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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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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人生分为前后半段,那么路研的分段中点是在12岁,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大概都留在了12岁之前。
那时候,她父母还在世。
“唉,走吧,别看了,这里已经不是你家了。”二叔扛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拎着两个行李箱,见路研依然盯着自己家的大门,叹了口气。
12岁的路研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箱子,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过去住了十二年的家,终于收回视线,往前走。
7岁的路平在她旁边哭鼻子,呜呜咽咽:“姐,我们以后都不能住在家里了吗?”
“是啊,以后这就不是我们家了,已经被法院查封了。”
“爸爸妈妈呢?”
路研没有回答,她跟着二叔把箱子行李通通放到了货车上。
车门关闭,路勇坐在驾驶座上。
“走吧。”
货车是被改造过的,只有前面有两个座位,后面都是放货物的。
路研让路平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她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在车厢里。
路勇看着她这么懂事的样子,叹了口气。
车子发动,向前行驶了十来米,路研一直盯着远去的大门。
泪水渐渐溢满眼眶。
再见了,葡萄架。
再见了,玫瑰丛。
再见了……爸爸妈妈。
突然,路研冲着前面喊:“停车!二叔,停车。”
路勇猛地踩下刹车,问:“怎么了?”
路研没回话,而是拉开车门,从车上跳下来,往家那边跑。
路勇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在后面大喊:“研研,回来!”
路平也哭着喊:“姐姐!”
却见路研跑到大门前,双手利落地把门上贴着的对联小心地取了下来。
然后把对联三折两折拿好,又跑回车上。
等在车上坐定,路研才说:“二叔,走吧。”
车子再次启动。
车上,路研把对联小心展开,仔细折好。
过年时贴对联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微胖和蔼的男人:“研研,今年你要不要来试试贴对联?”
可爱的女孩:“可是我不够高。”
男人:“没事,爸爸来抱着你。把对联先摆正。”
活泼的小男孩:“我也想贴!”
男人:“你先等着,窗户上的福字让你贴。”
优雅爱笑的女人走出来,见状嗔怪:“让你贴,你倒会偷懒,还使唤女儿。”
男人胖胖的脸上布满委屈:“冤枉啊,我抱着研研贴可比自己贴累多了。”
……
声音犹在耳边,画面早已散去。
路研知道这是永远不可能再有的了,因为她爸妈已经去世了。
******
货车离开环境清幽的别墅区,开到热闹的市区。
又离开市区,向着边缘的县城开去。
大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才终于在村里一栋房子前停下。
一停下,院子里就冲出来几个人。
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已经是脸色悲痛,嘴里喊着:“研研、平平,我可怜的娃娃!你爸怎么舍得丢下你们两!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路研和路平被老妇人搂在怀里,忍了一路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掉。
“奶奶!”
旁边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女人也在一边哭:“我可怜的大哥大嫂就这么去了!”
路研的眼泪放肆地流,这是她自从父母去世之后第一次哭的这么痛快。
旁边有好几个邻居亲戚在劝哄。
“大嫂子,别哭了,再哭身体都哭坏了,还有两个孩子在呢。”
过了好半天,几个人才终于停住眼泪。
路研被奶奶拉着走进院门。
二婶招呼:“研研,以后你就跟娜娜住在一个屋,平平跟阿才住一个屋,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在这安心住着。”
路研吸吸鼻子:“谢谢二婶。”说完朝二婶鞠了一个躬,头都快要低到鞋面了。
被人赶快拉起来:“你看你这孩子,在二婶这里还客气什么,赶快起来起来。”
路平在一边茫茫然不知所措。
******
路娜娜房间里的床铺不是高低床,是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
二婶王丽娟把路研带到路娜娜房间门口。
“娜娜,以后你姐跟你睡一个屋,你把你东西挪挪,把书桌衣柜都空出来一半给她。”
路娜娜正窝在床上玩手机刷短视频。
听到她妈说的话,只抬抬眼皮,有气无力地回:“知道了。”
“这孩子。”王丽娟埋怨了一句。
又对路研说:“你别理她,她天天就知道玩手机,研研你成绩好,以后你多辅导辅导娜娜。”
路研拘谨地点点头说:“好,娜娜有什么不会的问题都可以问我,住在这给二婶你们添麻烦了。”说着又给二婶鞠了个躬。
王丽娟拉住她:“不麻烦,你这孩子太客气了。”
路娜娜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等二婶走了,路研对路娜娜说:“娜娜,不好意思,占了你的房间了。”
路娜娜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要住自己收拾,我懒得收拾。”
路研抿抿嘴,说:“好,我来收拾。”
她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房间收拾好了。
衣柜有四扇门四个空间,路研把路娜娜的衣服叠整齐,放到另外三个柜子上。
然后把自己的衣服放进最后一个柜子。
房间里只有一张书桌,书桌不大,是普通的一米长的单人书桌,上面放满了路娜娜的书本和杂物。
路研只能把自己的书放在一张椅子上。
路勇过来看到了,就说路娜:“娜娜,你收拾一下你的桌子给研研腾点位置。”
路娜不耐烦:“知道了!”
路研连忙说:“不用了,谢谢二叔,这凳子上是空着的,我马上再收拾一下就行了。”
路勇叹了口气:“明天再买一张桌子。”
晚上,路勇夫妻卧室里。
路勇提到了买桌子的事。
王丽娟皱眉:“这又要花多少钱?”
路勇:“一张书桌要不了多少钱,顶多上百块吧。”
王丽娟:“那也是钱啊!哎,我问你,你大哥真没留下什么私底下的钱?”
路勇:“能有什么私底下的钱,他跟我大嫂车祸去世的这么突然,剩下的房子车子都要填厂里欠的钱,银行里的钱也都被冻结了,就这估计都没还清。”
王丽娟:“那咱们以后就养着研研和平平两个了?”
路勇:“当然了,我是他们亲叔,妈还在这呢,我不养谁养!你别给我想别的有的没的。”
王丽娟拍了他一下:“你看你急什么,我说不养了吗!咱们家这个情况怎么养,你妈每个月还要吃药,娜娜和阿才也在上学,再加上研研和平平,要养这么多人,就靠咱们这一点点收入,怎么养?”
他们家在农村,工作不多,王丽娟在家里镇上最大的超市上班,一个月才1200块钱工资。
“你大哥也真是的,以前发达的时候没有给过我们什么好处,现在他倒是两眼一闭走了,落得个干干净净。”
路勇瞪眼:“以前不是让你到他厂子里上班吗,你自己不愿意去,干两个月回来了能怪谁?而且咱们家这房子还是大哥出钱盖的,他都没跟我计较。反正研研和平平我是一定要养。”
王丽娟:“我说不养了吗?行了行了,不跟你说这个了。”
路勇心平气和地说:“两个孩子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就跟着一块上学一块吃饭就行了,等咱们两个老了以后也能多两个人孝顺。”
王丽娟认命:“行,养!总行了吧。”
屋里依然有嘀嘀咕咕的声音,屋外,路研悄悄走开。
她进了路成才的房间。
路成才房间里的床只有一米二,比她们屋的床更小,幸好两个小男孩年纪不大个头不高,能睡得下。
现在,两个小孩都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有了路成才的陪伴,路平的情绪好多了,脸上恢复了小孩子的笑容。
路研摸摸他的头:“早点睡吧。”
又跟路成才说:“阿才,谢谢你愿意把房间分给平平一半。”
路成才不好意思地钻进被窝里。
路研给他们关了灯,回到路娜的房间。
路娜依然躺在床上玩手机。
路研跟她商量:“娜娜,我睡在床尾,我们对着睡行吗?”
路娜没看她,甚至眼睛都没有从手机上挪开。
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路研躺到床上,头顶的灯没关,挂在上面有点刺眼,她把一只胳膊盖在眼睛上。
脑子里很乱,但多日来的疲惫让她很快就睡着了。
连路娜手机上短视频发出的刺耳的吵闹声都没能把她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