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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假象 ...

  •   第十八章 假象

      变色龙,可以随着环境的变化,从而改变自己的肤色以求自保的生物,可以说是大自然又一充满趣味的生命杰作;但是对于一个可以直立行走的人来说,与其去羡慕变色龙这种与生俱来的本领,还不如在动脑想想变色龙其实无法随心所欲、只能受环境约束这一事实后,来感慨下自己所具有的那种即使不是出于自愿、但也还是在繁复的社会中后天习得的、甚至可以不受外界环境所左右、随时可以根据需要做出防御性伪装的能力,是如何的更胜一筹。

      表象,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摆脱不了其表面上的假象的本质;而在感觉到不对劲,可还是选择去相信别人所呈现出的那些肉眼可见的情感的人,如果不是不忍伤害他人,就是不忍伤害自己。

      暮归风很不巧的属于后者。

      比起去深究一个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她宁愿仅仅简单的去选择相信,别人所展现给她的一切——或者起码是部分,就是真实。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去为了顾虑到他人的心情而总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戳到了对方的痛处,以致换来的往往是自己的心情也随之而来的不愉快。

      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我就当什么都不存在;如果不想让自己跟着痛苦难受,就视真相如无物好了——反正就算这么干,我也照样会活得好好的。

      暮归风对自己所做的事有很好的自觉,所以在如此对待他人的同时,也以相同的要求对待自己。简而言之,就是她在不给予的同时,也不去期待被给予。

      在她苦闷、难过而又不便表于人前、只能强颜欢笑的时候,她从不指望有谁会来不识相的询问或体贴她,那样只会让她产生一种被剥了皮的石榴般的错觉——明晃晃的将滑溜溜、红艳艳的心剖给别人看,结果往往是被几句不痛不痒的同情之词在本就有了裂痕的沟壑中凭空撒了一把盐。

      与其让悲伤难过暴露在空气中腐烂,不如就让它这么烂在心里,好歹也图了一个美观。

      本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精神,暮归风同样也就不会去探听别人是否也在微笑后隐藏着失落、热闹后掩饰着孤独;就算在多年的历练后她嗅得到身边人那藏身于暗处的情感,但她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妄然的做些自以为是、企图侵入他人的领域的愚蠢行为,只是无济于事的害人害己。

      然而她也明白的是,过于降低对他人感受的反应阈限确实可以让她活得轻松,但是这种做法的并发症就在于长期的不去在意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演变成随意:不去好奇没人挑的出毛病,但要说了恰是刺激对方负面情绪的东西的话,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尤其是当对象还是你想保护的人的时候,那种反噬的歉疚和罪责感更是来的尤为强烈。

      所以单独二人,此时此刻,暮归风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才能表达出她现在对自己逞一时口快、胡言乱语伤害到弟弟的混蛋行为的歉意。

      她很紧张。

      “惊雷,我……”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姐弟二人紧握的手中传来的热度,而她多想心情可以像这热量一样,只通过接触就可以明明白白的传达给对方。

      “姐姐……惊雷明白姐姐绝非有意说那些。”

      暮惊雷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了口来,而其说得话无异于是给了被判无期的犯人一道赦令,让暮归风一直悬空的心多多少少放了些下来。

      “姐姐,在10年前惊雷从师父口中得知全府上下、竟只有我一人独活的时候,惊雷当时真的是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尤其是……”

      尤其是在知道了夫人是为了保全你而死的,对吗……

      暮归风轻叹了一口气。

      她当年没有对惊雷说诸如“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一类的瞎话,如今也还是一样。因为她确实没有经历过什么叫“家破人亡”,她也就永远不知道那究竟是何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而她也足以为此去对老天爷感恩戴德;但只需仅仅设想一下自己的至亲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从此只能形单影只的独活在这无尽的大地上这种事,她就会感到一阵战栗,随之而来的恐惧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整个心房。

      所以这些年和惊雷在一起的时光,她所能说的,只有她知道惊雷一定度过了一个艰难至极的时期,才让自己可以去接受这些残酷的现实;而这对二人其实就都已经是足够了。

      她能给的,只有在一旁经年不变的默默支持和守护。

      等时间久了,在谷内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曾有的伤痛和泪水也会渐渐随之淡去,但当年流血的伤口所留下的疤却是经久不灭的烙印。她静静的看着惊雷从痛苦,到失神,再到重展笑颜的整个过程,期间她从不曾主动去和他谈起过任何于此有关的事,然而只要惊雷想说些什么,她就会是他最忠诚的听众——即使这会让她也分担痛苦,但只要是为了亲人,她就毫无怨言。

      如果我是你,惊雷,我也会认为是我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那种感觉,根本就像卡在喉咙里的刺,吐不出来、吞不下去,直到血肉腐烂发炎……

      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暮归风心中喃喃轻语的同时垂下眼帘,嘴中说道:“惊雷,我都知道。你不用勉强自己说什么不想说的东西,当然更不用勉强自己来体谅我这种胡言乱语的家伙啊。”

      暮归风说罢又仰起了头,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心想随你训我,只要这能让你好受一些。

      听了暮归风这番话,又看到她那“视死如归”的神情,这让情绪本是低落的暮惊雷不由得又笑了出来。他记得姐姐以前也是如此,每当师傅或者自己说起些沉闷的话题时,她总是会不着痕迹的又把气氛带了回来,就如同对那些过于沉重的东西一笑置之就好。

      然而这么做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逃避……

      暮惊雷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即使知道姐姐这么做是想保护自己,但是只要一天姐姐不让自己说出一切,去面对和接受事实,即使有一天他能报了仇,他也永远无法从过往中真正的解脱出来。

      “姐姐,惊雷是自己想说给姐姐听,这些年来姐姐一直在惊雷面前不提此事,但是我真的很想把我所想的事情都说给姐姐你听。好多好多事,这么些年来一直憋在我的心里,惊雷觉得应该把这些都告诉姐姐。”

      然而听了他这番真心话后,暮归风只是眼定定,从下往上的抬眼看着暮惊雷,目光复杂,这还真是让暮惊雷有些摸不着头脑。

      “姐姐,怎么了?”

      虽然不计较是好事,但这小鬼……未免心眼太实了……给他个翻身的机会都不好好把握,真不知是该庆祝还是该头疼……这样下去怕是迟早会被坏人骗了去。

      说起坏人的话……

      暮归风见暮惊雷还能做出这种发言,看来是真的没有被她说的话打击的很严重,切。有了这种认知后,结果暮归风一放松下来就不可避免的走了神;而且是可悲的越跑离题越远……

      要不是被暮惊雷手上又加了一分的力道给拉了回来,暮归风的思绪恐怕早就不知飘到哪个国度去了。

      “啊,我没事、没事,只要惊雷你不怨我就好……不过你刚才说什么?”

      回过神来,暮归风一边暗骂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混蛋,一边摆手掩饰自己刚刚的走神。而当暮惊雷意识到这一点时,本来想说的话也无可避免的没了情绪,只剩下觉得自己的这个姐姐可真是让人拿她没办法的无可奈何。

      不过还是算了,依目前的时机来看,也不是该多说什么的时候,暮惊雷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他此时的心情也变好了很多,不过在突然想到了什么后,暮惊雷又低下头来,笑着说道:“既然姐姐真的觉得抱歉,那不知惊雷可以罚姐姐一件事吗?

      嗯?这是什么状况?

      暮归风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弟竟学会了这么说话,虽然是她自找的没错,但还是不免一时半会儿有些适应不良。然而在她刚想说“你说说看什么事”,心想再怎么样也不会听到以前那种“抱着电线杆大叫‘我是猪’”的混账要求的时候,在远处传来了兵器击打的声音让姐弟二人猛地提高了警觉。

      “姐姐,那是——”

      “走。”

      话音刚落,黑白的两个身影就身形一动,急速向溪边而去。

      ……

      在姐弟二人离开后的一段时间中,剩下的三人都没有人再做声,最后还是楚静终于市忍不住叫了出来:“哥,那个女人一定有问题的啊!寻常人怎么会说出那些话来!害我——”

      话说到一半,楚静只觉胃里一阵翻腾,下半句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静儿,想必暮姑娘也并无恶意……”

      楚止上前安抚起楚静来,但是他的心里此刻也同样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缓和过来,只为暮归风所说的,实在是太过让人心悸。

      夜行天见楚静如此,便让楚止且带她也去四下散散心,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溪边的林中冲出了数道身影,二话不说就向三人直攻了过来。

      “楚弟!”夜行天说话之际已从腰间拔剑迎了上去,楚止则在嘱咐楚静“你且不要动手”后也马上跟过去迎敌。而楚静在二人身后仔细一看来人,不觉骇然一惊。

      来者不过共有十人,对于楚家大小姐来说到不至于会被这阵势所吓倒;但让她惊愕的是那十个人均戴着鬼像面具,或扭曲、或狰狞,极尽邪怪可怖,足以让见者心生恶寒。

      但是纵使如此,对于武林第一庄庄主夜行天来说,仍是无所可惧。

      不消片刻,夜行天就已将其中6人击倒在地,倒地之人均血流如注,或死或伤。而楚止相比之下则要费了些时间,其中可怪的是似乎和他对上的那4人均要强上许多。楚止所用的武器无他,就是手中的那把玉骨折扇,只见白色的扇迹划过,一人的脖颈处鲜血喷涌而出,而楚止连忙纵身退开了些距离,以免那血溅到自己身上。

      剩下的三人见己方已是死伤过半,也一时停下了攻势。少顷,三人中一黄衣人轻轻地挥了挥手,他身旁的二人便得令般又向楚止袭去,此次不同的是那二人的招式变得更为狠历,径自想取其性命——甚至有以命搏命之势。

      楚止呵斥一声“你们究竟是何人”,但得到的只是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随后又不得不卷入了缠斗之中。夜行天此刻则用剑指向黄衣人,冷冷说道:“看来阁下就是这些人的头目了。不知是何方人士,行事如此为人不齿。”

      黄衣人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身形微微向后,似是蓄势待发;夜行天适才见其与楚止过招时的武学套路极为古怪,略有忌惮,见其蓄力便欲转守为攻,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黄衣人飞身而出,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剑所指处,竟是方才一直在后面观望的楚静!

      夜行天见此忙运气在黄衣人后急追上去,想在其出手前截住此人,然而他惊讶的发现此人的轻功竟不在自己之下——“莫非此人在适才的较量中有所保留……但若有此等武艺,又怎会和其他那些乌合之众混在一起?”夜行天心中疑惑顿生,只不过目前可不是多做考量的时候。

      就在夜行天要追上黄衣人时,那黄衣人突然猛地转过头来,近处看去,他脸上的鬼面更是显得尤为让人不舒服;夜行天心头一惊,而黄衣人已一掌劈了过来,但更要命的却是他的另一只手竟将所握之剑就这样直直的向楚静的胸膛处抛了过去——

      “静儿!”

      夜行天和楚止见此都大吼了出来,而楚止更是不顾一切的发狠折断了攻击他的一人的手臂,然后无视剩下的另一人猛冲了过去,想挡掉那把直射过去的兵刃。此刻楚静可以说是完全没料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竟一时呆住了,而那剑势是如此之快,任夜行天和楚止如何心急,也无法在楚静被利剑开膛破腹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楚小姐小心!”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白色身影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到了楚静的身前,用其手中的长剑硬生生的挡住了飞驰而过的利刃,而二者兵器相抵之间、却见火星迸溅、嘶嘶作响,让人不由的为那飞剑上力道之大倒吸一口冷气。

      暮惊雷只觉自己的握剑之手被这硬碰硬震得微微发麻,然而好在自己赶来的及时,否则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黄衣人见竟又来个一个人,而且看似武功不弱,便在和夜行天对了一掌后跳了开去,站在安全距离外不再有所动作。

      楚止见暮惊雷及时赶到,救楚静于生死一线之间,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不过他的额头上早已是一片汗渍,在冷却下来后才感觉到冰凉异常;而待他回头欲解决适才的两人时,却惊讶的看到那二人都已倒地不起,似是晕了过去,而那此次和他们同行的黑衣女子正用脚试探性的踢了踢被她打昏的二人,咂舌道:“这些究竟是什么家伙,怎么带着这么个东西……好有趣啊……”

      那二人……是她所为?

      楚止有些不敢相信这些拼死相搏、自己对付起来都稍有吃力的人竟会被眼前的女子如此轻易的降服,然而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明明白白的让他不知还能怎么去否认。

      “楚公子,可无碍?”

      暮归风见遭她“毒手”的二人都已没了动静,而惊雷又顺利救下了楚静,便放心的询问起来。楚止闻言抱拳说道:“多谢暮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无事。”

      “嗯,那这两个家伙就交给楚公子处理了。”暮归风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不过看来现在这事还不急……”

      楚止随着暮归风沉下来的目光望去,却见她时下所注视的,却是来袭的人中最后剩下的那名黄衣人,眼里满是戒备之色,然而在那戒备之下,竟还隐隐的透出一种近似冷酷的兴奋……这让看出这一点的楚止不禁心中一凛——眼前暮归风所给人的感觉,就像静待伏击的豹子一般,浑身散发着强烈的野性的气息。

      不过奇怪的是,被她盯上的猎物似乎并没有慌张。

      黄衣人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其余5人,那透过面具的目光看上去就像对自己这方已是全军覆没这件事全不在意。夜行天见此提剑向前一步,说道:“没想到阁下下手如此狠辣,不过如今只剩你一人,不知阁下可还要继续,抑或束手就擒?”

      兄弟你都这时候了还跟他客气个什么劲啊!直接先压倒再说啊!

      暮归风见夜行天对这种摆明了是要闹出人命的家伙还是这样的一派君子作风,可以说心里早已急得直跳脚。不过让她如此心急的原因并不止如此:在她出手打趴下两个人后,可怪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心里除了唏嘘之外,竟还涌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亢奋,使得她忍不住的只想再出手看看。

      黄衣人没有答夜行天的话,真是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又退后一步——而暮归风秀气的眉也跟着一挑。

      这架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随后让暮归风活了这么久终于逮到机会大开眼界的事就这么发生了。在场的5人只见那黄衣人掏出了一个弹丸向地上砸去,在弹丸落地破碎的一刹那,瞬间腾起了一片烟雾,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夜行天和暮惊雷马上捂住了口鼻以防有毒,而楚止则去照顾惊魂未定的妹妹。待烟雾缓缓散去之后,那黄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夜行天收剑入鞘,轻哼一声,道:“竟让他就这么跑了。”楚止扶着楚静,说道:“无妨,大哥,他的同党我们可还抓了几个活口,一会儿审讯一番就是。”

      然而正当二人说话之际,忽然暮惊雷的惊呼声传来:“姐姐——!姐姐你在哪儿!姐——”

      闻声夜、楚二人不禁一惊,在四下观望后,才发现暮归风竟也像那飘散而去的烟雾一般,就这样消失了踪迹……

      硝烟尽,空余流水之声;

      以及溪边林中声声急切的呼唤……

      To be continue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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