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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在时空管理局诸多规定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得剥夺他人意识。
      是以位面瞭望者经常为穿越者和救援专家们选择意识消散不久、身躯尚未冷透之人作为意识的落点。
      祂从高维观察各个位面,见证无数生命各自时间线的发散与收束,从中挑出那些符合条件之人,确定意识投放的时间点,并将凝结了此人一生经历的“背景说明”发给即将进行时空之旅的旅人。
      在奉行拿到的“背景说明”中,原身的生命终结只有四个字:
      “郁怒而亡”。

      奉行缓缓抚过这十一个香囊,细腻的针脚、鲜活的配色、形神皆备的图案无一不在显示对方长久以来对于那场告白的用心准备。
      是什么让她郁火攻心,竟就此早早结束了生命?
      “如果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就让我帮你完成吧。”奉行一边在心中默念,一边轻轻拆开香囊,仿佛拆开了一位少女最珍惜的梦。
      每个香囊中都有一块留音石,留存了十一段心绪。

      “第二次遇见师兄,是在青灵山采药时。那时我得了一株三叶黄花的草药,看它其貌不扬正要丢弃,本是路过的师兄竟专门过来告诉我,那是朱明草,最能明心清意,价值不菲。我很后悔,当时不知师兄为人,看到高级弟子只顾着紧张,竟忘了向师兄道谢。”
      ......
      “第三次遇见师兄,师兄受托为弟子们画辟邪符,说好只有二十份符要画的,却来了太多人,那天师兄在松风堂画了一整日符。肯为弟子们如此耗费自身时间与灵力的,我只见过师兄一人。”
      ......
      “师兄好像总是吃亏,明明有弟子故意小坑了师兄,拿固元丹换去了师兄的洗髓丹,两者价值相差甚大,师兄竟也同意交易,只因他到了破境关头更需要洗髓丹。师兄,你为什么这么傻?”
      ......
      “师兄常说自己是悬空寺弟子,本该日行一善,借住云门让众人有诸多不便之处,就更该为弟子们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但师兄不知,我们不觉得麻烦,我们最喜欢师兄了。”
      ......
      “听说心闻大师向掌门去信让师兄归宗,掌门却以参加完设在镜月秘境的各宗大比之后再走为由留下师兄,其实弟子们都知道,掌门是为了女儿才一再强留。第一次见师兄叹气,但我却无法为师兄做点什么。”
      ......
      “还有三个月就是内门弟子大考了,我自知资质平庸,再努力挣扎恐怕也难以突破筑基圆满,被逐出内门之后更加无缘仙途,此生再难相见。我知道大禅寺禁止弟子婚嫁,师兄对我也无男女之情,但还是想让师兄知道我的心意,就当是......告别吧。师兄,我喜欢你,再见,再也不见。”

      奉行闭了闭眼,原身的最后一段话中透出的那点微末希望化作一股酸涩冲刷着她的胸膛。
      算算时间,如果每七日送一个香囊的话,送出最后一个香囊的时间就刚好在原身无法通过大考被逐出内门之前。
      送出即是别离,会这样安排本就是已经认命,接受了自己无法留下、无法与倾慕之人有未来的结局。
      在自己左手经脉被废、容貌被毁之后,对无力修复的原身而言,道途,彻底断了......如果说原来还有一丝可能通过内门大比,现在已绝无可能;情缘,也彻底远去了......二人身份本就有云泥之别,何况今朝容貌改,哪堪对君诉衷情?
      当仅存的一点心思成了奢望,一边是万念俱灰,一边是郁怒攻心,情绪激荡之下,她最终撒手人间。
      “斯人已逝,我能做的十分有限,但我向你保证,这些香囊一定会送到那位陆师兄手中。”奉行心中默念,将木匣妥善放回原位。

      奉行推开窗子,一缕月光洒了进来,仿佛为这间突经变故的小屋带来了独属于夜晚的宁静。
      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
      窗外,一轮圆月似慢实快地升起,月亮到达到天空正中央那一刻,奉行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巨大的心跳声,它盖过了虫鸣、流水、松涛等一切声音,万籁俱寂,仿佛都收声恭迎君王!
      每有一声心跳响起,圆月就变大一轮,渐渐变得大如山岳,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庞大玉盘散发无量月光照遍山河,无数人在这一瞬间被拉入同一个幻境,以潜意识中最真实的模样演绎千姿百态。
      玉光照亮了奉行的半边面容,她并不意外地叹了口气:“来了。”能让时空管理局诸多资深专家折戟的那个因素,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一根灰白细线不知何时出现在奉行右手腕处,其上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竟是硬生生将奉行从窗口拉出小屋,向着那轮圆月飞去。
      刚借这股拉力稳住身形,就见远近无数神情呆滞的人几乎同时被细线牵引着飞向了那轮圆月,手上或系着白线,或系着红线,或是红线白线皆有。
      奉行心中生寒。
      这一幕好似冥冥中一位至高无上的傀儡师转动了手上的线轴,收束了所有丝线,众傀儡皆不由自主听命俯首。
      圆月中忽然投射出一束异常明亮的光柱,细细扫过每一个人,好似想找到什么人一般。方一看到这光柱,奉行的直觉就开始拼命示警。
      也不见光柱有何动作,一旦被它罩住,有人手上的红白细线便开始消散。
      而如果细线彻底消散的话......
      奉行瞳孔猛然收缩,她看到光柱锁定了不远处一个穿着云门弟子服的女子,在她的手腕上,细线已经完全消失。光柱笼罩之下,她原本向月亮飞去的姿态突然定格,整个人从边缘处开始飘出光点,竟如泡沫般开始消散!
      奉行死死盯着那张长相温婉、最终毫无反抗地化作虚无的脸,一边把对方的容貌记在了心里,一边有了许多疑问:
      云门好歹也是修真界第一宗门,不可能察觉不到山门中发生异常之事,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有自家弟子命丧于此,门中大修为者为什么不出手干涉?难道他们对这种行为竟持默许态度?

      光柱扫过周围几人,似是没检查出问题,最终投到了奉行身上。
      奉行就像琥珀中的一只小虫,被定格在了半空之中,身周浓郁的月光明明没有温度,却在肌肤上激起了如靠近火焰一般的灼烧感,仿佛随时能够将她从人间彻底蒸发。
      将自己的思维锁定在无思无识的状态,奉行脸上神情空白,一副任凭摆布的样子,看上去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光柱中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扯住了奉行手上的细线往回收,这一抽仿佛抽动了时间,牵引着一幕幕场景如幻灯片般浮现在细线上。
      隐藏在思维锁之下的奉行心中微沉,除了方才亲历过的约战越凌霄之外,她未曾亲见、仅从“背景说明”中了解到的种种前身往事也出现了,对方的查探手段果然不是搜寻记忆那么简单,出发前位面瞭望者为她准备的假记忆包看来是用不上了,看来有些应对手段需要做出调整了,至少以后行事要更加注重接续前身因缘。

      光柱“看”到,原本投向陆师兄的红线在这人左手经脉被毁之后悄然断去,而投向越凌霄的白线也在此刻带着怨恨滋生,恨意又点燃了生死战的决心,一切发展都合情合理,顺理成章,前缘后果具备。
      于是它撤去照在奉行身上的月光,转向了其他人。
      奉行没有关注光柱的离开,她仿若真的失去了意识一般,随着白线传来的力量继续向上飘荡,直到她升入巨大的月轮之中,才在极为强烈的光芒掩盖下垂目看了在下方匆忙搜寻的光柱一眼。
      那一眼,她看到一只毛色乌黑发亮的乌鸦站在光柱顶端,它金色的双眼炯炯有神,脚趾抓着一面小镜,镜光折射之处,云彩瞬间化为乌有。
      看来,真正让那位云门女弟子魂消魄散的,正是这面镜子。
      不及多看,奉行的身影已被月光淹没。

      时间在无知无觉中流逝,像是许久之后,又像是仅过了一瞬,奉行察觉到脚下终于有了实地,手腕上细线传来的力量也已经消散。
      似是终于到了目的地。
      奉行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身周尽是浓重白雾,三步之外难辨雌雄,一同被细线带到此处的诸多人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待要走近看个清楚,却又发觉无法真正接触到彼此。
      头顶传来轻轻的触碰感,奉行伸手一摸,原来是一朵花落在了她的发顶。往上一看,氤氲雾气中,一棵枝叶都呈朦胧紫色,开满粉色花朵的庞然巨树模糊可见。
      这朵花晶莹剔透、仿若粉玉雕成,在掌中停留片刻后竟化作一股雾气钻入皮肤之中,就在雾气入体一刻,奉行耳边忽然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幽幽琴音,想要去琴音源头探索一番的想法油然而生。

      奉行侧耳倾听,辨别方向,顺应脑中出现的“想法”举步前行。不知是否是巧合,这琴音传来之处,与她手上白线延伸的方向竟是完全重合的,那朵粉色花朵强行给她灌输了一个“想法”,那种被牵引、被操纵的感觉当真与这白线如出一辙,幕后主使者作风一贯如此吗?
      琴声已到近处,浓雾散去,眼前的场景抓住了奉行的视线。
      高台上,一位紫纱青衣的女子背对奉行奏琴,她似乎已弹奏了很久,挺直的身姿略带僵硬,指尖拨动间如泣如诉,尽管频频向对面相隔数百米山顶小亭内的白色身影投去目光,可惜对方却似乎心如铁石,并无回应。
      而她身后几步处,一人抱剑而立,他手上延伸出的红线在空中蜿蜒展开,一圈圈环绕在女子身畔,犹如一条红蛇给出了它的怀抱,与之相对的,是他另一只手上延伸出的白线,这白线的另一端,正系在奉行的手上。
      仿佛察觉到了奉行的到来,抱剑之人瞬间拔剑,身形快到拉出残影,吹毫立断的剑锋架到了奉行脖子上,他语气非常不快地说:“师姐在此散心,何人敢来打扰?”
      看清对方的面容,奉行并不意外。
      云门弟子见青衣则避,因为这样的颜色,在门中独属于掌门独女、三代弟子大师姐秦梦。
      能与之相伴,又口口声声皆是“师姐”的,也只有被认为是顶级修真家族越家以及云门双重未来继承人的“重太子”越凌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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