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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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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宁北王府的门口响起了鞭炮声。
百姓们看着王府大门上挂着的红绸和贴着的“囍”字,纷纷驻足片刻,然后马上奔走相告。
宁北王府今日要娶亲了!!
早几日大家便就沈良沅一个小村姑身份之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个沸满盈天,没想到宁北王府这没过几日就要迎亲了?!
瞧热闹的人很快就在宁北王府门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比起下聘那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会花轿停在了小院的门口,而陆赐则一身大红喜服,骑着一匹深棕色的高头大马,刚刚绕城一圈到了小院前。
他翻身下马,理了理喜服的衣襟,阔步走进小院中。
沈良沅已经穿好了嫁衣,正紧张又忐忑地坐在床前。
她听见外面的喜乐声近了,掩在宽袖中的手轻轻抓了一下膝头的裙摆,只感觉自己掌心都好像氤出了一点汗,带着微微的潮意。
赶紧松开手,她复又轻轻搓了搓,红盖头下一张娇艳的脸即便不擦胭脂都能透出一点粉来。
随着外头喜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沈良沅深吸一口气,努力缓解自己的紧张,却还是抑制不住怦怦的心跳声。
尤其是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这阵心跳声好像越发如鼓雷,震颤在她耳边,让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紧张的有些麻木了。
喜婆在门口说着吉祥话,文墨带着几个丫鬟在外头象征性地拦了一下陆赐,笑呵呵的得了好些红包后便让开了。
陆赐站在门口,等着喜婆将沈良沅扶出来。
当盖着红盖头的姑娘从屏风后头绕出来,迈着小小的步子身姿袅娜地走到他面前时,他竟然不知为何怔了一下。
外头的喜乐未停,旁边文竹和文墨还在聒噪的起着哄,但这些纷闹的声音却好像在陆赐耳朵里渐渐淡了,只余下一点冬日的风声吹过,撩动了姑娘火红的盖头。
她露出了一截雪白小巧的下巴,唇角轻轻抿着,像精雕细琢的仕女图,每一笔都极尽风华。
陆赐静静看着,心里突然想到父母回来那日对沈良沅一连串彩虹屁的夸赞。
明明现在他隔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却无端觉得,那些词确实是用来形容这姑娘的。
喜婆将沈良沅的手递了过来,陆赐从这一点恍惚中回神,喧闹声又重新回到耳边,他敛眸,将手里红色绸花的一头递了过去。
沈良沅的手很白很小,握在了那红绸上,像一簇热烈的红牡丹里落了一捧雪,越发白得晃眼。
陆赐有些惊奇的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惊奇的发现,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
所以这就是李沐骞以前跟他的,姑娘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吗?
陆赐一边想,一边牵着沈良沅往外走。
他一向习惯大步流星,这时却下意识放慢了些脚步,让沈良沅能小心走路。
沈良沅就这样跟着陆赐一步一步走出了小院,坐进了花轿,随着红艳艳的轿子被抬起,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偷偷掀起了盖头的一角。
因着她住的小院就与王府相邻,所以今日迎她的花轿也会在城里绕一圈后再停到王府门口。
随着轿子的轻轻晃动,沈良沅偶尔能够透过轿帘看到一点外面街边的情景。
不出所料,轿子经过的一路,街边上都是人,不过还是刚刚出发的王府门口围的最多,她从盖头下看到那挤挤攘攘的脚都吓一大跳。
外头喧闹,围观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语嘴巴一刻不停,但沈良沅坐在轿子里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花轿重新在王府门口停下,一只大手伸进来,要扶她下轿子。
沈良沅轻抿唇角,慢慢将手伸进陆赐的掌心,然后摸到了一些茧子,有点粗糙,但也莫名让人觉得可靠。
其实她的手里也是有薄茧的,不知王爷摸出来了么?会不会有些嫌她呢……
沈良沅漫无边际地想,心里无端有些忐忑。
喜婆要在门口说些吉祥话做祝词,陆赐扶了人出来之后须得进王府,在火盆的另一头等着沈良沅。
所以这时候沈良沅便在门口等了一会,待喜婆的祝词说完才可以进去跨火盆。
于是周围喧闹的说话声便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离得远的不甚真切,离得近的却足够她听的清楚明白。
“这就是她们说的那个理县来的村姑啊?看起来也就这样嘛。”
“但人家就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说说这馅饼从哪儿捡?”
“王妃的位置让一个村姑坐了,那些世家小姐们还不得气死?要我说这身份也太低了,也就王爷人好不在意这些,不然多少有点嫌丢脸了吧。”
“我听说原本姜家也有意要来与王爷说亲,姜婉小姐刚刚及笄,出落得亭亭玉立,家世又好,小时候好像还跟过王爷几日呢,若是能嫁给王爷那真是天造地设,没想到啊没想到,半路来了个这?”
沈良沅听着这一句句话,脸色渐渐泛白,交握在身前的手攥紧了袖子。
她原本以为对这些话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在成亲这样的日子里听到,还是叫她脑子里一下变得乱糟糟的,好像那些锣鼓喧天的喜乐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这一声声的“村姑”“丢脸”将她淹没。
心里那个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自卑小人又重新卷土重来,在这个人熬的日子里让她喘不过气来。
沈良沅的背后已经不自觉冒出了冷汗,眼前一片鲜红的颜色也让她觉得刺眼,突然喜婆拉了她一下提示她要进门了,她一个踉跄,在门前歪了一下身子。
围观人群的说话声好像更大了,她听见有人说还没见过在出嫁这日夫家门前要绊跤的新娘,又听见好像有人发出了一阵笑声。
沈良沅紧紧的咬住唇,眼眶酸胀泛起热意,她提着裙子垂下头,一滴泪落了下来。
这时一只手又伸了过来,是原本站在门里的陆赐。
他出来走到了沈良沅身边,被喜婆为难的唤了一声:“王爷,您该在火盆那头。”
陆赐只道:“没关系,我扶着她进去。”
沈良沅的唇瓣已经被自己咬出了印子,看着那只手眼泪又要落下来,怕被陆赐发现,只能拼命忍住。
她轻轻握上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在盖头下轻轻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最后还是给他丢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