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安然》拒霜思

21、第 21 章

　　有一个粘人精爱哭鬼男朋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林安然觉得自己是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
　　就像此刻，要回北市过年的林安然在候机厅等着登机，陈泽源靠在她的肩膀上，哼哼唧唧道：“姐姐我好想你啊，我们要分开这么多天，我好舍不得你啊~”
　　还没分别就已经开始想念，林安然亦是如此，还好陈泽源听不到，不然这小子尾巴得翘上天。
　　林安然捧起他的脸，看他眨巴着泪眼，委屈极了。趁着周围旅客低头玩手机，她扯下陈泽源的口罩，飞快地在他嘴角印上一唇：“记住了吗？吻你的感觉。”
　　陈泽源抹了抹嘴角，坏笑道：“不行，再来一次。”
　　这小子可太得寸进尺了，林安然狠狠地往他大腿捶上一拳：“大哥！公共场合！”
　　陈泽源只是逗逗她而已，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他舒心不少，他喜欢看到鲜活真实的她。
　　“辣椒呢？你别把辣椒单独放在家里。”
　　陈泽源捏着她的手指把玩：“今晚就带它一起回去过年。”
　　林安然不喜欢北市，不喜欢吴家，所以愣是拖到了除夕才回去。
　　陈泽源家本就在华安，这几天也陆续接到了家人的来电，但为了陪林安然，他也拖到了除夕。
　　“回去之后不许偷偷抽烟，跟朋友去聚餐的时候记得给我报告行程，每天都要和我视频通话一次，还有早点回来。”
　　林安然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知道了知道了，你直接在我身上装个监控得了。”
　　陈泽源认真思考了起来，赞同道：“好主意！”
　　林安然觉得他疯了。

　　起飞前要关闭手机的那一刻，林安然在微博小号里更新道：有一个粘人精爱哭鬼男朋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心里那块被层层缠绕住挣脱不开的地方，会被他的柔软所击败。
　　陈泽源回到家从经常访问那里看到林安然这条微博的时候，他正在陪亲爱的妈妈杨乔女士看电视，一下子得意到忘了型，站起来做了个男生经典投篮动作，嘴里雀跃地叫喊着：“芜湖~”
　　杨女士原本就觉得对着手机傻笑的儿子不太正常，这下更确定了，开口就是老江湖：“谈恋爱了？什么样的女孩儿啊？过年怎么不带回来！”
　　陈泽源哪里招架得住这么多问题，求饶道：“妈，你这样容易把儿媳妇给吓跑。”
　　睡饱了午觉精神抖擞的爷爷在楼上就敏锐地捕捉到“儿媳妇”这个词，中气十足的声音吼了下来：“小源谈恋爱了？”

　　林安然在落地关闭飞行模式的那一刻，无数条消息拥了进来，尤其是置顶的陈泽源，一连发了十五条，吓得林安然以为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姐姐，我被逼供了。】
　　【一家子十几口人全都围着我。】
　　【陈渔也不帮我，还在旁边磕着瓜子看戏呢！】
　　【我承认了。】
　　【我说女朋友是一特好的姑娘，长得好看是大学老师。】
　　【爷爷嘲笑我，说我没谈过恋爱到底会不会谈？】
　　【不会谈就多请教他，免得把姑娘吓跑。】
　　……
　　原本因为要回吴家而心情郁闷的林安然，瞬间像是被太阳照耀到，心里的那条裂缝满是阳光。

　　“安然，这儿。”是吴家的司机莫叔叔。
　　“莫叔，麻烦您了。”
　　林安然原本想让张君佑来接，又想到今儿是除夕只好作罢，没想到昨晚莫叔主动联系她。
　　憨厚本分的司机笑容和蔼可亲：“今儿除夕不好打车，你要是一个人，我还不放心呢！”
　　林安然一直没敢说，这位司机莫叔叔，给了她一种父亲的感觉。
　　稳重，靠谱，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
　　从小的时候每天风雨无阻接送她上下学，到后来每次回北市来过年，都是莫叔在接送她。
　　虽说这是莫叔的职责所在，但小时候每天给她买早餐的情谊，每学期去给她开家长会的事儿，她怎么也不会忘记。
　　吴家从来就不是林安然的家，但至少在那个不属于她的家里，她被温暖过。

　　林安然前脚刚迈出车门，后脚就收到了张君佑偷拍她下车的照片，还顺带被他调侃：【好自为之吧二公主。】
　　两家本就隔得不远，林安然抬头往张君佑家的方向望去，发现这人正在三楼的露台悠哉地磕着瓜子看着她。
　　林安然给张君佑回复：【记得来救我。】
　　客厅里传来阵阵笑声，吴家人丁兴旺，此刻更是其乐融融，应了春节祥和团圆的氛围。
　　林安然素来清冷的脸上添了几分寒意，她还是不破坏一家人团聚了，直接从地下车库乘电梯进入自己位于五楼的房间。
　　关门，上锁，点烟。
　　胸腔里那一股无法疏散的气结随着烟一起被她轻吐出来。
　　连着抽了四五根，她终于觉得舒坦。
　　还好陈泽源不在，不然她得被骂得狗血淋头。
　　陈泽源陈泽源，才分开六个小时，就已经很想念了。
　　林安然洗完澡之后，被子一蒙头睡了过去。

　　林安然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这一觉睡得并不舒坦，反复梦魇使她很是疲倦。她顶着眩晕的头去开门，门外是大姐林安颖。
　　林安然，林安颖，看起来像是两姐妹的名字，实际上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林安颖，吴千惠，看不起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实际上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真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许是怕尴尬，林安颖带着两岁的女儿可可一起来叫她起床。
　　小女孩儿扑闪着葡萄般的圆眼，糯糯地开口：“姨姨，要吃饭了。”
　　林安然对着她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情绪：“好，这就下去了。”
　　林安颖这时候开了口：“我们在这儿等你吧。”
　　林安然只当她是透明人，毫不避讳在她面前换衣服。
　　小女孩儿从蒙着眼睛的细缝里看林安然：“姨姨，羞羞。”
　　林安然知道林安颖留在这里怕是有话要说，直接道：“大姐，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安然，妈妈这些年来也挺不容易的。你去国外的那几年，她每次去英国，都会偷偷去你的学校看你。怕你发现，所以每次都只敢远远看着。”
　　林安颖口中的妈妈是林安然的亲生母亲，韩一丛。林安然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大姐，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吴家的年夜饭是请自家饮食品牌“颖食记”的厨师来做的。
　　林安然挑了个边缘的位置来坐，吴千惠紧挨着她落座。
　　主位上坐着吴家老爷子，老爷子身居高位多年，就算退下来了那身强大的气场也还是让人感到不怒而威。
　　吴老爷子吃了几口之后开始挨个儿问起孙辈们的近况。
　　大姐林安颖因公婆在国外未归，今年带着丈夫一同在吴家过年。
　　老爷子点点头：“好不容易回家来，这次就多住几天。”
　　可可听懂了，口齿伶俐地说着：“留在太姥爷这里，可可喜欢和太姥爷在一起。”
　　老爷子笑意渐深，大手一挥叫人将厚厚的红包拿给可可。
　　三妹吴千惠今年二十五岁，年后将与城东的方家商业联姻。
　　老爷子开口：“惠儿长大了，以后切不可像在自己家如此这般任性了。”
　　吴千惠从小到大一直都畏惧老爷子的威严，刻意选了个远远儿的位置，此刻更是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了爷爷，”
　　接着是林安然那两个同母异父的双胞胎弟弟，今年特意从国外请假回来过年。两人本就是个活泼性子，餐桌上一直在讲着大学里的趣事儿，将吴老爷子逗得哈哈大笑，更像个笑面虎了。
　　问到林安然时，林安然正收到陈泽源发来的消息，是一张年夜饭的图片。
　　林安然嘴角一直挂着笑意，听到“林丫头”的时候，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是，在华安大学任教。”
　　老爷子点点头，不置可否。
　　她知道的，“林丫头”中的林字已经将她和吴家隔绝开来，没有人真的关心她的近况。
　　林安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说话，不参与。
　　一餐饭吃下来还算和谐。

　　但林安然知道，有个人不会放过她的，就在她进房间门的那一刻，那人随她而入，然后上锁。
　　“安然，什么时候回国的？”是韩一丛。
　　两人相对而立互相看着，林安然的容貌更多的是遗传了韩一丛，外表清冷，眼神中更是透着无尽冷意。只是韩一丛年过半百，相较于林安然，多了几分温柔的风韵。
　　林安然笑：“妈妈也会关心我吗？”
　　韩一丛也不恼，从小到大她对林安然向来是放养政策，随着林安然上大学两人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她对这个女儿，真是又爱又恨，她长得太像她父亲了，尤其是卧蚕里那颗位置一模一样的痣。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在上一段婚姻里遭受到了什么。
　　所以，她只能选择对林安然视而不见。
　　林安然，是林清磊对韩一丛施暴的产物。当年，林清磊将初恋的孩子也就是林安颖抱回家没多久，韩一丛向他提出离婚。两人本就没什么感情，在一起不过是两个失意人在酒精的催化下的一夜纵情，只是后来林渊的存在将两人捆绑在一起。随后林安颖的出现，让韩一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不是没听过左邻右舍的流言蜚语，甚至还偷偷拿林清磊和林安颖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忍受和不爱的人在一起。
　　一开始提出离婚的时候，林清磊不予理睬，韩一丛只能跟他耗着。
　　直到后来官场上的不如意，林清磊学会了酗酒。看着他从少年得志跌落谷底，韩一丛看他越发不爽起来，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厌恶。
　　林清磊终于受不了，借着酒意强行要了韩一丛。
　　林安然本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得知自己怀孕后，韩一丛第一时间安排了手术，没想到被林清磊尾随来到了医院。争执一番后，手术没做成的韩一丛又开始作死。绝食，剧烈运动，林安然还是顽强的呆在她肚子里平安降生。

　　与林安然话不投机半句多，韩一丛只丢下一句：“过几天和刘家的小儿子见一面。”
　　林安然就知道，嘴角扯了一抹讥笑：“吴叔的生意已经落败到需要用我这个便宜的外姓女儿来维系了吗？”
　　韩一丛：“你该庆幸你还有价值。”
　　林安然看着她：“就算没有吴家，我一样能好好的。你不知道吧，这些年来我写书卖版权，我努力读书提升自己，为的就是有一天，我能有底气说出来，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你在华安给我买的那套房子，吴叔给我买的保时捷，就算没有你们，我也一样买得起。”
　　韩一丛盯着她，像是不认识这个女儿一般，眼神里渗出一道道寒意来：“你以为我这些年就很容易吗？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看。安颖和千惠叫我一声妈妈，可她们谁又不是等着我跌落？冠森和冠霖好歹跟你流着一半的血，就算你不为我想想，你也得为你的两个弟弟想想啊！”
　　林安然冷声开口：“你想太多了，你的亲亲大女儿刚才还来劝我要体谅你。至于我那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就更不用操心了，他们都很优秀。”
　　韩一丛的手无意识抠着裙边：“安然，我真的没有办法，你太像你父亲了。”
　　一样的倔强执着，对想要的东西誓不罢休。
　　林安然突然爆发了起来：“我爸对不起你，那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我就得要忍受你的视而不见，你还不如一开始像抛弃我哥那样把我丢掉！”

　　每一次回北市，都要和韩一丛有激烈的争吵，林安然真的累了。
　　【陈泽源，我好想你。】
　　林安然在对话框里留下这句话之后，关机，吃药，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