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朝朝君不知》窝萌小雅

10、爱

　　夜深，黎川坐在石头之上调息，周身泛着红色的光芒，身旁还放了一本术法，这是刚才谢卿尘新给他的，怕明日百家为难他，让他保命用的法术。
　　那是一处断崖，尽头是道白色的身影。天上明月高悬，冷风拂过脸颊，吹起谢卿尘的发鬓，他的目光依旧那么柔和，俯瞰这大好人间，却总是少了些什么。

　　心中装着太多事，也难怪他活的不轻松。
　　可世界上，又有谁活的轻松呢？

　　他其实一开始不知道与君山还有这样一处断崖，说起来，也是鬼东西带着他们两个来的，断崖无名，可当他站在这片土地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让他心痛难绞。
　　他知道，是亦初的记忆。

　　记得那次去天山取净世白莲的时候，脑海之中就有一道记忆是有个人拉着他来到断崖处，把白莲交给他，然后说“这是净世白莲，它替你守苍生，你陪我游天下好不好？”

　　所以当他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才会那么熟悉。

　　谢卿尘转头看向身后的黎川，黑夜之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月光在他的身后，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一层光，不知看了多久，谢卿尘眼眶有些酸涩，眼角慢慢泛红，久违的悲伤密密麻麻向他涌来，想在黑夜将他吞噬。
　　一股腥味传来，谢卿尘嘴角渗出血迹，他像是习以为常一般背过身去，也是借着月光才看清楚他现在的样子，红色的纹路爬满他的身体，暴露在外的皮肤无一不透露着诡异。那纹路好似有生命，长在他的手臂上，脖颈上，慢慢向上爬，爬到脸颊上。

　　俊俏白嫩的脸颊转眼被纹路所占领，鲜血一点一滴顺着嘴角留下，谢卿尘身形有些摇晃，放在身侧的手都有些抖，他耐着全身的疼痛抬起手，手腕处一股筋脉正在迅速长大，即将要爆体而出。
　　谢卿尘眼眶彻底红了，他眉头皱了起来，右手施法打在左手上，摄图去镇压，镇压不下，他就在原本划破的疤痕上再划上一刀，黑色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出，体内的毒素才得到了一些缓解，原本红润的嘴唇现在已经有些泛紫了。

　　他连忙坐下来调息体内的毒素。

　　太久了，
　　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
　　自己体内有凝骨兰。

　　目悉国国主，给自己的惊喜。
　　凝骨兰。

　　其实到现在谢卿尘都没有想明白，为何会对自己下这样一种毒。
　　克情脉止情丝。
　　何其可笑。

　　此毒并非不可解，
　　不枯树上不枯花，千年结得不枯果。
　　不枯花可解天下奇毒，这是谢卿尘一早就知道的，可是他拼死拼活才得到世间仅存的唯一一朵不枯花，他没有选择。

　　自己的毒不过是克情脉。
　　那个时候的黎川可是生死之危。

　　他从来不后悔把仅存的不枯花给了黎川，
　　凝骨头毒发确实疼痛难忍，这么多年了谢卿尘一直在克制它，也在克制自己的情感，也很久没有感受到毒发的痛苦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体内还有这种东西。

　　谢卿尘睁开眼睛，疼痛比之前缓解了一些，纹路还是没有散去，他转头目光重新放在黎川身上，眼角的红润还没来得及消失，纹路又开始生长，疼痛又开始蔓延。
　　他不经觉得有点搞笑。

　　谢卿尘轻轻笑了起来，一行清泪落。
　　一边走，一边轻笑。
　　如同疯子一般。

　　脸上的纹路长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可怖，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任由自己的情感宣泄而出。他是倔的，从来都是。
　　他不喜欢被人威胁，不喜欢被人控制。

　　凝骨兰又如何？
　　他若真的爱一个人，就算是天雷滚滚也挡不了他。
　　想用凝骨兰克住他的情脉，不让他动情？
　　荒谬！

　　想着想着，谢卿尘又有些力不从心。

　　对啊。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等黎川把那本术法参透，他就要离开了。

　　爱是自私的，可对于谢卿尘而言，
　　爱又是无私的。

　　倘若他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份，区区凝骨兰，根本困不住他的爱。可他占用了别人的身躯，迟早有一天要走，给不了许多承诺。

　　他的爱是无私的。
　　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他的爱才会自私，如若身份有样，天下不平，那他的爱就是无私的。
　　他可以为爱人去做一切事情，也可以为了一切事情放弃爱人。

　　谢卿尘笑了，
　　这凝骨兰种在他的身上，还种对了。

　　————
　　等到黎川调息结束之时，东方已泛白。远处鼓声响起，第二天的仙剑大会已经开始，他连忙把术法装在怀里，朝比武台赶去。
　　所幸还不算太晚，等他赶到的时候，大会也才刚刚开始，他坐在谢卿尘身旁，看着后者，问“师尊，昨晚为何不叫我一同回去？”

　　谢卿尘眼神平平，喝了口茶“让你多练会。”

　　黎川笑笑“那师尊不怕我一个人在那个地方，遇到危险吗？”

　　谢卿尘楞了一下，侧头与他对视。
　　“那你遇到了吗？”

　　黎川无辜摇头。

　　谢卿尘收回目光，不语。

　　黎川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少煊“师尊昨晚莫不是陪少煊师弟去，将十八忘了吧？”

　　无辜躺枪的少煊：“胡说八道什么，十八师兄！”

　　谢卿尘道“安静会。”

　　“哦。”

　　今日是仙剑大会第二天，是弟子之间的比试。当鼓声敲响的时候，如同昨日一般浮仙鸣用法杖在四周设下结界，巫师带领侍女走向高台，等待着第一个挑战人的到来。

　　“小辈故晚拜见各位峰主 ”
　　来人一袭黑衫，额头上带着黑色抹额，腰间配剑，看衣着应该是思枫谷的人，许墨安的徒弟。
　　“故晚想与黎师弟讨教一二。”

　　黎川坐在谢卿尘身边，感受到周围人对自己的打量，神色不惊。因为昨晚谢卿尘就跟他说了，第一日百家没在他身上占到便宜，反而得到谢卿尘飞什的消息，往后的比试势必会把目光放在黎川身上。
　　他起身，走上比武台。

　　行礼。
　　“请师兄赐教。”
　　黎川眉眼弯弯。

　　等二人行礼完毕，黎川眼神一变，举起意全打了过去，第一场挑战就此开始。
　　意全刺向故晚，故晚将剑横在胸前抵挡，二人目光相对，故晚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昔日都是与昊战师兄打，今日怎么不见昊战师兄？反倒是黎师弟？”

　　说完，故晚用力往黎川那边压去，左手放在一侧念出符咒打在自己的剑上，巨大的力量迫使黎川向后退，但二人的剑却死死的打在一起，直到把黎川逼到比武台末端，黎川脚用力一蹬，身体腾空而起的时候翻转一圈，立刻退到一侧。

　　故晚脸上依旧是那抹温和的笑容，他的身侧突然出现许多符咒，把他包围在里面，似乎是一道法障，举起手中的剑，丝毫不避让的向黎川打去，后者弯下腰，故晚的剑扫过他的头顶，意全也扫过故晚的腰部，故晚立刻腾空而起，接力踩在黎川背上，举剑刺下。
　　黎川眉头一皱，身体快速旋转起来，把故晚赶了下去，回过头变把意全丢了出去，在快要靠近故晚的时候，只见黎川瞬移到意全面前，握住意全刺向故晚。

　　故晚侧头避开，手心泛着符咒，握住意全的剑刃，二人距离很近，他用很小的声音开口说。
　　“听闻昊战师兄身死，不知可是真的？如若是真的，还请师弟节哀。”

　　这个哀字念的格外中，一落下故晚就握紧剑刃，把黎川甩到一边，随后另外一只手又泛起符咒朝黎川的天灵盖打去。
　　黎川手心聚力，挡在胸前，眼神死死的盯着故晚。

　　后者笑笑“师弟跟昊战比起来，可差远了。不过为什么是昊战死，而不是你？该不会是师弟怕昊战抢你峰主之位吧？”

　　黎川情绪有些波动，他知道这是故晚故意设下的陷阱，他已经在尽力忽视了，可是有些感情是根本压不住的，他的声音有些哑。
　　“从未。”

　　话落，黎川用力打了出去，手紧紧的握着利剑只逼故晚命脉，他整个人速度非常快，就像飞了一样的，不管不顾的朝故晚打去，后者似乎没想到黎川的实力会这么强，或者他没有意料到失了理智的黎川还能滴水不漏，因此他有些猝不及防。

　　许墨安看到此场景便知道后面的结局了，他眼神染上一丝情绪。反倒谢卿尘静坐于上，不喜不怒。

　　只见黎川腾空而起，将意全高高举起劈向故晚，后者的符咒根本无法抵挡，砰一声，故晚倒在地上，嘴角吐出血迹，他抬头看到站在自己眼神的黎川。

　　“此番计量，确实有用。”
　　黎川冷冷开口。

　　“还有谁，一并上了吧。”
　　黎川又把目光放在高台之上。

　　故晚起身，一瘸一拐的向许墨安走去，走到许墨安面前，哪里还有之前骄傲的模样，扑通一声跪下，身体有些颤抖。
　　“师尊，弟子学艺不精，让师尊蒙羞了。”

　　啪！

　　许墨安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巴掌就打在故晚脸上，似乎觉得不够又踢了一脚，把故晚踢出思枫谷弟子所在之地。
　　“赢不了，就去死啊。”

　　说完，又看向谢卿尘，淡淡看了一眼，就坐下了。

　　今日比试，黎川就没有想过平安渡过，他站在比武台上，手握意全等待下一个挑战者的到来。
　　确实来了，只不过来人是……不归庙的问渊。

　　是印光的弟子。

　　黎川眼眸垂下。
　　他总觉得这不归庙是冲着云霄峰来的。

　　问渊面容俊俏，整个人散发着专属于少年的傲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额前一点红，右耳之上挂着银色耳饰，薄唇微微上扬，始终扬着抹笑容。他身形纤细，更似女子，红色的僧袍显得他更加妩媚逼人。
　　不错，就是妩媚。
　　很奇怪的一个形容词，可黎川看到他的第一眼，脑海之中就是这个词。

　　问渊没说话，却行了礼。
　　黎川回礼之后，二人便打了起来。

　　“敢问方丈，你我之前可是见过？”
　　上方的谢卿尘脸色有些不太好，昨天是印光许墨安今天是问渊故晚，一切都像设计好了的一样冲着他们就来啦。
　　因此在黎川与问渊打起来的时候，谢卿尘默默起身，落座到问渊的位置上，靠近印光一些，问道。

　　印光目光放在台上，轻轻一笑。
　　“谢峰主何出此言，你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不是第一次见面。”
　　谢卿尘重复了一遍，随后又冷笑道。
　　“我还以为，在不知名的情况下得罪方丈了呢。”

　　印光轻笑摇头，目光始终未曾分给谢卿尘半分。

　　后者见他不理自己，也朝比武台上看去，看了一会他好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开口道。
　　“噢！我都忘了。”

　　谢卿尘看着台上一字一句道“凡间游历之际，我与爱徒路过云中帆遇到一些比较棘手的事情”

　　此话一出，
　　印光眼眸中闪过一丝情绪。

　　“抓了位僧人，看样子应该是方丈的弟子，因此我就让爱徒送过去了，不知爱徒可否安全送到。如若没有，我也好让他给方丈赔罪。”
　　话说的是赔罪，谢卿尘的语气可是不好。

　　不过也正常。
　　他的徒弟被人连起来欺负，他如果在无所作为那才是笑话。

　　印光突然回头，与谢卿尘对视，脸色算不上好，嘴角那抹笑容也变得虚假起来。
　　“一个心术不正的弟子罢了，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谢峰主，替我把人送了回来。”

　　谢卿尘嘴角上扬“是要感谢我。不知那名弟子现在在何处啊？当时他突然冲了出来，我等为了自保下手难免重了些，还请方丈见谅。”

　　印光没说话，目光又重新落到高台上。

　　此刻比武台上的比试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问渊倒在地上，黎川握着意全从上面往下刺去，剑刺到地上那一刻，他单手握住剑柄，单膝跪地，猛然抬头，问渊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前，此刻带着巨大的八卦阵朝他压来，黎川躺在地上不停翻滚移动躲避，接着腰部的力量猛然悬浮于空中，双脚蓄力踩在八卦阵上。
　　问渊双手打在前面的八卦阵，黎川横在空中双脚踩着八卦阵，接力一蹬又翻转一圈，转过身来的同时握住意全打上去，二人距离很近，黎川只看见问渊轻轻一笑，随后从地下钻出无数个佛字把黎川包围，他瞳孔一阵，便知道自己中计了。

　　可是来不及了，问渊动作很快，佛字快速朝黎川压去，穿过他的身体，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