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山》天不绝

31、夜色厮杀

　　东泽山下，几十人藏在树丛里，紧张地朝里面张望，生怕错过半点动静。
　　而独身潜去的沈行止，此刻正趴在草丛里，小心地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人群。
　　天色偏黑，矿山下面的空地上，西夏人架起了火堆，有一部分西夏人坐了下来，另外还有些还站在边上，拿着大刀，守着那些抓来的村民。
　　沈行止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铁矿石他们挖出来后，会再用担子挑到另外一边的洞里，这中间光线黯淡，树叶茂密。
　　这些西夏人通常是拿一人拿着刀，监看着一个村民走过去。
　　沈行止知道，这段路中间，就是下手的好时机。
　　“你，去把这些挑过去。”
　　那边的西夏人，看着又堆了一地的铁矿石，用刀指向人群中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也就是二福，看着泛着寒光的刀刃，脑袋低了下去，将眼神里的悲愤深深地隐藏起来，一声不吭地用担子将矿石挑了起来。
　　“快点!”
　　西夏人见他动作慢慢缩缩，不耐烦地踢了一脚。
　　二福腿脚踉跄几步，才重新站稳了脚跟，捏着担子的手紧了下，看着四周凶恶的西夏人，又松了下去，抬脚朝前走去。
　　走远了几米，后面的人声与火光渐渐离得远了，只有二福沉重的脚步声和身后西夏人吹着的口哨。
　　铁矿石很重，不远的路越走越长，二福已经很久没吃饱过饭了，他脑子有些混沌，想到自己的妹妹，他心里忽地又充满了悲愤，这群该死的西夏人……
　　“干什么呢？慢吞吞的!”西夏人不耐烦地用刀背拍到了二福的后背上。
　　二福本来就因为长时间饿着肚子没力气，这次被这么重重一拍，整个人忽然像卸了力气，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担子里的矿石也随着这一跤全部滚了出来，散落在地上，许多更是直接砸在了二福身上，青痕顿显。
　　那西夏人也没料到二福这么大个汉子，这么不经打，见矿石落了满地，脸色难看起来，"废物，还不快起来收拾？"
　　作势又抬起脚想要踢过去。
　　二福脑子被砸得有些蒙，见迎面毫不留情的一脚，连忙往旁边闪开。
　　结果这一闪更是让那西夏人恼怒起来，"还敢躲？！"
　　区区一个晋人!
　　本来就没把二福这些晋民当人看，这下子更是毫不留情，直接一刀砍了过去。
　　二福又险险躲开，惊怕的同时，另一股早已压抑许久的愤怒也燃了起来。
　　你们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如今还要步步相逼……
　　他咬紧牙根，看着西夏人的眼神也狠戾起来。
　　"看什么看？小心你的狗眼！"西夏人看到男人的眼神，讥讽地骂道。
　　谁知下一秒，这素来懦弱的男人忽然冲了过来，想夺了西夏人手中的刀。
　　西夏人下意识扬手，被打弄了个措手不及，踉跄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反应过来后，狠狠一抬脚，就把男人又踢到了地上。
　　二福毕竟只是个普通农民，哪里比得过这些专门训练过的西夏兵？
　　看着向自己逼来的西夏人，二福心里升起绝望和无奈。
　　凛冽的刀刃迎面落下，二福闭上双眼，可等了半响，意料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二福诧异地睁开眼，发现长刀顿在了半空中，横在他的头上，但却没有任何下降的迹象。
　　顺着这刀望过去，西夏人脸上的神情充满了讶异与惊恐，脖子上破了口，鲜血大股大股地留下。
　　而他的身后站着个黑衣少年，脸上带着笑，眉眼过分昳丽，反而透出一股锋利，右手握着把精致的短刃，泛着寒光，刀尖滴着红色的血。
　　西夏人张了张口，但还没出声，巨大的出血量就让他全身发软瘫倒在地，没一会儿，就失去了气息。
　　"你……"二福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这少年是敌是友。
　　"嘘。"少年将手指放在唇上，朝他露了笑。
　　……
　　阴暗的小路，静悄悄了许久，终于有人从那头走了回来。
　　"格尔呢？"
　　看着孤身回来的二福，西夏人皱着眉头询问同伴的下落。
　　二福面上仍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低着头小声回道，"那位大人在附近草丛里方便。"
　　闻言，那西夏人松了眉头，但看着二福仍是不客气地开口，"别想耍花样，快过去干活。"
　　"是。"
　　二福得了口令，心下一松，连忙朝村民那边走了过去。
　　正巧四周的村民正坐地上休息，见二福一个人回来，都担心地围了上去。
　　二福笑着宽慰了几句，余光瞥见西夏人没注意这边时，声音渐渐变小，与四周的村民轻轻耳语小句。
　　顿时，许多村民面上一变，但看到远处的西夏人，旋即又恢复了原样，只是看向二福的眼神却炽热起来。
　　二福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交换了个眼神，众人无声地达成了交流。
　　休息半响，方才询问同伴下落的西夏人，见格尔一直没有回来，开始觉察了不对劲。
　　他黑着脸朝二福这边走来，粗暴地提起二福的领子将他拉起来。
　　“格尔呢？！”
　　二福露出惊慌的神色，一脸茫然，“那位大人去、去方便了啊！”
　　胡尔冷笑，"方便？已经一刻钟了，照这么算肠子都该拉出来了。"
　　他“噌”的一下将腰间的刀拔出，抵在二福面前，"说！格尔到底去哪里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二福惊慌失措地求饶。
　　"哼。"胡尔阴沉沉地看着二福，"不知道？"
　　他将刀举起，"那你就去死吧！"
　　就在他要下手的时候，旁边的村民忽然全部暴动起来，有个人直接冲上来将胡尔撞得踉跄了几步。
　　"这群西夏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反正都是死，咱们跟他们拼了！"
　　胡尔惊讶地发现，这些素日唯唯诺诺的村民此刻竟然全都冲了上来，拿着铲子、榔头，不伦不类，又不管不顾。
　　"一群杂碎。"
　　胡尔啐了一口，举起刀，四周的西夏人也全都围了上来，将村民们困在里面。
　　但忽然，一道冲天的烟火在夜空中绽开。
　　四面山路忽然起了动静，草木间脚步声阵阵响起，越来越近，仿佛一瞬之间，整个东泽山活了起来。
　　"杀……！"
　　由远处逼近的厮杀声传来，近处的东泽山百姓也大喊着两相呼应。
　　中间的西夏人被这忽然多出来的动静搞得惊疑不定，到处张望，"谁、谁在装神弄鬼……?"
　　"是朝廷的人来啦！"
　　二福高兴地大笑，畅快至极，"你们这群西夏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不可能！"胡尔死死地盯着二福，但见着这人声逼近的架势，他明显动摇了。
　　"怎么不可能？"二福嘲讽地笑道，"这里是大晋的国土，朝廷早就该派人将你们这群西夏蛮人赶出去！"
　　"狡猾的晋人……"胡尔看着二福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拿着大刀朝二福砍过去，但下一秒动作就僵住了。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一支利箭直接将血肉贯穿。
　　压根没反应过来，高大的身躯就"啪"的一下，朝地上栽了下去。
　　胡尔一倒，四周的西夏人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向箭飞来的方向。
　　一个黑衣少年站在远处的草木之间，手上仍维持着拉满弓弦的姿势，见目标倒下，他松开拉满的弦，看着倒地的尸体，拔出腰间长剑:
　　"杀！"
　　随着话音落下，丛林中间终于冒出数不清的身影，风起、草木飞扬。
　　仿佛有无穷的士兵在渐渐靠近。
　　里面的村民见到真的有救兵，更加激动，悍不畏死地反抗。
　　黑衣少年率先冲进人堆，长剑饮血，将西夏人搅得惶惶不安。
　　再加上不断涌过来的未知敌人，心里陡然无措。
　　“降者不杀。”
　　此时，沈行止举起银亮染血的长剑，高声喝道。
　　自己带来的人不多，此次不过是占了先机，沈行止明白若是这群西夏人拼命反抗，胜败难料。
　　果然，此言一出，大多数西夏人顿时失去了再战的勇气。
　　“砰砰啪啪……”
　　刀剑落地的声音，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
　　军心涣散，瞬间还活着的西夏人都放下了武器。
　　百余个西夏人怂拉着肩，无措地蹲在地上，中间是冷冽的少年殿下。
　　“四殿下！”
　　二福看着冷静站在西夏人中间的沈行止，激动地走了上去。
　　“噗通”一声，双膝下地，“多谢四殿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此刻众多的村民，不论男女纷纷朝着沈行止行了大礼。
　　“不必。”
　　沈行止朝所有人安抚地笑了一下，旋即示意众人起身。
　　等稳定了大概秩序后，沈行止朝着方才山下发问的壮汉，也就是韩年发令:
　　“清理人数。”
　　“是。”
　　韩年将蹲着的西夏人挨个数了过去，确认无误之后，跑到沈行止面前，“加上死去的，共108人。”
　　“不对。”
　　二福这个时候插了进来，"我以前数过，是109人。"
　　跑了一个？
　　"怎么回事？"沈行止面色凝重起来。
　　他方才特意派人在外面拦着，就是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
　　"是做饭的厨子！"
　　旁边有个人像是忽然想起，大声回道。
　　"方才那厨子去打水了……"
　　沈行止心沉了下去，去打水了算时间早该回来了，定是方才恰巧撞见动静，连忙逃下山去了。
　　至于能逃到哪去……
　　“四殿下？！”
　　周围的村民与士兵惊疑地看着沈行止忽然转身朝山下跑去。
　　"守好这里。"
　　留下这句话，黑衣少年便消失在了众人眼里。
　　月色如水，耳边的风“嗖嗖”地刮过，沈行止整个人发冷。
　　老师，千万不要有事啊……

作者有话说

　　快满十万字了诶～加油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