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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片尾彩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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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座大佛】
“B小队,站稳侧翼!”邓肯中尉不紧不慢地下达命令,他的语气很轻松,仿佛此刻要面对的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次午后对弈。
通过监视器,他看见前方阵地上转眼间开出一簇簇十米直径的妖艳花团,但是下一刻,灼热的弹片呼啸而来,暴雨一样倾泻在荼靡花海之上,将花瓣与绿叶卷为碎屑,露出底下几丁质的残破躯壳。
“太容易了长官。”耳机里传来小伙子们的爽朗笑声,“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把这些会开花的节肢畜牲赶出这颗星球。”
确实太容易了,在最新一代动力甲面前,花虫几乎是水做的。他从没想通过,这些钢铁大只佬的运作原理,技术人员如何在保证坚固的同时,让这套机械如臂使指。
“但它反正很好用。”邓肯一面扫射着花虫,一面自言自语。忽然他耳机里传来战友的惊叫声:“怎么搞的?动力甲熄火了!”
邓肯皱了一下眉头,可能这东西也没有预想的那么好用,他刚想指挥其他人掩护抛锚的战友,更多求救声开始在通讯频道里炸开来。
“我这个也不动了!”
“我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天哪,救命,救命!”
邓肯开始慌了,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动力甲也渐渐停下了动作。
“该死,别在这里呀!”他眼睁睁看着花虫从地面下雨后春笋一样冒出头来,在他面前迅速组织好队形。
“呼救,呼救,怎么回事?谁能给我找到技术人员?”
没有人回答他,监视器的画面忽然转为殷红,在一片血色滤镜下,邓肯瞧见花虫们迈着让人发毛的节足缓缓向他靠拢,它们巨大的口器占满了整个画面。忽然,监视器正中央跳出了一个对话框。对话框里不停翻滚着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像是信号不佳引起的花屏。
在邓肯临死前,他看到文字转成了他的母语,中尉无法理解其中含义,但总感觉那似乎是一个笑话:
“尊敬的用户您好,您的熵烬余额已用完,请尽快充值。”
【伏羲世界-天字甲号】
“道尊!”一个青袍童子跌跌撞撞冲进无极殿,“青龙,青龙七窍流血,正在池里打滚,染红了……”童子忽地哑然失声,他望着眼前的景象,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天,天炉……”他眼前的,是整个仙界的定海神铁,化生万宇的根基,一尊金碧辉煌的炉鼎。
“天炉……灭了?”童子喃喃说了一遍,然后,他像是忽然被自己点醒,用尽全部的力气嘶声大吼:“来人,快来人!天炉灭啦!”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他自己的声音一阵阵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这时,童子看见了道尊,后者正背手站在殿尾,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喊叫。
“吾师!”小童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无极殿,在光滑的地板上磕了好几个跟斗。
“吾师,道尊,你快回头看看呐。”
前方的老者还是没有反应,不,不止老者,还有一个僧人,一个道姑,一个乞丐,他们全都没有反应。
北天四极,他们竟然都在这儿?
可他们,不是旧怨深重吗?
带着满腹狐疑,童子来到了四人身后,他的发簪已经跑掉了,鞋子也不知去向,此刻的他光脚披发,犹如鬼魅。
“道……”
“别吵……”老人厉声打断了童子,他们四个人正全神贯注看着一朵并蒂莲,此刻莲花上方飘荡着袅袅水雾,雾中映出一个金发碧眼,老态龙钟的妇人。
那老妇人正在侃侃而谈。说也奇怪,她讲的明明是童子从未听过的语言,后者却能完全理解其中含义:
“曾经,我向你们警告过,熵流场的设施已经严重老化,每一天,场的规模都在变小,场内的状况也越来越不可控。而现在,熵流场终于迎来了崩溃,熵烬正在大量湮灭。所有能够听到广播的人,我希望你们做好准备,这不仅仅是一个人工场域的消失,我们已经浸泡在其中太久,离开了它,谁也不知道文明世界,甚至整个物质宇宙会发生什么事……”
“……同时我也恳求所有能听到广播的人,如果你有拯救场的意愿与能力,哪怕只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我请求你站出来,文明世界需要你站出来,整个宇宙需要你站出来,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无论你在哪里,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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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瓦托疲惫地盯着屏幕,上面的数字每一跳都像是在牵扯着他的神经。
以前,他只要看见这些数字就莫名地兴奋,但现在,他只是感觉头疼。
“五月币,淘金仿盘,买入,已经得到内部消息说会有财团重点扶持。”
“小熊币,伪装成淘金仿盘的潮玩仿盘,机制模型设计得千疮百孔,清仓。顶商们正在连夜出逃,真不明白怎么还有傻瓜往里面投钱。”
“昆虫世界,这群蠢货竟然打算用小游戏和抽奖盘活平台,白皮书就差把“敷衍”两个字印在封面上了。好在入坑礼包还算物有所值,而且发行商承诺未来会有新的空投,作为一个薅羊毛对象还是很不错的。”
“大气层币,发行方是个老江湖,套路深得很,持有五天之后才能套现,这种东西,碰都不能碰。”
“当然最重要的是龟甲币,每日产出稳定,还有小游戏赠送的蚊子腿可以补贴日常开销。已经大量买入,值得继续加仓。内部消息说有好几个团队在秘密进货。发行方承诺每铸造一枚龟甲币,他们就为这颗悲惨的行星祈福一次,这是扯淡,然而并不妨碍金主拉高价格。”
这就是塞尔瓦托的工作,互联网上每秒钟都在诞生新的虚拟币,他要做的就是从里面找出几十个,攥在手里一会儿,趁暴雷前把它们扔掉,然后再找几十个。
短线交易是很累人的,塞尔瓦托的屁股已经四十八个标准时没有离开过椅子了。不过回报还不错,交易盈余够他在这里工作到月底。
操盘室忽然泛起一阵小声喧哗,塞尔瓦托抬起头,看到一个瘦小的男人,正抱着纸箱,战战兢兢从他正对的玻璃墙前走过,男人身后跟着一脸刻薄相的经理,以及两个荷枪实弹的保安。
塞尔瓦托认识这个男人,他已经在这里工作超过五年了。“可怜的家伙,听说他没来得及抛空特斯拉币,把杠杆拉爆了?”塞尔瓦托听到身后人在窃窃私语,“他脑子坏掉了吧?还是他想多赚一点?”“……我听说他有了个网恋对象,也许他想离开这儿。”
“总而言之就是不够谨慎。”塞尔瓦托心里嘀咕,“他一定是信了别人说的那些屁话,什么在恐惧时贪婪之类的。真相是我们应该像耗子一样活着,永远站在自己划定的安全区里。”想到这儿,塞尔瓦托不由升起小小的自豪,他买的产品永远都距离安全区边界很远很远。
瘦小男人站在交易厅门口,苦着脸朝经理央求着,夕阳下他的模样像是一根歪歪扭扭的豆芽。塞尔瓦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瘦小男子不会如愿的,他从来没见过像经理这么铁石心肠的人。真有意思,他从不知道这些西装笔挺的经理是怎么来到交易所的,就像他不知道虚拟币究竟是怎么创造出来一样。
“他太不幸了,在傍晚被赶出去。”塞尔瓦托瞟了一眼玻璃门外,可以看到街对面有十来栋空荡荡的旧大楼站立在余晖中,那里曾经是贫民窟,但如今,最后一个贫民也死很久了。“交易厅的位置不太好,瘦弱男人应该趁天还没黑,赶紧朝南城走,那里还有几个定居点……”塞尔瓦托摇摇头,放弃了胡思乱想,太阳快下山了,那个男人绝对来不及的。
年轻男人被推搡着赶出交易所,他在门外破口大骂,还将手里的纸箱扔了出去。纸箱在玻璃门上砸出弱不可闻的抗争声,箱中的公文纸雪花也似地洋洋洒洒落向地面。
“别太过分了。”塞尔瓦托皱起眉头,他知道经理的耐心是有限的。马上就可以休息了,他一点也不想在饭点时,看到门外倒着一具被打成筛子的尸体。
瘦弱男人终于冷静下来,他开始蹲下来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办公纸,这里面包括了他的文凭,他的工作证明,奖惩记录。他需要用它们找到下一份工作,如果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太阳几乎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下了,接下来是漫长的黑夜,即使身处玻璃门后的安全地带,塞尔瓦托也不敢在晚上朝外张望。有一次他在交易间歇无意中抬起头,刚好看到一个畸变怪爬到交易厅门口的照明范围内,吓得他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塞尔瓦托把视线从远去的背影上拉开,落在两堵玻璃墙外的黑发女人身上。他是从上周开始注意那个女人的,女人很聪明,也很专业,手指永远在高强度敲击键盘,脸上从来不露出多余的表情,最让塞尔瓦托欣赏的地方在于,那女人绝不会在交易以外的事情上浪费注意力超过三秒。
塞尔瓦托觉得自己喜欢那个女人,喜欢到愿意为她付出十几分钟的注意力。他这个月小赚了一笔,保下这个交易位的钱应该是足够了,也许可以匀出一点来,请她吃一顿拼贴牛排?也许牛排后,他们还可以去他的单寝里消费一下彼此的个人时间?
塞尔瓦托做了几分钟白日梦,然后依依不舍地把心思收回显示屏前。这时他才发现,屏幕上的数字有了巨幅震荡。
五月币小升,小熊币彻底完了,一切都跟他的预计一样。然后是龟甲币,计量单位价格直接飙升了一个零。
塞尔瓦托觉得有点呼吸困难,这是真的吗?他不是做梦吧?假设……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这就意味着他很快就可以摆脱这该死的单寝,去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的公寓生活!
“现在要抛掉吗?”他听到自己脑子里的声音。
“傻子才抛掉!”另一个声音咆哮着反驳,“肯定还能再涨,塞尔瓦托,你要放弃一辈子一次的机会吗?”
塞尔瓦托像一只虾子似地在办公椅上佝偻起身体,两眼放光地死盯着屏幕:“涨,涨啊!”
但龟甲币没有涨,反而跌了10%。
“一定会涨回来的,我知道你可以涨回来的!”
又是10%没有了,塞尔瓦托却更加亢奋:“我不会跑,我不会放弃的,涨起来,涨起来!这是一生一次的机会,要么住公寓,要么上天台!”
第三个10%蒸发后,塞尔瓦托开始犹豫了,也许,抛售一部分才是聪明做法?他迟疑地挂出了一张卖单,但系统显示挂出失败。
“什么?他们拔网线了?”塞尔瓦托的下巴几乎砸到桌面上。接下来的三分钟时间里,他试过了所有办法,但是操作界面纹丝不动,仿佛这不是他的账号。塞尔瓦托只能眼睁睁看着龟甲币价格在他面前一路狂泄,10%,50%,70%,最后,价格停在了0.00000001上。
一切结束得这么快,5分钟前,他还是个衣食无忧的交易员,而现在……塞尔瓦托的身体像是被打上了石膏,他就连转一下脖子都难如登天。周围人敲击键盘的声音仿若雷霆,轰击着他的耳膜让他无法思考。
“崩了,什么都……一无所有了……”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但现实情况可能比一无所有更严重:他加了五十倍杠杆。
不知过了多久,塞尔瓦托才被身后冷冰冰的脚步声唤醒,他木然转过头,看见经理塑胶一样僵硬的脸。
“塞尔瓦托先生。”经理的声音清晰而又柔和,却不含一点感情。交易员们私底下一直在议论,说这种声音只可能属于连环杀人犯。
塞尔瓦托早就料到经理会出现,不如说,他有点意外对方这么晚才来。“今天不是我的幸运日。”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很遗憾。”经理不咸不淡地说。
塞尔瓦托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再努力挽救一下这份工作,好在他是个老员工,老员工总有些自己的办法:“我明天一早会去火葬场,问老乔借钱。你知道,他一向喜欢我。”
火葬场在两个街区之外,趁天刚亮的时候抓紧出发,也许能活着到达那里,如果老乔心情好,还可以活着回来。塞尔瓦托这样盘算着,热切地看着经理。
后者甚至都没有思考,只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不行,塞尔瓦托先生,你必须现在就走。”
“现在!”塞尔瓦托终于尖叫起来,他失态地指着玻璃门外,“天黑了!你瞎了吗?”
经理没有回应对方的诘问,只是示意保安将一个半空的运动背包塞到后者手里:“这是你单寝的里的东西,我们帮你收拾好了,去掉公司财产,就剩这么多。”
“该死,我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塞尔瓦托还想再争辩什么,两名荷枪实弹的保安已经来到他身边,一人一条胳膊将他架了起来。
塞尔瓦托在两个保安中间大呼小叫,双脚乱蹬,活像头待宰的牲畜。两堵玻璃墙外的黑发女人抬眼朝这里看了看,又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前后没有超过一秒。
塞尔瓦托就这样被架到了交易所门口,玻璃门已经打开,外面陌生的空气让塞尔瓦托感到阵阵作呕。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在这里工作了十年!”
经理愣了一下,他似乎是在认真思考,接着,他转身从保安腰间拔出一支手枪,“这是公司对你的奖励。”他把枪胡乱塞到对方怀里,“现在,滚出去!”
保安们像是接到了命令,一齐端起手里的联发铳,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塞尔瓦托。可怜的前员工欲哭无泪,抱着行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交易所,他拖着步子挪到灯光照明范围的边缘,又转过身呜咽着哀求:“让我在这里待到天亮行不行,外面太黑了!”
经理没有张嘴,但十几个保安一同拉开保险的动作已经给出了答案。“我走,不要开枪!”塞尔瓦托尖叫着跌跌撞撞跑下台阶,冲进黑夜里,他背后,灯火通明的交易厅已经关上了门。
夜色深沉,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嘶哑的兽嗥。塞尔瓦托肩膀上挂着运动包,战战兢兢地举起手枪,像个陀螺般四处乱指。“我一定要留一颗子弹给自己。”塞尔瓦托这样对自己说,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战略了。
就在此时,运动包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现在怎么还会有人打电话给自己?塞尔瓦托想不明白,但不管对方的是谁,反正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前交易员一只手握着枪,另一只手伸进运动包里翻找,结果一个不小心,运动包从他肩头滑落,各种行李散了一地,手机也混在当中。
塞尔瓦托暗骂了一句脏话,蹲下身子捡起手机,握枪的手还在徒劳地指向黑暗。
“喂?”
“塞尔瓦托先生吗?”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含混不清,还带着粗鲁的咀嚼声。
“惠迪安?”塞尔瓦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找你可真是不太容易啊。”那头的人揶揄道。
塞尔瓦托像是突然开了窍,顿时眼睛瞪得像是弹珠一样大:“是你!是你拉爆了龟甲币!”
“在你们星球搞金融真的花不了几个钱,以后有机会我还想回来玩两把。”电话那头发出猪叫一样的“哼哼”笑声。笑了好半晌,他才严肃了一些,“十五年前,你是不是参与了老霍姆斯的生物计划?”
“我只是一个做账的,你们跟我过不去干什么?”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这关系到你对我有没有价值。”
“没错,我参与了。”塞尔瓦托又一次福至心灵,“救我出去,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嗯,这就对了,那么你听好,知道旧购物中心吗?那里的广场上停着一艘飞船。”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购物中心离这儿有多远吗!我手枪里只有六发子弹!”
“购物中心。”惠迪安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飞船半小时后启动,能不能赶上,看你的运气了。”
没等这边再开口,电话就已经挂断。塞尔瓦托茫然看了一眼地上的行李,这是他一辈子的家当,是他活过的全部痕迹,也是他下半辈子东山再起的资本,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就让它们散落在地上吧,就像他支离破碎的人生一样。
咆哮还在继续,仿佛有无数怪物正朝这边围拢过来,前交易员最后深吸一口气,手持枪与电话跑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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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搜查了六栋楼了,请再提醒我一下我们在找什么?”侦察兵约瑟死气沉沉地抱怨。
“找它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汉斯中尉没好气地回答说,“你已经问过三遍了,谢谢你对任务的专注。”
约瑟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要用这种方法抱怨。
这些废弃的高楼是半年前,突然出现在阳里星第三月球上的。太空史学家认为,这些高楼的建筑风格属于所罗门-5——一颗已经蒸发掉的行星。
阳里领导层原本并不打算过问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建筑群,如果宇宙中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都要认真对待的话,他们早就崩溃了。
然而几个月前,废弃楼群里开始发出无线电信号,高层这才极不情愿地派遣了一支侦查队,由汉斯中尉牵头。高层事先已经知会过中尉,不管在里面看到了什么,都尽量大事化小,所以这次的行动从制定计划开始就不怎么受重视。
汉斯一行轻装到达废弃高楼,随身只带了最低限度的武器,动力甲全都被留在轨道上,除非万不得已,不会打开定点空投。
对高楼进行地毯式搜查绝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他们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跑了五栋废弃楼房,还在其中一栋的二十层驻扎了一夜。
跑上跑下非常消耗体力,但更让队员士气消沉的是一无所获。汉斯几乎一寸一寸地扫过了每一个房间,每一条楼道,最后得出结论,这些就是居民楼,和其它地方的居民楼没有两样,除了这里没有居民。
另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在于神秘的无线电,自从他们接近建筑群后,信号就时有时无,有时候甚至会串台到其它地方的娱乐频道。
“这栋楼搜查结束了,所有人在底楼大厅集合,修整一下之后,我们……”中尉还没说完,忽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长官……无线电信号又出现了!”
“能查出来源吗?”
“抱歉长官,时间太短了。但是,我找到了大致方向。”
汉斯走到窗前,朝手下所说的方向望去。他现在身处大楼40层,可以轻易俯瞰整个建筑群。在那个方向,汉斯看到一条小溪,十几栋两三层的平房,以及几条石板路。
“似乎是个城中村。”汉斯心想,这不是个好消息,在这种复杂地形作战,外来人是很吃亏的。
接着他的视线又移到城中村边缘,那里只有一栋高楼,跟其它高楼一样破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栋楼让汉斯心里有些发毛。
半小时后,汉斯的部队已经开到城中村口。他要求士兵们三个为一组,走不同的路进入村子。此外,他特别强调如果发现不对劲的东西,一定要先撤出来,尽量不造成交火。士兵们并没有异议,显然,他们也被这诡谲的气氛感染了。
侦查连一点点散入村中,如果从高空看,就像沙子洒进了水里。汉斯屏住呼吸,静静等着士兵们的报告:
“一队正常。”
“二队正常。”
“三队,天哪这里真脏,正常。”
“四队,发现了一具尸体,其余正常。”
汉斯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点,以一次侦查任务而言,现在的情况实在不算是凶险。然而就在这时,五队的喊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到处都是!到处都是!”
“五队,冷静点,报告到处是什么?”
“我,他们……”通讯器里发出喘气声,显然报告人正在奔跑,“脸色煞白,嘴角淌血,天哪!整座村子都是,每个路口都站着好几个!”
汉斯环顾四周,什么都么看到。是幻觉吗?他心里想。
“所有人戴上呼吸器,打开反次声波系统。五队,报告你的位置,我这就叫人来接应……”话音未落,他就看了了五队所说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现在更像是一具站着的尸体。它站的地方原本什么都没有,但下一瞬间它就几乎跟汉斯脸贴着脸了。
尸体青灰色的面庞上挂着笑容,一行黑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中尉不由得到退一步,刚好撞到身后另一具站着的尸体上。
通讯器里传出更多的惊叫声,似乎一瞬间大家都看到了这些东西。然后,村子里零零散散爆发了枪声。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汉斯一面含胸后退一面下达命令,“你们会弄死自己的!这些东西暂时没有攻击,所有人立刻撤退到村口。”
“没有村口了长官,那条路断了。”汉斯回头一看,果然,进来的路已经变成了层层叠叠的平房。
“该死,无线电!我早就该想到那些讯号不是在通信!”
汉斯心中懊恼着接通了支援频道:“呼救呼救,我们遭到不明攻击,立刻空投动力甲,立刻空投动力甲!”
“无法空投,我们定位不到你们!”
“什么?你们看不到城中村吗?”
“什么城中村?我们只看到楼群!”
汉斯强忍住骂人的冲动,一字一顿地问:“那现在你们能定位到哪里?”
“一个环形平台。”
汉斯知道那个平台,它连接了好几栋废弃居民楼,但问题在于,必须进入居民楼才能到达平台,而他们附近只有一栋楼,就是让他莫名毛骨悚然的那栋。
汉斯苦笑了一声,再次对士兵发布命令:“所有人,跟我进楼。”一声令下,侦查连立刻向汉斯收缩,尸体们并没有跟上来,它们只是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士兵们进入大楼,似乎楼里有什么即使它们也万分忌惮的东西。
好消息是,一个人都没丢,坏消息是,小伙子们都吓得不轻。进入底层大厅后,汉斯不得不强行命令士兵们停下,做一次30秒的就地修整,然后才带头登上楼梯,结果刚爬上二楼,他还是听到身后爆发了枪声。
“麦克走火了,无人受伤。”没等他发问,楼下就有人喊着报告。
“所有人,关上保险!”汉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太恼火,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的情绪是会被无限放大的。
万幸的是,这一次终于没有再碰上怪事,他们顺利地登上了平台,但就在下一瞬,所有人都愣住了。
空空荡荡的平台上,如今站满了身穿睡衣的“人”。“不,那不是睡衣,”汉斯忽然反应过来,“那是病号服,这里曾经有一家医院。”
远处,病号们缓缓转过头,汉斯看到了他们七窍淌血的青灰脸庞。
“长官,怎么办?”约瑟怯生生地问。然后他听到了长官的声音,镇定程度远超他的期望。
“支援单位,你们还能够定位到环形平台吗?”
“可以,而且我们也可以看到你们了。”
“好。”汉斯点点头,风卷着枯叶与纸屑在平台上飞舞,惨淡的阳光下,每一个病号都像是一根柱子,拦在汉斯面前。所有士兵的眼光都聚集到了中尉身上,这一刻,所有人都度秒如年。
“卸掉装备。”
“什么。”士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卸掉装备。”汉斯说着,已经带头退去自己身上的作战陶瓷。其他人虽然还不完全明白,但也开始纷纷效仿。一时间到处都是护甲枪械掉到地上的声音。
当一切归于安静后,汉斯又确认了一遍:“身上干净了吗?”
“干净了,长官。”
“好。”汉斯又接通了支援频道,“空投动力甲。”
“现在吗?”
“没错,现在。”
“好的听你的,动力甲已经空投,祝你好运,中尉。”
通讯切断了,汉斯微微一笑,“我从不倚靠好运。”他抬眼望向天空,数十道燃烧的流星从天边划过。
“来呀,来呀小宝贝。”中尉的嘴里喃喃自语。
十几秒中后,流星已经变成了数十个火球,夹杂着轰鸣,从天而降。
“全体注意。”
从地面上,已经可以用肉眼看清那些火球了,透过摩擦产生的烈焰,内部的金属光泽清晰可见。
“稳住,稳住,先别出去!”汉斯喝止了身后的士兵,与此同时,那些火球已经落在了平台上。
“巡游者”动力甲,比大众普遍印象里的“人形坦克”小了一圈,搭载反重力辅助系统,对攀登和攀爬功能做了特别强化,专为巷战与复杂地形设计。
“就是现在,全员冲锋!”随着汉斯一声令下,士兵们像潮水一样涌入平台。病号们木讷地看着对方冲向自己,还未来得及动作,士兵就与他们擦身而过,纷纷进入了动力甲中。
“一队上线。”
“二队上线。”
“三队全员上线。”
“四队……全员上线,集结完毕。”
“五队完毕。”
病号们像是渐渐解冻一样,朝动力甲聚拢过来,它们发出尖锐的笑声,一下一下挠着钢铁外壳。
“报告动力甲受损情况。”汉斯命令道。
“没有任何受损。”耳机里传来队员们惊喜的声音。
“果然,动力甲的防护可以隔绝任何信号破坏。”汉斯心里盘算着,再次下令所有人进入大楼。现在他已经无所畏惧了,他打算先从这栋早先吓到他的楼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