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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惜花,夕花 ...

  •   【一】
      “宵,你信吗?满月之日若有人死去,一轮圆月会变得血红。”圣樱说这话时,在夜里摘下一朵花,回头看身后的人。
      嘴角上扬,弧度刚好。
      身后的男子动了动,看着她手中的花瞬间凋谢,花瓣随风而起,低声道:“圣樱,这是妖界,什么都有可能。”
      圣樱看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你不信,我知道。”圣樱转头,看着那轮将满的明月,喃喃自语,“又谢了啊,只要一摘下,就会凋零,连碰都不能碰么?”轻轻松手,只剩下枝叶的花杆无声落地。
      宵凝视地上绯红的花朵,“这是夕花,一摘便落,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圣樱向前走了几步,道:“宵,你不信,也不懂。你,毕竟是妖,与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分别的。”话毕,迈步向前,没有停驻。
      宵站在夜风中,仰头,明月将满。
      圣樱,你是半妖,又如何?你总是用所谓人的感情,将你与妖分得如此明晰,这又何必?你是圣女,这是无尚的荣耀。
      圣樱躲在树影下,低头,暗自苦笑。
      宵,你是妖,你始终不懂。我是圣女,又如何?你可知道,圣女不过就是祭品。你们,总是太盲目地相信你们的王,真傻。
      宵。
      我会,让你看见,一轮血月。
      我亦会,让你看见,夕花不落。
      【二】
      “宵,明日,我就要上祭坛了。”圣樱望着天上的白云,幽幽叹了口气。
      “这很好啊,”宵看她,神采飞扬,“这可是我们的荣耀啊。”
      他不明白,怎么也不明白。
      圣樱站起来,皱眉。抛下一句话,挥袖而去。
      “宵,你还是不懂!”
      宵看着她离开,深深吸了一口气。胸中有种莫名的感觉,说不出道不明。
      圣樱,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我不能知道?你总是说我不懂,那么,我到底不懂什么呢?
      圣樱走在风中,身上的坠饰被风吹起,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都如一声声叹惋,又似镇魂铃,震碎过去的一切美好,一切的一切。
      宵,妖是妖,不会相信人的感情的神奇。但我,是半妖,我身体的一半流着的是人的血,它鲜红,滚烫。所以,我坚信着这种感情,但不知道,像你们这样冰冷的族类,到哪一天才会明白?
      不,没有哪一天了,明日月圆,我便要死了。
      宵,我没有办法,让你明白了。
      圣樱停在夕花丛中,眼前的一片绯红,刺痛了心。为什么,夕花一定要一摘便落呢?它那么妖娆,那么绚丽,却不让人拥有,它也如我一样,太固执了么?
      宵,你可以么?而我,又可以么?让夕花不落,让你明白。
      【三】
      祭坛上,火光明亮,圣樱被绑在祭坛中央的椅子上。大祭师站在她前面,面对着坛下的信徒和族民。
      火光映出他们毫无表情的脸,圣樱微微抿唇苦笑起来。什么圣女,什么神妖仪式,不过是用一个最神圣的名义处死他们眼中不洁的存在罢了。
      半妖,注定有很大不同么?真是可笑……只是比起他们,多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罢了。人类感情的喜怒哀乐,是他们永远不能明白的。
      圣樱看到宵的时候,他就站在祭坛边上。他没有像其他信徒族民那样低头颂咒祈祷,而是皱着眉看她。而此时。她身边的木材已经被点燃,仪式要开始了。神妖,要降幅。不洁,要消除。
      圣樱笑着看他,突然觉得宵变得有些与众不同。他眼中流露出的,是类似于人的感情,是悲哀?也许,是不舍?可是他们隔得太远,她没有办法告诉他。
      火焰顺着设定好的通道向祭坛后蔓延,火中的夕花没有焦败,而是开得更盛。□□而生,就像凤凰一样,经过烧灼,才变得更加惊世。
      宵看着夕花,又猛一转头。圣樱,你想告诉我的是什么?你说我不懂什么?你想说的,是感情吗?是那种妖不明白的东西吗?
      他知道,他要答案。
      宵冲上祭坛夺过大祭师手中的刀时,圣樱的手腕已经被割开了,血钻过火焰,滴进火炎下的水道,流向夕花丛。那血,红得如夕花一般,让抬头的信徒和族民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在他们眼中,这是何等的污秽?鲜红的血,是罪孽。
      “圣樱……”宵站在火焰前,不顾大祭师不停地威胁,定定地看着圣樱。
      血在流,圣樱觉得有些倦,便缓缓靠在椅子上,轻声道:“宵……”她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过来。他是妖,与她不同,或许,就没有办法明白彼此,一辈子也不能。
      宵转身,竟变得如此艰难。他走下祭坛,发现夕花在火中获得了更大的生命力,生长迅速,竟蔓延到了祭坛上。盘曲围绕在火边,接着爬上木椅,在圣樱身边绚烂地绽放。
      【四】
      火星在天空飞舞,星星点点,如夜空中的星星,格外美丽。宵觉得有东西要从眼睛里出来,抑制不住,他只得抬起头。
      “血月……”他抬头之后,吐不出再多的字。只是看到明月染上火的颜色,也许,是血的颜色。一点一点,吞噬着温和的明黄色。
      宵载回头看圣樱的时候,她已经摘下手可以触及到的夕花。她拿着花,朝他微笑。花瓣未落,花开依旧美丽。
      宵,看到没有?我说的血月,我说的夕花不落。一切,都可能。
      现在,你懂了么?
      冷风吹过,火竟被轻易吹灭了,而木椅上的人也随之消失。只是,眨眼的瞬间,像烟雾一样失去了踪影。所有的信徒族民,包括大祭师在内,全都慌乱了。百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此刻他们显得手足无措,看起来十分可笑。
      宵抬头叹了口气,血月依旧。
      圣樱,你是不是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
      原来,死了,是什么也不留下的,哪怕一丁点东西也不会残存么?
      我不懂,圣樱,我不懂得太多。
      你不在了,谁又能告诉我?
      【五】
      从那天起,宵看夕花,总会出神。
      夕花摘下,不会再凋落了。就像圣樱一直坚信的那样。
      只是,有些东西,会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觉得,它有时候冰凉,有时候滚烫,让宵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圣樱,我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你说得对,我什么也不懂,我从未曾好好听你说什么。
      宵会流泪但不知道这是眼泪的第一百二十四天,他手里握着一簇开得绯红的夕花,“因为惜花,才有夕花……夕花不落,圣樱,是因为你在惜花,对不对?”
      滚烫的液体,无声落下。宵用手指轻轻拭去,液体粘在手指上,晶莹剔透。可是圣樱,为什么你不等告诉我这是何物,就匆匆离开?
      这种感觉,太灼心。
      “宵,那是泪啊,人悲伤的话,就会流出来的东西。”熟悉的声音回响在身后,“宵,这是泪啊,原来,你那么想我……”
      宵回身,已泪流满面。他记得,一直记得这个唯一不冰冷的声音。
      而眼前,圣樱笑容灿烂。衣上的坠饰被风吹起,响得清脆。
      除了他们,一切都安静了。
      宵,这不是梦。我,还活着。
      不要问我怎样逃走又怎样回来的,只要记得,我活着就好。
      宵。
      你明白了吗?我所坚信的东西……那么,你看到了吗?我所坚守的东西……
      我,是来告诉你,那是泪,是人类最宝贵最纯洁的东西之一。然后,不再离开。
      这是约定啊……如今,我想你会明白,我曾经说过的一切的一切。
      你听到了吗?我在说话:
      宵,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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