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妆浓抹总相宜》轻言慢yu

7、一颗种子

　　“数学课代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当？”
　　在相宜脑子过滤后，这难道不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
　　”Do you?”
　　相宜在心里瞎琢磨，暗暗谴责男生不应该这么不负责任又不明所以的说话。
　　相宜没来得及回应他的问句，不过她确实也没想好说什么。
　　语文老师走上讲台，要说相宜班级的老师，个个都属人间精品。语文老师刘志远，一个博学多识又伤春悲秋的大龄单身男青年，从第一节课就告诉我们，他是一位非著名诗人，又悲叹自己无法不为五斗米折腰，只好为俗务所扰，所幸可以和书籍诗歌相伴，度此余生，上课时引经据典，不拘泥于课本，十分幽默风趣。相宜以前的初中老师都是严谨又严肃的人物，生平第一次看得到这么多生动又富有个性的老师，相宜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毕竟，谁不愿意在枯燥忙碌的学习得到更快乐的体验呢？
　　“我听说这次有一位中考作文满分的同学，李戈，金戈铁马，是哪一位？当我的课代表可以吗？还有一位，就咱们班的中考语文第一名吧，仲相宜，嗯这名字很美，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我的课代表的名字就应该有这气质！”
　　非著名诗人在布置完作业以后，给同学们留下了这几句话就飘然远去。眼看着下课要直面问题了，相宜揪着手指头，盯着某人的后脑勺，本来还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回答“I do.”，现在她直接愣在原地。相宜大脑飞速乱转，首先，大家分数排名没公开，她不知道她竟然能语文单科第一，这很突然；其次，让温知新去跟老师说让她当数学课代表？这怎么这么像走后门呢？但她又觉得自己对着某人说不出那个“NO”；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相宜很喜欢康老师，她其实没把握以足够的数学实力去当一个不让康老师失望的课代表，她不想让康老师对她失望。
　　相宜有一点点失落和遗憾，却也在心里松了口气，但当她正对上温知新回头的震惊表情，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单科第一震惊，还是因为她如此热门被挖角，成为语文课代表而震惊，不管是哪个震惊，相宜都觉得能让这个风云人物露出这种表情，感觉还是很让人愉快滴。相宜对上他的目光，笑着对他眨眨眼，相信温知新已经收到她的回答，这下不用回答“I do.”了。

　　晚上，相宜妈妈做了一桌相宜爱吃的饭菜，相宜爸爸不停地给相宜夹菜，相宜感受到了父母满满的爱，她一直都能感受到……在她小的时候，谢女士和仲帅哥，两位作为各自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们可能也还没做好当父母的准备就成为了父母，尽管她年龄还小，但是她却记得她被各种姑姑婆婆带着玩耍的时光，据大姑说，爸妈比我还贪玩……
　　后来，两位大人好不容易长大了，相宜的爸爸又升职被调去外地，妈妈也去那里工作了，所以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中，相宜都是和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奶奶年龄大了，爸妈因在外地工作原因只能偶尔来看她，觉得亏欠她，每次见到她，总是把所有的热情挥洒在她身上，给她比同龄人多很多的零花钱，给她邮来了一身又一身新衣服，这是他们的全部吧。
　　每当他们即将离开家时，9岁的小姑娘就会无法停止哭泣，甚至无法独自踏出家门半步。相宜的奶奶无法，只好找来相宜的同学陪她一起看书、一起写作业、一起玩耍，没想到这以后发生的事却完全倾覆了年幼的相宜对于友情的信任。相宜爸妈并不知道小女孩被深深伤害过，他们也努力了所有能努力的，但却擦不干那个伤心不已的小姑娘脸上的泪，他们来了又走，相宜逐渐长大，爷爷奶奶虽然身体康健，但有很多事相宜不忍心让他们操心了，只好自己解决。相宜没有责怪任何人，她知道她的爸妈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成年人也有很多不易，可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是，那个小姑娘早已习惯凡事靠自己……
　　直到中考后，父母回到苏浙市工作，相宜也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一家三口在外人看来是亲密无间的三好家庭，但是细看却好似横隔着一道隐形的裂缝，每当三人独处就暴露无遗。相宜不想悲观地认为她和父母的关系不可修复，她更想把这理解为是很多中国家庭都会面临的问题，并不难克服，也不需要大惊小怪。
　　餐桌上时常沉寂，父母对相宜总是嘘寒问暖、生活上关心照顾，却很少像别的父母会对孩子有什么要求和唠叨，就连大大咧咧的谢女士，在她面前也很温柔细致，说相宜受虐狂也好，没事找事也罢，她就是觉得她爸妈不像别的父母那么自然而然地操心、教育、甚至教训自己的孩子，他们只是一直小心翼翼地靠近相宜，但相宜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爸妈爱她，可是那份爱却感觉遥不可及……相宜无法用外放的情绪表达自己的情感，也无法依赖父母给予她的爱……相宜丧气地想，这算是什么情绪障碍吗。
　　为了缓解餐桌上无形的尴尬和客气，像以前每次和父母分离后重逢一样，相宜习惯性使用老办法——分享自己的好消息，报喜不报忧。
　　“爸妈，今天我们语文老师说我语文单科第一，让我做语文课代表，嘿嘿。”相宜腼腆地说出这件事，希望转移一下爸妈给她夹菜的热情。
　　“哇，我大闺女真棒！一看就像我！”谢女士简单直接。
　　“香宝可真厉害！那么多人里考第一，以前每次我们离开你爷爷家，你都安静地在你房间里看课外书，看来这书真是没白看呀~”帅哥仍然非常细腻。
　　好吧……相宜承认，当时假装看书是因为自己害怕面对他们离开的背影，所以躲在屋里当小乌龟，偷偷哭鼻子来着，没想到后来看闲书真的成了自己的习惯，延续了下来，可能这确实对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有所帮助。
　　原来在那个对小女孩来说比打针还让人难过害怕的童年里，尽管有无数个转身离去的背影、有流不尽的眼泪、数不清的晦涩难堪，但也留下了很多美好的瞬间，爷爷奶奶哄着哭的抽抽嗒嗒的小女孩入睡、童话书中的美好故事、爸妈暖暖的拥抱和问候……只是相宜还没学会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

　　你无意种下了一颗种子，也不知道它会开出怎样的花，但它都会因为自己成为别人的风景而喜悦，哪怕它只剩枯萎，总有一缕风，会记得它来过。

作者有话说

　　感觉有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