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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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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又转,程若鱼抽了下鼻子,终于没忍住,泪水滚滚而下。
“烟织,你……你受伤了。”
程若鱼冰凉的手轻轻碰了下仇烟织微肿的脸颊,又立即别开。其实如果不是烟织握着她的小臂撑着,她的手本就不能流连多久。
“我没事,伤的比你轻多了。”仇烟织垂眸看着她,坐下来将她揽入怀中,左手握住她的胳膊,右手拨开韩岳给的小药瓶。
将药丸送进程若鱼嘴里,安慰道:“良药苦口,要快一些吞。”不用打量就知道,牢房里是没有水的。
程若鱼乖乖的将不算小的药丸哽了下去,一股带着清香的复杂苦味涌上来,激的她差点没又吐出来。
小脸一皱,眼眶处聚焦着的泪水跟着被挤下来,扑簌簌的,一颗接着一颗晶莹砸下。
程若鱼瞧着她,眼睛红通通的,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以及她已经无法忽视的浓浓情意。
仇烟织叹了一口气,抬手拭去她的眼泪。
轻轻附到程若鱼耳边道:“乖,别哭了,我真的没事。”
暖暖的风吹到耳边,程若鱼缩了缩脖子,眼眶依然发红,脸上却隐约有了些血色。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药效果确实好,程若鱼觉得四肢都有力起来,头也没那么昏沉,胸口的疼也减弱了一些。
程若鱼的目光放在仇烟织脸上久久不移,自责道:“下次再出门,我一定带好伤药。”那样就不用烟织再操心了。
仇烟织知道她的意思,却依然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嗔道:“下次还敢受伤?”
程若鱼哎呦一声,软软道:“不敢了。”
恢复了些力气,程若鱼不好意思再靠在仇烟织怀里了,但又贪恋她怀抱里的温暖,舍不得离开,纠结片刻,还是稍微坐起了些身子。
仇烟织顺手将她揽上了些,能让她更加舒服。看她明显恢复了些许血色的唇,还能微微行动,仇烟织吊着的一颗心放下来些。
“烟织。”程若鱼叫她,侧脸看着她,神色很是认真。“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仇烟织一眼望进了程若鱼的眼底,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很温润的黑。平日里瞅着你时,总是带了分乖顺和轻巧的好奇。是属于孩子的,干净澄澈的眼神。
可这一刻,仇烟织看着她,却只能感受到她眼睛里的坚定和倔强,同样的黑,此刻却有安抚人心的效果。
还有里面呼之欲出的倾诉欲与情意。
其实仇烟织已经知道她想说些什么了。
依然轻轻一笑,仇烟织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抵上程若鱼的唇瓣,询问道:“我知道,等出去了我就听你说,好吗?”
本来还七上八下的心忽然稳稳回到胸腔里,程若鱼仔细的瞧了仇烟织半天,灿烂一笑,点头道:“好。”
其实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许是见她的第一面,这个尚不知名字的小丫头就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大黑天的孤身一人在城外,拦着她的马车希望能蹭一程,三两步窜上车坐好,倒不怕她是个坏人。
后来她发现,这个本以为只是露水之缘的少女,竟然是紫衣局新上任的执剑人,这个身份,注定她们难以避免的要纠缠在一起。
而这个孩子,确实也真是没有半颗防人之心。
竟然会在仅仅第二次见面后偷偷摸进她的房间里,替她上药。哪怕白天刚刚被自己给齐焱的药毒倒。
她太过鲜活,太过自由,完全不像朝堂之上,深宫之中培养出来的孩子。她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且非常善于用这份情感感染旁人。
她不可避免的被这份鲜活触动了,不得不承认,她很羡慕她,羡慕她的自由,羡慕她的随心所欲。那都是她很久以前就已逝去的东西。
所以她想保护她,保护这份赤子之心。
于是在仇子梁面前,她会说程若鱼除了武功尚可,实则资质愚钝,不足为虑。
在齐焱面前,她会有意无意暗中提点,希望能消除他对这个新任执剑人的疑虑与戒备。
但渐渐的,随着相处的逐渐加深。她开始明白,真正想要保护她,应该是自己与她联手。而在她面前,自己需要隐瞒的事情也越来越少。
可能是在将棋营待了太久,内心所存的温柔与暖意太久未经释放,一经松动,就有些收不住。
就算平日里再理智,再冰冷,她终究是个人。
她放在心上的事多了一项,那就是如何在完成除掉仇子梁,为王氏平反之外,好好护住程若鱼。
感情被放出来,就有些收不住了,等她再发现时,为时已晚。
当她在地牢中看见几乎命悬一线的程若鱼时,那种感觉,就仿佛回到了从前,那种明白自己失去重要之人的绝望感与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终于明白,程若鱼在她心中的重要程度已和爷爷若泠不相上下,但又有些不同。
这么多年见多识广,博览群书,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曾经真心想过登上帝位的她,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罢了,喜欢上便是喜欢上了,若鱼儿无意,她便存于心中,不去打扰。但若鱼儿有意,她自然也不会退缩。
总要为自己找寻些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也是从程若鱼身上学来的勇气,但倒不如说是一种莽,出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
不过刚刚从鱼儿眼中,她已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鱼儿,你信我吗?”仇烟织看着程若鱼,声音低而又低。
程若鱼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轻咳两声,坚定的点点头。
几乎是同时,程若鱼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袖子被塞进了怀里,半个手掌大小,还有些沉。
仇烟织将东西递过去,没让任何人看见,低声道:“我会让你出去,出去后你先好好休息,不要着急,会有人联系你。”
程若鱼了然的嗯一声,将东西揣进了怀里,并没有看是何物。烟织如此谨慎,想必是什么机密要事。
动了动胳膊,程若鱼道:“烟织,我好多了。”
仇烟织看着她,却没有应,只是将她搂的更紧了些。眉头依然微拧着,哪里能是她说好多了就好多了呢?
如果不是接下来的行动一环扣一环,而这一节必须由程若鱼来执行,她是绝对不会让刚刚缓过一口气来的程若鱼去的。
地牢内很安静,只有程若鱼时不时的咳嗽声。
齐焱和刘弥纱靠在一处,身并身,肩擦肩,偶尔也会轻声交谈几句。二人的目光偶尔会一同扭过来,前者往往会与仇烟织对视,而后者更关心程若鱼。
珖王一人坐在稍远处,除了最初围过来时替程若鱼把过脉,便一直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程若鱼几乎又快要在烟织怀里睡着时,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牢门哗啦一下被打开。
韩岳带着左马和夏紫苑进来,指挥前者带走齐焱,吩咐后者带走程若鱼。
刘弥纱立刻站起来,像只龇着牙的狼一样立在齐焱身边。伸手斜横在他面前护着他。齐焱看着来请他的韩岳,轻轻按下了刘弥纱的肩膀。
“无妨。”撂下这么两个字,齐焱面色从容的跟随左马一起走出去。只余刘弥纱焦急又郁闷的待在原地。
仇烟织扶着程若鱼站起来,光明正大的将伤药塞进她手心,嘱咐道:“这药效果尚可,你若觉得难受了就吃一颗。”
程若鱼自己行走还有些困难,只能被夏紫苑架着一边胳膊,半倚在她身上。
“我知道的,你放心。”
程若鱼一路被夏紫苑架出了地牢,进来时昏昏沉沉的没注意,出来时她才陡然发现,这地牢竟然是在将棋营的下方。
一路无话,她并不想质问夏紫苑什么,但也不想理她。毕竟被真心以待的人反捅一刀,任谁都会舔舐伤口,回避刀锋的。
夏紫苑一路上的心情确实难以言喻,她害怕程若鱼开口质问,犹豫是否要说那句可能毫无意义的抱歉。
直到将程若鱼送回蔡氏酒肆,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程若鱼在桌边坐下,本想喝口水,摸到茶壶把手才想起这里许久没人打理,她也许久没来,都没有人烧水。
只能作罢,程若鱼撑着桌子站起,去柜子里摸出了仇烟织之前给她的药丸,那种又甜又能恢复内力的药。
嘴里的苦味顿时被冲淡不少,程若鱼弯了弯唇,走到床边坐下。手摸到怀中,掏出仇烟织塞过来的物件,程若鱼一看便瞪圆了双眼。
竟然是虎符?!
这等重要的东西,烟织是如何搞到的?而且这虎符为何不在陛下手中?将这虎符交与她又想做些什么?
程若鱼有些想不通。
这般伤脑筋的事,她也不愿去想了,反正烟织已经说过,会有人来联系她的。她此刻也无需做其他的,最重要的是先好好休息。
胸口和背心的疼痛仍然明显,程若鱼合衣侧躺下来,几乎几息之间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到了多时,程若鱼是被窗外的烟花声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