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动症公主》火爆棋橙

9、大号的皇太子

　　周聆先的祖父，父亲，叔叔，弟弟，堂叔伯，堂兄弟，都没有养过女儿。或娇气或任性或贤良乖巧的女儿，都是传说。

　　祖父周芭貔登基为帝之后，原来的睿亲王爵位没传给儿子，而是封给了弟弟周比貅。

　　周比貅一支的睿亲王家族也没有女儿。

　　皇帝没见过别人养女儿，要怎么养呢？

　　皇帝的原配秦太子妃产下第三个儿子后就病了，皇帝照料过母亲生病去世的长子次子三子；皇帝的第四任妻子敬婉皇后，生下九皇子第四年因跳伞事故去世，九皇子周艾一直在皇帝眼前生活，由皇帝亲自带大。

　　但是，皇帝没有亲自照料过女儿。

　　皇帝当然非常宝贝女儿。但是，明知道她可能无法长大，他怎么可能像对儿子一样，从出生就规划好他的一生，日常也尽量多相处多教导？

　　女儿的出生是意外。女儿的养育有宫中众多女性负责。

　　周尚出生后，她的生母养她到三岁，实在受不了宫中人人关心周尚、却人人都等着这孩子夭折的压力；而且她在皇宫生活得并不惬意。

　　弱国普通人空降天朝上国皇宫，周围是天潢贵胄和各种精英，她身份尴尬。上够不着，贵族们都有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权势，她在他们面前什么都没有；下不能为伍，她没有地位没有权势，在皇宫却是被服务的的人，周围的工作人员不能和她平起平坐，当然无法成为她的朋友。她知识技能阅历样样欠缺，孤身一人。皇帝没有多少时间与她相处。

　　于是果断止损，要求离开。皇帝把她送去西洲大陆上学置业，她的家人也移民过去和她在一起。她很快结婚生子，家庭美满，与皇室断了联系。

　　之后，周尚由太子妃抚养，皇帝的责任就是每天去东宫看看她，直到她犯病，被转移到天方科研基地救治。

　　可是，现在有了一个活的、成年的、个性强、情绪化的女儿，她经过千辛万苦的复健终于能正常说话行动了。不去看望一回，为妹妹付出了那么多的儿子们怎么想呢？

　　儿子们嘴上说陛下不喜欢可以不管，有一众兄嫂照顾她；可是邦正和恭谨说起妹妹的消息时总要看看他，明显存着期待。其他儿子也都观望着他的动静。
　　他不想让儿子们失望，不能被排除在儿子们的活动之外。
　　他会收服这个不合作的女儿，还要恰好赶在长子亲自去安抚之前。

　　当晚，周邦正抢在皇帝见周尚之前，和周尚通视频了。

　　周尚服过药，躺在床上，要睡觉了。

　　欧勤按过音乐门铃后，匆忙开门进来，说道：“殿下，太子殿下要和您视频。”

　　她急忙在手机上操作，打开天棚上的LED显示屏，设好投屏，打开通信软件，接通了视频。她把手机架在斜对着周尚的脸的地方，手机的摄像头能拍到周尚的脸。特制手机的收音功能强大，不需要外置麦克。

　　欧勤安置好，退出了房间。

　　手机摄入的周尚和天棚上的周邦正互相打量着。

　　周邦正说：“这次国际会议明天就结束了，我计划后天去看你。父亲说，我的事情太多，让我抓紧时间休息，他去看你。”

　　周邦正大脸大块头声音浑厚，这样大号的存在对女子有天然的压迫性，让母胎单身的周尚紧张压抑想回避。

　　周尚无法直视天棚上的周邦正影像。这个最有权势的人，那张和庞大帝国绑定的脸，太庞大了，让人自觉弱势渺小。

　　周尚躲开天棚上的大脸，偏头看窗外。上一次周恭谨来，欧勤甚至准备了礼服让她穿起来到客厅见客。这次皇太子视频连线，欧勤竟然都没让她坐起来，让她躺着视频！

　　你为什么不说一声让我起床接视频？虽然我可能懒得起来，但是也有可能迫于皇太子的威名就起来了！
　　你说，你让我躺着面对一个这么庞大的人，是不是对我不满借机教训我？

　　周尚不往上看，脸朝窗户。花园里的灯光都亮起来了，她却不耐烦看。

　　周邦正说话慢条斯理，语重心长：“我们这一阵太忙，如果能抽出时间，早就去看你了。你大嫂早就说要去守着你，但我觉得她在那里会让你更有压力，没让她去。
　　你大嫂接触的人一直限于一个圈子，不太能理解以其他方式生活的人。她并不明白她会无形中给别人压力。她认为每个人本应竭尽全力把自己的责任完成得尽善尽美。”

　　周尚躺正了，看一眼周邦正的大脸。她说：“我知道这种一直处于最好状态的人，不能理解别人因状态不佳而能力不足。我少年时，曾经担心自己长成一个严苛粗暴不由自主压迫别人的人。那时候绝对没想到，自己后来会长成一个受压迫的人。”

　　周邦正说：“我和父亲真的不是觉得女儿和妹妹不如国事重要，我们要抛开这边的事务去陪你，会牵动太多的人和事。不经过你的同意，我们不会让你引人注目。”

　　周尚默了一秒两秒，说：“我不理解，你怎么有那么强大的信念，非要控制全球的环境污染放缓经济发展。那不但是全世界树敌，被亿万想要发财的人痛恨，通常还要祸及子孙。
　　人类灭亡是一件很自然很正常的事，并不是悲剧，不值得你这样献了青春献子孙。”

　　周邦正笑了，说：“你关心这些？”

　　周尚说：“我并不关心，就是觉得这件事太难，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很难坚持到底，还不如顺其自然，解放自己。”

　　周邦正说：“你小看天下仁人志士了。并不是我一个人我们一家在为人类的未来奋斗。唯利是图挺而走险的人固然多，爱护地球维护人类文明的人，也越来越多。”

　　周尚说：“上层的人境遇好心态好，当然希望人类文明万寿无疆，他们肯出人出钱帮你。你能见到的都是这样的人，很容易忘记他们只是金字塔尖儿那一小搓，占地球人口的比例就不说了。

　　大多数普通人，只关心自己眼前的生活，不在意靠掠夺未来和后代供应自己。一时形势大好，他们乐于顺从上位者的规划。只要来一次经济危机，他们的待遇变了，他们的态度就变了。你们的努力就化成炮灰。

　　毕竟你们对抗的是自然规律和人类的天性。”

　　周邦正说：“你认为我们做的是无用功？”

　　周尚说：“我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也许有志者事竟成。毕竟，很多我觉得而不可能做到的事都被你们做成了。我这样悲观弱小的人，只能顺应天性和自然。”

　　周邦正说：“你太消极了。从你的境遇看，你长期被笼罩在社会的负能量之下，眼光被困住了，以至于习得性无助，不敢追求理想。”

　　周尚说：“好像是这样。我一直不敢要自己真正向往的东西，总选择次品，次品却满足不了我，我再找别的东西弥补自己，结果为次品加补品付出的代价比获取正品还高，却没能享受正品带来的满足。

　　“就象，我想相信你们就是为了人类的福祉在战斗，这是让人振奋的想法；我却偏要想：谁知道这是不是阻止其他势力崛起，永保大周皇族优势的借口？”

　　周邦正笑道：“你以前受的打击太多，习惯性悲观消极。”

　　周尚说：“我周围很少有能和我畅谈的人，没人能指导我。我也自负，不肯放弃自己的思路。结果，越来越脱离现实，越来越容易受挫，越来越畏缩逃避，最后离群索居，成了废人。”

　　周邦正说：“以后，你不缺谈话对象了，不缺所有让你自信而且快乐的条件了。”

　　周尚说：“从来没有什么事能按我的意愿发生发展。我不相信自己真的会有好运气。”

　　周邦正斩钉截铁地说：
　　“好运气已经成为现实。”
　　然后微笑说：“在家族里，你可以心想事成。我支持你。”

　　周尚笑了：“支持我，不是表个态就行。穷人乍富，是要报复性消费的。而我本来就是个败家子儿，天性奢侈。”

　　周邦正笑了：“我只有一个妹妹，还不至于养不起。但是不要太高调。”

　　周尚说：“不只是钱，还有很多麻烦。我爱好文艺，想要欣赏好作品。好作品和文艺审查有冲突。我希望能给优秀文艺作品开绿灯，防止大周国的文化艺术水平严重衰退。
　　我还想要不以赚钱为目的的文学网站和社交网站。这不只要没完没了的赔钱，还需要传播某些信息的特权。

　　我以前的亲友想到我就会说：愁死人了。我也替你说一句：麻烦死了。”

　　周邦正在笑。他本身特别高大，又中年发福，他的脸本来就比常人大，还被放大在天棚上，太象传说中能够压制人类的物种，渺小的个人被一览无遗，避无可避。

　　周尚面上若无其事，动手关闭天棚上的屏幕，庞大的周邦正被缩小在手机屏幕上。怕手机砸到脸上，手机被支在避开周尚头部的位置，周尚脸向另一侧，就能避免看到周邦正。

　　缩小的周邦正变得亲切温和，他笑着问：“你还有什么想要的？都说来听听。”

　　周尚说：“我想要的太多，而且每天都可能出现新的想法。
　　我希望免去女性的下蹲礼。
　　男性的见面礼是平等的站着拱手，凭什么女性就要屈膝下蹲，低人一等？耀文皇帝倡导人人平等已经100年了，为什么还有低头弯腰屈膝下蹲的礼节？

　　我还希望大周禁止生产尖头的皮鞋和运动鞋。
　　西大陆古代贵族穿有长长尖头的鞋，显示自己不用劳作甚至不用自己行走的高贵身份。他们居然把这种可笑的东西延续到现在，还传到大周来了。
　　那长长的鞋尖妨碍行走，走楼梯的话楼梯上都放不下那么长的鞋，那么窄的鞋头把脚趾挤变形，脚趾变形影响头颈肩的健康。还有那细高跟女鞋，那么细的跟走路不稳，这明明是要弱化女性的行动能力，让女性受到侵犯时逃不掉。”

　　周邦正：“我也曾奇怪，为什么女士们爱穿长尖头高跟鞋?我以为是防身武器。”

　　周尚说：“长尖伤脚的鞋尖，是鞋服行业的霸主显示自己对市场的占用、能随意欺凌消费者的霸权给消费者打上的奴隶烙印，就是为了虐待女性。
　　过高的高跟是为了增高，也为了把脚立起来不能踩稳地面，让女性行动不便，在心理上暗示女性卑弱，必须讨好异性。”

　　周邦正心里笑周尚幼稚偏激，嘴上说：“这确实是我们注意不到的领域。”

　　周尚嗤笑说：“毕竟你们都穿高级定制。社会上的风气只能祸害普通人，祸害不到你们。
　　能禁止生产贩卖这种伤脚的鞋吗？”

　　周邦正说：“不能。只能禁止这种鞋在媒体上广告宣传。”

　　周尚说：“能宣传尖头鞋和细高跟鞋的害处吗？”

　　周邦正说：“当然可以。任何人都可以传播不涉及不适合传播的信息的观点和评论。”

　　周尚说：“你是说你不打算让政府干预？”

　　周邦正说：“政府不能连人穿什么鞋都管。谁愿意政府管到自己的脚上？这是你的愿望。你自己努力。”

　　周尚：我的愿望，要我自己去实现。那么是不是皇女，有区别吗？你说的支持呢？